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強見幕雲晉一眼不發的站着,他急忙拉着他,“幕公子,你趕快把那日的事情給大師說一遍吧。”
幕雲晉點點頭,他把那日是事情複述一遍。
妙真的眼皮猛的跳動了幾下,她緊握的那拂塵也有些顫抖。
她壓制着心裡的驚慌,怪不得院子裡的那株娑羅樹竟然在這時節開起了花,散發出極其濃重的異香。
看來這些異象並不是偶然的,這幾日自個白日心思不寧,夜裡也是睡的極不安穩,原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
怕被人瞧出她的心慌意亂,妙真略微停頓了一下,“幾位施主稍等片刻,貧尼去準備一些東西,然後隨你們去瞧瞧那位女施主。”
說罷就拉起依兒的手輕聲說着,“依兒,隨爲師進去。”
依兒不解的望望師父,想問又不敢,只是聽話的跟着師父進了院子。
妙真走到院子裡的那株娑羅樹下,揚起臉注視着,接着又繞着這株樹走了一圈,嘴裡念着佛號,最後又緩緩的跪了下去,默唸着佛號。
依兒疑惑的瞧着師父虔誠的跪在那裡,連一直外曲佝僂的後背也挺直了好多。
心想師父平素是不管這些俗務的,可今兒的神情和舉動都透露着讓人猜不透的詭異。
“依兒別發愣,快去把爲師的木魚拿出來,然後用爲師的錦囊把娑羅聖花裝上一些。”
依兒正在發怔,卻被師父沙啞的話驚醒。
她不知道師父明明有眼疾,瞧不清楚周圍的東西,可是總能發現她的所有舉動,她急忙應着,“是,徒兒這就去拿。”
幕雲晉瞧出這妙真是個瞎子,他這會心裡有些失望,不禁擔心的問着敏強,“林大叔,這老尼姑是個瞎子,她能幫丫頭收回魂魄嗎?”
敏強嘆口氣,“哎,這大師已經答應幫咱了,再說咱也沒有別的法子,馨兒那個樣子,也只能這樣了。”
小安子瞧着自家公子急的在這兒亂轉圈圈,他出聲安慰着,“公子,小的瞧着那老尼姑也像是法術極高的樣子,你沒見她一身的白衣飄飄,稍微擡擡腳,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仙氣!”
幕雲晉想到老尼姑師徒進去好長時候也不見出來,心裡的煩躁更加的多了。
這會聽到自家小廝的話,他撇着嘴,鄙夷的罵着,“你個蠢蛋,哪隻眼瞧出那老尼姑身上的是仙氣,我瞅着是妖氣還差不多!”
依兒正好抱着師父要她準備的東西出來,她聽到幕雲晉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一張小臉被氣的漲紅。
她口不擇言的詛咒着,“你這人咋沒有一點教養呢?說誰身上有妖氣?胡亂說話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妙真不悅的出聲制止了自家徒弟,“依兒,你住口,平素師父的話你都忘了嗎?”
依兒委屈的撅着嘴望着師父,“師父,是他欺負人,說出這樣無理的話,我才……”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也隨師父去一趟吧。”妙真出言打斷了徒弟的話。
見這妙真並沒怪罪他的出言無狀,幕雲晉倒是有些尷尬,他急忙吩咐着小安子,“小安子,你還傻愣着幹嘛?趕快把大師的東西拿到咱的馬車上!”
小安子伸手要去接依兒手中的包裹,被依兒閃身躲過,“你們這些世俗之人一身的污穢之氣,這乃聖物你還是別碰了吧!”
聽到小尼姑嫌棄他腌臢,小安子氣惱的摸着腦袋,蔫巴巴的回到馬車旁。
幕雲晉聽到小尼姑的話,臉都氣的發了黑。
妙真無奈的搖搖頭,低聲說着,“依兒,你的性子還是沒有一絲的改變啊。”
敏強瞧着局面有些尷尬,就催着幕雲晉,“幕公子,馨兒的病要緊,咱趕快走吧!”
