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無聊的瞧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們,聶清源被身後有些熟悉的聲音驚到了,他轉過身子,疑惑的望着平敦善,“平大人,你不是在安順嗎?咋來了淮安府?”
“嗨,我在酒樓裡面瞧着就像你,我前幾日回來了,聶公子,走!走!我帶你去見個人,咱們好好熱鬧一番!”平敦善見到聶清源心裡就是一陣樂呵,這些日子徐大哥總是心裡不痛快,喝酒也提不起精神,這下見了聶清源,他十分興奮。
被平敦善拽到了酒樓裡的聶清源,他擡頭望着正在發呆的徐敬守,想到那日和葉婉馨曾經去過他家,“徐大人,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咱們還真是有緣呢。”
“你是聶公子,你們找到曲老了嗎?他如今在那裡,是不是在安順?”徐敬守瞧見聶清源,立即有了精神,他站起身子激動的拉着聶清源的手臂,使勁的晃着。
“沒有,徐大人,正因爲沒找到曲神醫,葉姑娘的二叔也不治身亡了。”聶清源想到葉婉馨提起她二叔的死,面色也是一片黯然。
聽了聶清源的話,徐敬守就失望的鬆開他,自個又重重的坐回椅子上,獨自喃喃自語,“這老頭子到底去哪了。”
平敦善瞧着雅間裡的氣氛有些凝重,他就笑呵呵的說着,“徐大哥,你就別在叨叨那個曲神醫了,那瘋癲的老頭子不定那日就冒出來了,難得你和聶公子也認識咱今兒就喝酒,別的事情一概不提!”
見徐敬守神情還是萎頓着,平敦善就把酒盅塞進他手裡,“徐大哥,你就打起精神吧,小弟過幾日就要返回京城了,咱想再次相聚還不知等到何時呢!”
徐敬守聽了平敦善的話,心裡有了莫名的傷感,就端起酒盅一飲而盡,“好,我給你斟酒,也算是給你送行了!”
聶清源瞅着徐敬守愁眉不展的樣子,心裡也是一片唏噓,知道他夫人身子不好,沒想到能讓他失意至此。
有平敦善這個活躍分子,他們暫時把各自心裡的事情都放在一旁,仨人都盡情的喝着酒。
徐敬守端着酒盅,有了幾分醉意的他,瞟着平敦善的臉,有些苦澀的說着,“敦善啊,你此行可是大有收穫,你大哥我可是寸功未立啊!”
平敦善打了一個酒嗝,緩緩的說着,“大哥,你別慌啊,這田裡的糧食還沒開始收割呢,你還有大把的時候呢!”
“啊,對了,聶公子,我好像聽幕兄說過你家裡就有好多的良田,那糧食豈不是很多,這下好了!”平敦善晃着身子用手拍着徐敬守的手臂,醉眼迷離的說着,“徐大哥,你不用愁了,招呼好聶公子,你的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聶清源腦子倒是清晰的很,他只是不懂他二人話裡的意思,也就沉默不語。
這次碰到平敦善他心裡又一次起了要去從軍的打算。
和平敦善他們分開之後,他也失去了在街上溜達的興趣,直接回了府。
吃罷晚飯,他們一家人都在祖母的房中說話。
聶清源見祖母和爹的精神都不錯。
他走到祖母面前,雙膝往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然後鼓起勇氣,“祖母,孫兒有件事想和你商議一下。”
聶老夫人驚詫的望着自個的孫子,“源兒,你這是做啥!有事快起來說!”
聶常昊也不解的瞅着自個的兒子,“源兒,你有話只說就好了,何必給你祖母行此大禮呢!”
“爹,這事情事關重大,我已經想了好久了!如今已經是迫在眉睫了,不得不說了!”聶清源擡頭回望了爹一眼。
見孫子把話說的這樣凝重,聶老夫人寵溺的瞅着他,“好孩子,你快起來說罷,我們應了你就是!”
“你這孩子,大家都等着你,到底是啥事能讓你如此難以啓齒!”聶常昊見兒子還是跪在老孃面前紋絲不動,心裡就有了一絲火氣。
聶清源望着祖母蒼老的容顏,心裡有了不忍,可是爲了自個能出人頭地,他硬下心腸,咬牙說出了那句讓屋子裡人都驚呆了的話,“祖母,我要去從軍!”
嘩啦一聲,聶老夫人手裡拿着的那串佛珠掉在地上,那些崩開的圓珠子在聶清源的身旁跳躍着,又向四周散開。
聶老夫人的身子晃晃,她用手緊捂着胸口,痛苦的低聲說着,“源……兒,你……”
聶常昊也驚呆了,他正想呵斥兒子,猛然瞅見老孃搖搖欲墜的身子,就撲過去緊緊抱住,然後又回頭衝還傻坐在一旁的趙氏喝道,“你還不快去找大夫!”
