到了安順,吳大發把找個地方馬車停好,就帶着奎子去辦他的事了。
“翠蓮大娘,你帶着我娘和大妮,先去買東西,我要去趟衙門,待會再去找你們。”葉婉馨交代劉翠蓮。
“那咋行,買東西還要你給我指點一下呢?你咋能撂挑子呢?你去衙門辦事,我們就在衙門外面等你!”劉翠蓮不由得面色緊張的說着,“這在城裡買東西,我們可不在行,別讓人給騙了。”
然後又湊到葉婉馨身旁壓低聲音說着,“你大娘身上可是裝了五百兩的銀票呢?要是讓人偷走了,那可就慘了。”
“翠蓮大娘,你不會是把家裡的錢都帶上了吧?你不過日子了?”劉翠蓮的銀子都是葉婉馨給的,她的家底有多少,她還是知道的,聽說這懷裡一下子揣了五百兩,那還不是全部的家當都帶來了,不禁驚詫的叫着。
“哎呦,丫頭你聲音小一些,別讓人聽見。”劉翠蓮趕緊四下瞅瞅,使勁給葉婉馨擺着手不讓她再說,又接着說着,“我不是怕買東西不好會給大妮丟人,就想着要買咱就買些好點的。”
“既然這樣,咱快些走吧。”葉婉馨無奈的笑笑,這翠蓮大娘還真是把她的那套,會掙銀子也要會花銀子的思想學了個通透。
到了衙門,葉婉馨讓她們在外面等着,自個進了裡面。
範正明沒想到這丫頭能耐這麼大,沒幾日就弄來了這麼多的銀兩,就樂呵呵的問着,“丫頭,你就賣些吃食東西,咋這麼賺錢呀?”
葉婉馨見範正明誇她會賺銀子,還不知他有啥心思。就立即擺出一副苦相,開始叫窮,“哎呀,範伯伯,這銀子可不全是我自個的,都是親戚們幫我湊得,就這還欠了不少的債呢,恐怕要連三年才能還的完呀?”
範正明瞧着眼前小丫頭糾結的小臉,就忍住笑意,“你鬼丫頭,我又不借你的銀子,和我叫啥窮,晉兒都說了,你每月都能有快一千兩銀子的進項。”
“啊,這個嘴快的慕雲晉,咋啥話都往外說,瞧我不把他的嘴扯爛,就不饒過他!”葉婉馨聽到是慕雲晉這個二貨掀了她的底牌,就氣急敗壞的嚷嚷着。
見這丫頭一會就在自個面前變了形,一副歡脫無賴的性子暴露無遺,他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了起來,“你這丫頭還真是俏皮可愛,我們晉兒的眼光可真不錯!找了你這麼個能逗人樂的小丫頭!”
見自個被慕雲晉這蠢貨氣的失態,惹的範正明大笑不止,葉婉馨不禁羞紅了臉,用腳跺着地面,還用拿來的果脯和曬乾的熊肉來威脅範正明,“範伯伯,你又取笑我了,再笑,我可把這東西都帶回去了!”
“好了,我不笑了,你去後衙坐坐吧。”範正明止住笑意,邀請她去後衙。
“不了,我娘和嬸子都在外面等我呢,等下次再來時就留下吃飯。”葉婉馨不好意思的說着。
“你這丫頭,這大熱天的,你娘來了,咋不讓進來,你還是把伯伯當做外人了吧?”範正明瞅着她,嘴裡還連連怪罪她。
“哎呀,範伯伯,哪兒能呢,我今兒有好些東西要去置辦,怕耽擱功夫。”葉婉馨說着,就和範正明告辭,“我走了,改日再來。”
她急匆匆的出了衙門就和娘她們一塊往賣衣裳首飾的那條街趕去。
到了那條街,葉婉馨瞧見有家稍微大些的衣裳鋪子,就拉着娘往裡進。
瞧見她們進去,鋪子裡有個年約三旬的婦人面上帶着招牌式笑容,熱情的迎上來,“幾位快進來瞧瞧,我們鋪子可是才進來幾樣新款衣裳,正好和你們相配。”
說着就想伸手去拉敏娘,這熱情似火的架勢把敏娘嚇得連連後退。
瞧着敏娘後退,倒把那婦人弄的好不尷尬,瞧着面前的幾人穿戴也不像是多窮困的,咋神情舉止倒是像個鄉下土包子。
她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就有些不屑的望着她們,張嘴就說了句,“不知各位需要些啥衣裳,我好給你們掂量着介紹。”
聽着掌櫃的話裡有些瞧不起人,葉婉馨沒有在意,今兒可是帶着娘出來,她不想自找不痛快,就笑呵呵的站到她娘前面,“掌櫃的,你快給我們推薦一些適合我們穿的衣裳,我娘她們的稍候再瞧。”
見葉婉馨洋溢着笑容的小臉,掌櫃的立即又恢復了商人本色,就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給她們說着哪些衣裳質地價錢合適。
劉翠蓮和敏娘瞧着掌櫃的從牆上取下來一大堆的衣裳,瞧的眼花繚亂的,都說不錯。
大妮紅着臉,也瞧的花了眼。
掌櫃的親自給大妮挑了一套讓她穿上,又仔細的給她梳了頭髮。
然後笑吟吟的把大妮從裡屋推了出來,得意的說着,“你們瞧,是我的衣裳漂亮,還是你們的丫頭美!”