一行人回到紫月山莊已經過了午時。
古媽媽給妙真她們做了素齋。
因爲葉婉馨病情危重,敏強他們心情不好,哪裡有心思吃肉食,也跟着妙真師徒吃了這些素齋。
妙真吃罷飯就來到了客房。
幕雲晉瞧着她走到牀邊,緊忙給她搬了把椅子,被她拒絕,“煩請施主把木椅挪開,讓貧尼仔細的瞅瞅這中淫邪之氣的女施主。”
幕雲晉瞧着妙真說的一本正經,心裡暗自腹誹,你個老瞎子,裝模作樣的騙誰呢,你還瞧瞧,連眼都睜不開,咋瞧。
妙真彷彿聽到了幕雲晉的話,她揚揚手裡的拂塵,“還請這位施主出去,你身上陰氣太濃厚,留在這屋子裡,對這女施主的病,是百害無一利的。”
幕雲晉被妙真的話說的呆愣了。
瞧着幕雲晉被師父嫌棄,依兒終於出了一口氣,她得意的朝幕雲晉笑笑,然後低聲說着,“請施主出去吧。”
幕雲晉氣悶的走出門外,他的拳頭緊握,牙咬的咯吱亂響。
小安子雖然很想在門外聽屋裡大師收魂的法事,可是見自家公子憤然的樣子,就躲的遠遠的,唯恐他把怒火撒在自個身上。
妙真與其說瞧葉婉馨倒不如說是摸,她用乾枯的手摸了一遍葉婉馨的臉和手,心裡有了計較。
她轉過身子,向一旁站着的敏強和沈志凡說着,“施主,貧尼已經有了打算,這會時辰尚早,這法事需等到夜半子時方能實施。”
接着她把需用的東西和敏強他們說了一遍。
小安子從倉房搬出一個新木桶,這是自家公子前幾日從城裡買回來的,可惜葉姑娘病了,連一次都沒用上。
因爲妙真說幕雲晉身上有陰氣,依兒趾高氣揚的指揮着小安子做這做那的,還讓幕雲晉避的遠遠的。
見這小尼姑目中無人,可把幕雲晉氣壞了,可是又不能發火。氣的他蹲在自家的假山上,還用扇子猛扇着風,山莊裡的奴僕瞅見了還以爲自家公子中了邪。
終於熬過了亥時末。
小安子把清洗過的木桶搬進了葉婉馨的屋子裡,又往木桶裡倒滿熱水。
然後這幾個男人都被秒真請了出去。
山莊裡只有古媽媽一個女人,妙真讓她過來幫依兒的忙。
“依兒,你把那些娑羅聖花放進這木桶裡,然後燃起七支火燭,放在木桶的四周。”
依兒還是頭一次見師父做發事,她瞧着師父面容凝重肅穆,她也受了感染。收斂了和幕雲晉鬥氣時的頑劣,小心翼翼的做着師父派給她的活計。
妙真又吩咐古媽媽把葉婉馨身上穿的外衣盡數脫去,只留下貼身的裘衣。
古媽媽和依兒又把渾身綿軟的葉婉馨放進撒滿了花瓣的木桶裡。
妙真吩咐着依兒,“依兒,你待會啥也不要做,坐在木桶尾部,盡心護住這七盞燭火就可,萬不可讓它熄滅。”
“師父,徒兒沒有法力,怎能護的住呢?”依兒爲難的望着師父。
“無妨,你乃是半陰半陽的體質,只要你心靜如水,不動凡心雜念,這火燭自不會熄滅,今兒有這場法事,也是你的造化。”妙真說着,“又把手裡的拂塵交給她,這拂塵你就拿在手裡,要是撐不住,就甩動它,定能護你周全。”
古媽媽聽着師徒二人的對話,身上不自覺的冒出一些冷汗,連雙腿都直打顫。
最後她也跪在木桶一側,雙手合十的唸叨着,“神佛保佑葉姑娘,平平安安的。”
妙真雙腿盤起坐在木桶的頂端,雙手合十開始唸叨佛語。
依兒也和師父一樣,端坐在木桶尾部,懷裡抱着拂塵,閉眼靜心的默唸着師父教她的佛語。
約莫過了有半個時辰,木桶裡沉寂的水竟然開始嘩嘩作響,那些漂浮的花瓣也跟着在木桶裡旋轉起來,一縷縷的異香從木桶裡往外飄浮,沒一會這屋子裡都是這樣的香味。
最先睜開眼的就是古媽媽,她目瞪口呆的望着木桶裡的詭異現象,又把驚恐的目光掃向木桶周圍的那些火燭,原本不是多明亮的火燭也突然亮了不少。
依兒原本清淨的心境也因爲耳畔的那些水流聲,也有些雜亂,她極力的想控制着不睜眼,可是鼻子卻被這異香刺激的打了倆噴嚏。
她悄然的睜開眼,好奇的想瞧瞧這聖花咋在熱水裡泡了會,香味咋能恁濃厚呢。
隨着她眼睛睜開,那正燃燒着的燭火竟然有閃了閃,有些熄滅的徵兆。
亮堂的屋子忽然有些昏暗,古媽媽也瞧到了燭火要熄滅,她驚恐的喊着,“小師父,燭火要熄滅了!”
