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了正月,天氣還是十分寒冷。
安順一幢宅院後花園,下人們都聚集在這裡瞧熱鬧。
自從得知林敏娘有了身孕,沈志凡怕她在花溪忙碌累壞身子,就來安順置買了這個宅子。
奎子就容升了大管家,每日都端着威風的架勢調教下人,惹的喜鳳在一旁嬉笑不已。
聽喜鳳說花園裡飛來一隻奇怪的大鳥,他也興致很高的躥了過去。
來到花園,瞧見下人圍成個圈子,七嘴八舌的說着話,他黑了臉大聲呵斥着,“你們這些懶貨,打量着敏娘嬸子和善,都躲這裡玩鬧!”
奴才婢女們見他罵的難聽,哄的一下散開了小圈子,勾着頭不敢言語。
喜鳳衝他們揮着手,“還發啥呆啊,快去做活吧。”
這幫下人感激的瞟眼語氣綿軟的喜鳳,都小心翼翼的離開。
地上一隻五彩斑斕的大鳥,尤其頭上還有一個像扇面的小冠子,兩隻眼睛骨碌碌的轉動着,並不怕生人。
奎子疑惑的嘟囔着,“這鳥到底是啥來頭,咱這花園裡光禿禿的,樹上的葉子還沒長出來,咋就落在咱園子裡呢?”
喜鳳嘿嘿笑着,“奎子哥,你不是啥都懂啊,咱就更不懂了。”
“弄不清還是算了吧,我去找個竹筐把它放進去,等沈大夫回來再說。”奎子站起身子,叮囑喜鳳在這裡看着這隻大鳥,他往前院走去。
敏娘在她的屋子裡,手摸着已經快足月的肚子,心裡卻在想遠在外面的一雙兒女。
巳時初,
喜鳳從外面進了敏孃的屋子,見夫人還在勾着頭做繡活,她走上前笑意隱隱的勸說,“夫人,這時候,你就別再做這活了,要仔細的調養好身子。”
敏娘也感覺坐的腰痠痛的難受,把手裡做的小繡活放下,她望着喜鳳,“喜鳳,馨兒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我想去鋪子裡轉轉,也去瞧瞧玉兒這丫頭。”
“嗯,夫人,你早該這樣了,總是悶在屋子裡對小少爺也不好的。”見夫人終於有出門的打算,喜鳳臉上笑意更濃厚了。
敏娘用手點着喜鳳的額頭,“你這小丫頭嘴真是刁,咋知道我肚子裡的是個小子啊?”
“翠蓮大娘說的,她說夫人肚子圓圓的又有些尖,肯定是個小少爺。”喜鳳歪着腦袋把話說完,小臉有些紅。
敏娘微微的嘆口氣,“哎,其實我更想要個丫頭,也別再像馨兒那樣的性子,整日的不見人影,連過年都不回來,這距京城也沒多遠啊,這丫頭的心也忒野了。”
其實家裡人都知道葉婉馨不在京城,怕敏孃的身子不好,不想讓她牽掛,獨瞞了她。
車伕阿旺把馬車趕到香滿園門口,喜鳳小心翼翼的把敏娘攙扶下來。
曹玉兒見到敏娘大着的肚子,急忙放下手裡的賬冊,過來扶着她,滿臉都是擔憂,“夫人,你咋來了?這裡的事有我和我爹呢。”
想到年關,崔氏就過來和她商議,想讓曹玉兒過罷年就和兒子成親,可是自家女兒不在,曹章只好把婚事往後推脫。
敏娘這會見到曹玉兒,滿臉都是歉疚,“玉兒,都是馨兒不好,讓你整日的守在這裡,連成親的事都給耽擱了。”
“夫人,玉兒還小着呢,成親的事不急。”曹玉兒滿臉羞紅,把敏娘讓在鋪子的木椅上。
葉婉馨不在,有王忠盡心盡力的照應,還有劉翠蓮兩口子在一旁幫襯着,花溪的所有田地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香滿園鋪子更是有劉樹青隔三差五的來轉悠一圈,對面的鋪子雖然心裡惱恨可也無計可施。
還不到午時,有幾匹快馬衝進了安順城門。
範正明夫婦二人從衙門出來,準備去葉婉馨的鋪子裡瞅瞅,這丫頭不在,她的鋪子更加不能出事。
安順衙門口,一個粗壯漢子從馬上飛快的跳下來,大步走到守門的倆衙役面前,氣勢洶洶的吆喝,“喂,快讓安順的縣太爺出來!我家爺是從京城來的,找你們縣太爺有正事,晚了可耽擱不起!”
嘴裡雖然喊着縣太爺,可是那語氣裡的鄙夷和不屑讓倆衙役氣惱的眼都紅了,自家大人在安順做了快十年的縣太爺,還從來沒這麼讓人小瞧過呢。
瘦賴子衝那漢子點點頭,“勞煩大爺在這裡候着,小的先進去瞅瞅,我家大人在不在衙門裡,馬上就出來。”
“賴子哥,我也去吧。”
“老夥計,這羣人怕是來找咱家大人的晦氣,
瘦賴子拉着一旁的衙役跑進了衙門裡邊,“老夥計,這幾個鳥人怕是來找咱家大人的晦氣,我知道咱大人剛剛是去葉姑娘的鋪子了,這就從後門去給大人送信,這裡你也不用管,他們等急了自會進去。”
已經半刻鐘了,連個人影都沒見,馬上的人一箇中年人坐的不耐煩了,也下了馬。
崔俞煩躁的呵斥着剛剛的那個粗壯漢子,“薛基,你這沒腦子的蠢貨,人家不出來,咱就不能進去了!”