聽了掌櫃的話,大妮羞得垂下頭,紅玫瑰香緊身袍子,袍袖上衣下罩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大大的蝴蝶結,鬢髮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細細的脖頸上掛了一串晶瑩透亮的淡紫色水晶鏈子,更加襯出少女的嬌羞和嫵媚。
敏娘和劉翠蓮瞧着大妮身上,不禁都瞪大了眼,都在心裡感嘆不已,這丫頭咋和剛纔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別。
好一會,劉翠蓮笑的眼都眯起來了,連聲說着,“哎呀,都好都好!”
想着這麼漂亮的丫頭就成了她的兒媳婦,激動的就差大喊了,她樂顛顛的走上前,“嗯,掌櫃的,照這衣裳給我們多挑幾身!”
掌櫃的見劉翠蓮發了話,就更加賣力的給她們挑揀衣裳,心裡也是直樂呵,今兒可是遇到大主顧了。
唯一心裡清淨的葉婉馨仔細的挑着適合大妮穿的衣裳,並且和精明的掌櫃談價錢。
望着擺在面前的四套衣裳,還有那丫頭穿在身上的那套衣裳。
眼前的丫頭只出八十兩銀子,掌櫃的心就直抽搐,這丫頭的心可真狠,眼也毒辣。
她苦着臉說道,“小姐,瞧我這可都是上好的煙羅紗,都是從淮安府過來的,一套平素賣二三十兩銀子是妥妥的,你這價錢也還的忒狠了。”
“掌櫃的,我可給你出的不少了,這樣的衣裳在淮安府的鋪子裡,最多也就值上六七十兩銀子。”葉婉馨上次在淮安府買過衣裳,也知道些價錢。
才知道那肥婆把慕雲晉的衣裳撕爛,賠了十兩銀子,他的臉爲啥還拉的那麼長,後來還是小安子偷偷告訴她,慕雲晉的衣裳是從京城買的,一身就要七八十兩銀子。
當時她還鄙夷的說着,一個大男人打扮的和青樓裡的小倌一樣,也不嫌磕磣。
如今見掌櫃的把衣裳價錢要的虛高,就一針見血的說明她只認八十兩,她可不想讓人把她們當做肥羊宰了。
“再說了,我們一下要了這麼多,你平素可是好多天也不賣一套的。”掌握了這婦人的心理,事情纔好辦的多。
劉翠蓮聽了這衣裳要用八十兩銀子,只是覺得價錢可不低,倒是心裡也接受了,這要是放在四五個月前,打死她,她也不敢想這事。
敏娘失聲說道,“馨兒,你還真打算讓你大娘買這些衣裳呀,這麼多的銀子,在家裡都能蓋兩所上好的宅子了。”
劉翠蓮的眼睛一直盯着大妮捨不得離開,如今家裡的新屋也快蓋好了,又加上跟着葉婉馨,她也感覺掙銀子很容易。
她連考慮都不用,直接爽快的說着,“貴啥呀,這衣裳值,我們大妮穿上這麼好看,出再多的銀子都值!”
大妮被她們誇的害羞,又聽說要這麼多的銀子,就不想讓劉翠蓮花錢,扭捏着想把身上的衣裳脫掉。
劉翠蓮就虎着臉,“你個傻妮子,買了就是穿的,咋才上身,就要脫了,再說我還沒瞧夠呢!”