古媽媽的驚叫聲把屋子外面圍的幾人都嚇了一大跳。
敏強用手緊緊握着沈志凡的手,語氣焦急的問着,“沈大哥,馨兒不會有事吧?”
沈志凡也是心懷忐忑,可是還要裝作鎮定,他溫聲安慰着敏強,“你放心吧,馨丫頭一向是個福大命大的丫頭,不會有事的。”
依兒急忙拿起拂塵左右甩了幾下,然後又把眼睛閉上,心裡一直唸叨着佛語。
她感覺胸中憋悶的很,好像被重石壓住一般。
無奈之下,她咬緊嘴脣,連佛語都不念叨了,心裡一直默默的唸叨着,心如止水這四個字。
古媽媽瞧着燭火又開始慢慢的變得明亮起來,她提起的心也跟着落了下來。
幕雲晉坐在假山上瞧着自家客房的屋頂盤旋着一些白色的氣體,沒一會就捲成了龐大的一團。
他好想下去瞅瞅,可是那大師說他身子極陰,怕給葉婉馨帶去麻煩,就強自忍着。
又過了半個時辰,古媽媽瞧着葉婉馨搭在木桶外面的手指開始抽動。
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驚喜的喊着,“哎呀,葉姑娘的手動了!”
依兒已經經歷了剛剛的事情,她不被古媽媽的話所動,依然在心裡默唸,心如止水這四個字。
葉婉馨的嘴微微張張,然後就是手猛的拍打着木桶。
她手揚起的水花打溼了一盞火燭,那火燭又開始閃爍。
依兒彷彿心有感應,她閉眼甩了幾下拂塵,那火燭又聽話的明亮起來。
古媽媽瞧着葉婉馨的動作也越來越明顯,她忘了害怕,伏在木桶邊上,輕輕的叫着,“葉姑娘,你快醒醒。”
妙真緩緩的從地上站起,雙手合十嘴裡不停的唸叨着佛語,圍着木桶轉了一圈。
葉婉馨終於睜開了眼,她驚異的瞧着眼前的一切,虛弱無力的問着,“古媽媽,這是咋回事呀?”
古媽媽瞧着葉婉馨睜開眼,她猛然的往後退了幾大步,也不顧回答葉婉馨的話。
瘋狂的往外屋跑去,她一把拉開木門,驚喜的狂喊,“哎呀,葉姑娘醒了!”
敏強聽到馨兒醒了,他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用衣袖抹着。
然後使勁的晃着沈志凡的手,激動的說着,“沈大哥,你聽到了吧,馨兒醒了!”
沈志凡也如釋重負的鬆口氣,“嗯,敏強我早就和你說了,這丫頭命大福大的!”
古媽媽知道自家公子也是很惦記葉姑娘的,她在門外沒瞧到自家公子,就在院子裡胡亂喊着,“公子,你在哪兒?葉姑娘醒過來了!”
幕雲晉聽到古媽媽的話,就從假山上跳躍下來,他一把拉着古媽媽,不敢置信的問着,“古媽媽,丫頭當真醒了過來?”
古媽媽眼含熱淚的望着自家公子,重重的點着頭,“嗯,是真的,奴婢親眼見到的!”