聶常昊用手輕撫着孃的臉頰,焦急的呼喚着,“娘,娘,你咋了?你別嚇我呀!”
聶清源沒想到因爲自個的這句話,竟然讓祖母暈厥過去,他趴着到了祖母面前,剛要開口,“祖母……”
卻被爹一把推開,“你這逆子,滾遠一些!我不願瞧見你!”聶常昊趕緊把老孃抱會裡間的牀榻上。
聽到自家老爺憤怒的聲音,已經大步出了廳堂的趙氏心裡就是一陣揪疼,她想不通,兒子好好的咋起了要去從軍的心思。
聶清源被爹一把推倒,他緩緩的從地上爬起,想出了這廳堂,又牽掛祖母的身體,他恨不得這時能來一道雷把他劈死,也省的遭受這樣的痛苦。
趙氏把府醫匆匆的帶進屋裡,她這纔有空暇望眼兒子,見他怔怔的站着,就把目光趕緊轉到一旁,用手悄悄的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她知道待會婆婆醒來,還有一場大的風暴在等着她,就把對兒子的憐惜壓在心裡。
府醫用銀針刺了幾處穴位,聶老夫人才慢悠悠的醒轉過來,她睜開渾濁的眼睛瞅見兒子的臉上滿是焦慮和擔憂,她勉強的擠出一絲笑意,“昊兒,我死不了,你難受啥?源兒呢?讓他過來。”
聽着老孃的話,聶常昊眼裡死死憋着的淚珠滾落下來,“娘,你可別說了,剛剛差點嚇死我了。”
“老夫人,你可別在激動了,要安穩的養好身子,孫少爺的事每年就別操心了。”府醫慎重的說着,“你剛剛虧是是腦子裡出了少量的血,要不然可是了不得呀。”
“去吧,讓源兒過來,我有話問他。”聶老夫人無力的想把頭擡起。
見娘堅持要見那個逆子,聶常昊只好站起身,走到門口,冷冷的說着,“你祖母叫你,可別在說些不好的話來刺激她了,已經是風燭殘年的人了,你想要她的老命嗎。”
聶清源快速的瞄眼爹,見爹的臉依然是冷冰冰的,他趕緊往祖母的身旁走去。
走到距祖母的牀榻還有五尺的樣子,望着祖母灰白的臉色,聶清源心裡一片愧疚,他遠遠的站着,“祖母,是源兒不好,你別生氣了。”
“源兒,你來近些,讓祖母好好的瞧瞧你,祖母是不會生你的氣的。”聶老夫人望着孫子有些遲疑的表情,心裡就是一軟。
“嗯,源兒這就過來。”聶清源到了祖母的牀榻前,坐在那個木凳上,用手握着祖母枯瘦的手,他的喉頭一緊,連說話都有些哽咽,“孫兒錯了,再也不說渾話了,你一定要把身子好好養着!”
“好孩子,不是祖母心狠,不讓你去軍營,實在是我們聶家人丁單薄,祖母怕呀。”聶老夫人的眼淚也從眼角溢了出來。
“祖母,孫兒不去了,你別難過。”聶清源用手給祖母輕拭着眼角的淚水,緩緩的說着,“祖母,我會好好聽你的話的。”
“嗯,好孩子,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爲了祖母你就忍耐一些吧,橫豎祖母也活不了幾年了。”聶老夫人心裡酸澀的厲害,她望着孫兒的俊臉,不由的又想起那個冤家的面容,已經四十年了,他爲了那個賤女人,寧願待在山裡做草寇都不願意下山來見她,這是多麼大的諷刺。
“祖母,沒事,孫兒反正不去軍營,還有別的事可做,你就別想孫兒的事了,你老的身子最要緊。”聶清源體貼的安撫着祖母,心裡卻是一片黯然,看來自個的心事要付諸於流水了。
見着臭小子把老孃有哄得心情好了起來,聶常昊才悻悻的給老孃打個招呼離開。
回到自個屋子裡的聶清源,想到連花溪的海子都能去軍營圖謀個好前程,他卻只能窩在家裡。他重重的嘆口氣,誰讓他是聶家的獨苗呢,這就是他的命,在不甘心也只能咬牙認了。
他在牀上輾轉反側,忽然想到七鳳山的秘密,他還是多年前聽到府裡的奴婢們小聲的議論過,好像自個的祖父並沒有死,就藏在七鳳山裡,可這是府裡的禁忌,他也打聽不出。
這會竟然突發奇想要是祖父真的在七鳳山,能把他請回來,沒準祖母心裡就會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