“崔舅老爺,奴才……”那個漢子被訓斥的抓耳撓腮的。
他們一羣人剛衝進了衙門,劉樹青也帶着弟兄們從外面回來。
望着這些人在衙門裡橫衝直闖,劉樹青黑着臉,“你們都是哪裡冒出來的?好大的膽子,敢來衙門亂竄!”
想他崔俞好歹也是國丈的大舅子,在京城很是有面子,竟然沒被這小小的七品縣官放在眼裡,他滿肚子的鬱悶和氣惱。
崔俞扭過身子,不屑的瞧着劉樹青,“你個小小的捕頭,也好大的膽子,竟敢質問起你崔爺來!”
“我纔不管你是哪家的崔爺崔孫子的,當我們衙門是菜市啊,想來就來,今兒要是不說出來個子醜寅卯,你別想利索離開安順的衙門!”同樣不輸氣勢的劉樹青冷冷的語氣從牙縫裡擠出。
一個鼠頭障目的人湊近了劉樹青,還不知死活的上下打量着,然後尖着嗓子,“哎呦,你這人眼瞎心也瞎,我家崔舅老爺在京城也很有臉面的,別說你這小小的捕頭,就是安順的縣太爺見了我家崔舅老爺也要低頭的!”
侯三的火氣也被他激發了,一腳踹在他尖瘦的屁股上,“哪裡來的野猴子,也敢學人說話!”
見這人被侯三踹倒在地,馬大壯憨憨的笑着,“活該,敢罵我劉哥,是該捱揍!”
那粗壯漢子見自家人吃了虧,衝過來就想抓侯三,嘴裡還惡狠狠的罵着,“你個小鱉崽子,真動起拳腳,就只有死的份!”
劉樹青聽到他們再三的說明是京城薛國丈的親戚,心裡冷笑,你還真有膽子敢跑這裡鬧騰,可是活的膩歪的狠。
他譏諷的眼神掃了一遍身側不遠的崔俞,然後衝屬下吩咐,“哼,今兒竟然這夥惡徒恐是番外餘孽,不但冒充高官親戚,還在衙門裡鬧事,兄弟們都給我打,打死打殘自由我劉樹青擔着!”
這幫子兄弟平素都極是佩服劉樹青的爲人,見被人家欺負到自家門上,早就不甘心,劉樹青話音剛落。
都拿着傢伙撲了上去。
“擒賊先擒王,你個帶頭的,你劉爺先把你收拾了!”劉樹青倆手交握,向崔俞走過來,那眼神犀利的好像是貓見了老鼠。
崔俞驚恐的往後退,嘴裡喝罵着,“你個狗東西,瞎了眼的小捕頭,這樣做,不要腦袋了?”
“呸,你個惡徒,還有閒心說大話,咋想着能把你的狗頭保住就是萬幸!”劉樹青嘴裡罵着,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崔俞拎在手裡。
一時間,衙門前院亂成一團。
沒多大功夫,這幾個人就被侯三他們用麻繩困成了糉子。
鋪子裡,範正明和曹章說着話。
鋪子後院,幕憐香也拉着敏孃的手直誇她有福氣,這麼大的年紀竟然有懷了身孕,沈志凡一定樂的合不攏嘴。
這話羞得敏娘臉上通紅一片,連話也不會接了,還是喜鳳這機靈丫頭接過了話頭,解了敏孃的窘態。
範正明聽到瘦賴子的話,他不禁皺起眉頭沉思,京城裡來人,還十分兇狠,他也沒得罪啥人啊,就是淮安府的知府李煜因爲那個馨丫頭,見了自個也是客氣有加的。
曹章知道他衙門有事,恭敬的說着,“既然範老爺衙門有正事,我就不留你在這裡吃午飯了,該日一定請範大人去華天酒樓吃飯!”
範正明回到衙門,入眼就瞧見了地上的幾個人,他驚訝的問着,“樹青,他們是從京城來的,你咋把他們都捆了?”
“狗官,快放了我們!”那個尖細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侯三用腳踢着他,“瞎叫喚個啥,快閉嘴吧,聽着你的聲音,老子渾身都癢癢!”
劉樹青把抱着的胳膊放下,一臉嬉笑的湊近了範正明,“聽到了吧,他們說是京城來的,大人可信?”
範正明見他們都是一臉惡相,也火了,“管他們哪裡來的,既然有膽子大鬧衙門,把他們統統的帶進正堂,老爺要秉公處理!”
崔俞心裡暗暗叫苦,原本偷摸着安順,打算找葉家那小丫頭的晦氣,還沒摸着人家在哪,就先栽在這衙門裡。
最後被範正明按擾亂衙門秩序,定罪,各打了二十板子,放了出去。
崔俞幾人灰頭土臉的找到了薛孝亭的鋪子,在那裡養了好些日子的傷,才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