劉翠蓮掏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掌櫃的,鋪子裡的小丫頭笑眯眯的把四套衣裳包起來。
然後要去取大妮頭上的碧玉瓚鳳釵和水晶鏈子,劉翠蓮急忙用手攔着,“喂,丫頭這東西,你可不能動,這是我們花銀子買下的!”
那丫頭扭身瞧着自家掌櫃,不知該咋辦。
掌櫃的笑了,和顏悅色的說着,“大嫂子,這飾品和衣裳可是兩碼事,只是爲了好看,我纔給她搭配上的,你要是想買,就去對面的銀樓裡瞧瞧去。”
“那咋行,沒有這東西,衣裳就不好看了。”劉翠蓮沉下臉說着,“你可不能瞧着我們是鄉下人,就想狂我們,我這侄女可是你們範縣太爺的幹閨女!”
葉婉馨咋着也沒想到柳翠蓮竟然把範正明給擡出來,不禁紅着臉勸劉翠蓮,“翠蓮大娘,人家賣衣裳是不賣飾品的,咱反正還要去買飾品,就不要這多少人都戴過的物件了,多不吉利呀?”
掌櫃的聽了她們的話,又瞧着眼前丫頭的一身氣派,也像大家千金。
她就想賣葉婉馨個面子,把話說的更加委婉了,“小姐,我說瞧着你就不像一般的女子,這樣吧,我也算和你有緣,飾品就送給你們,這是我前幾日才進來的新貨昨兒才掛上的。”
“啊呀,那可太好了,敢明兒我們買衣裳都來你這鋪子,我們兩家的人可多了,咋着每年也能買個幾十套衣裳!”劉翠蓮一聽飾品白送,立即臉色陰轉晴,好話說了一大溜子。
劉翠蓮見已經給大妮買了四五套衣裳了,就催着葉婉馨,“馨丫頭,大娘如今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可全是託了你這丫頭的福,你也趕緊的挑一套吧,再貴大娘也給你買!”
“嗯,不要,你忘了曲爺爺在京城給我買了好大一包的衣裳,我現在的衣裳多的穿不完!”說着趴在劉翠蓮的肩頭,調皮的說着,“翠蓮大娘,我可是個不會吃虧的丫頭,等再過倆月天冷了,再來買秋日的衣裳,放心我到時,一定會挑這鋪子裡最貴的衣裳,翠蓮大娘別心疼的流眼淚就行!”
“你這鬼丫頭,大娘窮的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不照樣,一個饃饃掰開咱兩家吃,如今有銀子了,纔不會學那些有錢人把銅板穿在鎖子骨上!”劉翠蓮笑呵呵的說着。
“好,要不我咋覺着翠蓮大娘你最親了,我還是給我娘挑幾身衣裳吧。”她說罷話,就吩咐掌櫃的給娘找衣裳。
敏娘着急攔着不要,“馨兒,你纔買了大山,花了那麼多的銀子,我有衣裳穿,就不買了。”
“不買我可生氣了,還要給外婆和舅母也買倆套,娘,咱買便宜些的就行。”葉婉馨勸着娘。
最後死活花了二十兩買了一大包的衣裳,把敏娘心疼的直皺眉頭。
見她們買了這麼多衣裳,掌櫃的也是笑容滿面,歡喜的把她們送出門外,又殷勤的給她們交代着買首飾的禁忌。
進了銀樓。
葉婉馨瞧着這家鋪子裡的首飾都是做工粗糙,多是一銀飾爲主,就問起身旁的小夥計,“你們鋪子裡有精巧別緻的簪子和手鐲嗎?這些貨我們瞧不上眼。”
“這個,你們在這裡稍等一下,我去樓上叫掌櫃下來。”小夥計讓她們坐在鋪子裡的木椅歇息,自個上了樓。
片刻,就從樓上下來一箇中年男子,他和氣的說着,“我是這裡的柳掌櫃,幾位夫人、小姐想要好東西,就隨我上二樓吧。”
柳掌櫃把她們帶到樓上的屋子裡,葉婉馨瞧見這屋裡擺了兩個木櫃,上面擺放着不少的個小木盒子,還有專門供客人休息的木椅和軟凳。
柳掌櫃給她們打開幾個盒子,裡邊有各式的簪子和玉石鐲子,葉婉馨也不懂玉石,只是挑着晶瑩透亮的瞧。
她瞅見木櫃下面有扇小門,就好奇的打開,發現裡面放着一個小木箱子,邊緣的漆都有些脫落。
柳掌櫃望着葉婉馨的舉動,有心制止,可瞧着她的面容,竟然有絲寵溺驕縱的心理,任由她去擺弄。
葉婉馨彎腰就把那個木箱拿了出來,打開一看,裡面靜靜的躺着一個不帶一絲雜色的玉石鐲子,竟然和周氏拿出的那個鐲子有些像,就把它從盒子裡取出問着,“柳掌櫃,這個鐲子能值多少銀子?”