“不行,我要進去瞅瞅那丫頭!”幕雲晉想到這丫頭已經昏睡了好幾日,自個好想和她說說話。
“哎呀,我的傻公子啊,那葉姑娘這會還泡在浴桶裡,你個大男人咋能進去,再等會子吧。”古媽媽拖這幕雲晉。
聽了古媽媽的話,幕雲晉的臉有些紅,心想自個也有些心急。
又想到那大師說過的話,他訕訕的說着,“嗯,古媽媽,我還是在這裡等着吧。”
古媽媽想到葉婉馨已經醒了,再泡在木桶裡也不好,“公子,你先等會,奴婢進去給葉姑娘穿衣。”
敏強和沈志凡也進了外間的屋子。
妙真已經從裡屋出來,輕聲說着,“幾位施主大可放心,女施主已經醒了過來,不過她經歷詞劫,身子極度虛弱,要養夠七日方可出屋,這七日切記不可讓她見到正午的日頭。”
敏強和沈志凡都一一的應下,倆人又給妙真行了大禮,來謝她的救命之恩。
葉婉馨被古媽媽和依兒攙扶到牀上,她穿上古媽媽拿來的乾淨衣裳。
然後紅着臉問着,“古媽媽,我這是咋了?咋洗個澡還用恁多的花瓣?還點燃了這麼多的火燭?”
古媽媽瞧着依兒離開了,她悄聲說着,“葉姑娘,你可把我們嚇死了,你那日和我家公子進城回來就是昏睡不醒,整整睡了三日。”
“還是老奴想到你八成是遇到了啥不好的東西,就讓我家公子把妙真師父給請了回來,這不她師徒二人做法,你才清醒過來。”
葉婉馨聽的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她又想到那日在那小廟前面自個都感覺到了異常,沒想到又遇上這樣詭異的事情。
妙真帶着依兒不顧敏強和沈志凡的勸阻,非要連夜離開。
妙真臨走又給幕雲晉了一個護身符,要想待在葉婉馨的身旁,就要不離身的帶着護身符,才能壓制住他身上的陰氣。
幕雲晉接過護身符,千恩萬謝的,讓一旁的依兒氣的直撇嘴,滿臉的厭惡。
他也顧不得和這小尼姑置氣,把護身符套在脖子,就亟不可待的進了裡屋。
敏強雖然也很想和外甥女說話,可是想到妙真已經諾大年紀,已經辛苦了大半夜,既然人家要走,咋着也要把人家安全的送回去。
幕雲晉瞧着葉婉馨伏下身子再撈木桶裡的花瓣,他微皺眉頭,“你這丫頭剛剛醒,咋不躺下?撈這沒用的東西幹啥?”
古媽媽正在收拾地上的火燭,她接過話,“哎呀,公子,你可不敢渾說啊,這些花瓣可是聖花啊,那妙真師父說了,要姑娘把這東西撈出來,晾曬乾了,往後沐浴時放入幾瓣能強身健脾呢。”
葉婉馨已經把花瓣撈乾淨,她用帕子擦擦溼漉漉的手,自個先一屁股坐在牀沿上,然後示意幕雲晉坐下。
她望着黑漆漆的窗外,嘆了口氣,“哎,幕雲晉,你說我的運氣咋恁壞呢?還真是應了那句話,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古媽媽一聽她說的這話,急忙呸着,“哎呀,瞧葉姑娘你說的啥喪氣話,你這身子纔好,可不興這樣子說話。”
沈志凡和小安子也進了裡屋。
小安子笑咪咪的說着,“葉姑娘,我和我家公子是日夜的盼着你來,誰知你好容易來了,卻有生了這病,可把我家公子嚇壞了。”
幕雲晉瞧着小安子絮叨個不停,心裡無端的起了厭煩,但是想到葉婉馨初醒,不想讓屋裡氣氛尷尬。
他語氣柔和的說着,“小安子,你囉嗦起來就沒完,趕快把木桶的水弄出去倒了。”
“嗯,小的這就來。”小安子應着主子的話,認命的把大木桶裡的水往小木桶裡舀着。
沈志凡走近葉婉馨身旁,仍然滿臉的擔憂,“馨丫頭,你這會身子咋樣了?”
葉婉馨煩躁的說着,“沈伯伯,我身子倒是沒事了,可是想到我白白的睡了這幾日,恐怕我的計劃要被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