“小姐,你好眼光,這是我從一個沒落的大家族淘換來的。”柳掌櫃用讚許的目光望眼葉婉馨,然後又把目光轉向葉婉馨手上的鐲子。
他瞬間的面色有些古怪,連聲音也變的有些低沉,“小姐,這隻鐲子我是不賣的,只是擺放在鋪子裡裝點下一下門面。”
“再貴它也只是個死的物件,總有合適的人去收藏,才能體現它存在的價值,它對懂它的人來說就是個無價之寶,對我們這些人,它的價值可能也就是夏日裡戴上能增添些許涼意罷了,柳掌櫃,你說我說的對嗎?”葉婉馨笑意盈盈的望着柳掌櫃。
“嗯,你這丫頭說話還真是精闢,倒是讓我看低你了。”柳子歌眼光閃動,扯扯嘴角有些自嘲的笑笑。
“不是,柳掌櫃,是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後的在前輩面前賣弄了。”葉婉馨調皮的吐吐舌頭,低聲說着。
“如果你要是相中了,我就按淘換回來的價錢給你。”初次見面劉子歌就一下子喜歡上了聰慧機靈的丫頭,而且這丫頭的相貌總覺得和一個故人有些相像。
“哦,柳掌櫃,你快說說價錢,如果不太貴我就把它買了。”葉婉馨聽了柳掌櫃對她的另類誇讚,想她一個對玉石一竅不通的人能得到這樣的讚賞,是多麼的不容易,被激起的虛榮心一下子膨脹開來。
“如果姑娘方便的話,就給劉某五百兩銀子吧。”劉子歌平靜的說着。
葉婉馨原本帶了兩千兩銀子,給山地的是一千七百兩,範正明只要了她一千五百兩,那二百兩就不要了,說是給她留着吃飯在安順買東西的。
她瞪着眼瞅着劉子歌,“柳掌櫃真是神機妙算的劉伯溫,你咋算出我身上只有五百兩的銀子。”
說着把鐲子放進木盒子裡,從身上掏出五百兩的銀票遞給柳子歌。
“哎,不是瞧着你這丫頭合我眼緣,實在是不捨得把這東西賣了,更別提區區五百兩銀子。”嘆口氣的劉子歌接過銀票。
葉婉馨歡喜的抱着木盒子,衝有些發呆的劉翠蓮和娘說了一聲,“你們趕緊挑揀幾件東西,我可是身無分文的乞丐了,就不管你們的事了。”
敏娘搖頭,“我平日又不出門,要這些東西也沒用。”
“娘,你不買也行,反正曲爺爺買的還有幾件,你戴着也合適,等咱再回來安順,我好好給你買些好的。”葉婉馨得了寶貝,笑嘻嘻的哄着娘。
“好了,你們都不買,我還是要給大妮買幾樣丫頭稀罕的東西,等回家就戴上,讓村裡的小媳婦丫頭們好好瞧瞧!”劉翠蓮高興的說着,“馨丫頭,你不買,也要幫大娘好好挑挑!”
“好,只要你別嫌棄,我挑貴的就行!”葉婉馨瞅着劉翠蓮說着。
“能有多貴,人家柳掌櫃都說了,最好的在你懷裡呢!你這丫頭也是,縣太爺夫人不是給你了一個好鐲子,你咋還買,這又不是衣裳,替換這穿。”劉翠蓮也瞅她一眼故意板着臉,“再貴,我也要給我們大妮買個好鐲子戴戴!”
正在挑玉鐲的葉婉馨被一道突兀的聲音驚到。
“柳掌櫃,快把你鋪子裡的好玩意拿出來,讓大爺我瞧瞧!”一道尖利的男聲傳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