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川上的都是上等的烈酒,他喜歡這一口,給司徒青的自然也不會例外,幾杯酒下肚,司徒青的面上便泛起了一絲紅色,顯然飲得有些多。
莫小川再舉杯的時候,司徒青便直言自己量淺,不可再飲。莫小川今日叫他過來,是談事的,不是要將他灌醉,自然不會勉強。
兩人又閒聊一會兒,司徒青一直等着莫小川將話題引到正題上,而莫小川卻是裝作漫不經心,根本就不理會他這個茬。最後,司徒青終於忍不住了,抱拳道:“王爺,我家大王此次派我前來,便是爲了兩家和議之事,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和議?”莫小川輕笑一聲,道:“哈日查蓋帶着來人打我們,現在沒打過,就要和議?是不是太便宜了一些?”
“王爺,此言是什麼意思?”司徒青的眉頭緊鎖起來。
莫小川呵呵一笑,攥着酒杯,道:“司徒大人,你是一個聰明人。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司徒大人便莫要與本王打什麼官腔,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司徒青沉吟片刻,仰頭一笑,道:“王爺若是如此說,那老夫倒要與你理論一番了,我軍只在我國境內遊獵,好似是王爺無辜犯境,現在卻說是我們前來攻打,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莫小川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望向司徒青,臉上帶着別樣的笑容,道:“司徒大人,你這便是強詞奪理了。好似,是你們率先發起了進攻,我們只是防守反擊而已。”
“笑話,王爺率領大軍犯境,難道我們還不能予以還擊了?”司徒青輕哼了一聲說道。
莫小川伸出一根手指,微微一擺,道:“司徒大人,以前這裡乃是西樑的邊域,是被你們蠻夷國強行掠去的,這一點,你要記清楚。”
“王爺,此言差矣……”
“好了!”莫小川一擺手,“砰砰!”兩聲,將雙腳放在了桌面上,後仰着靠在椅背,沉下了臉,道:“司徒大人,其中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玩這些嘴上的小把戲,還有意思嗎?”
司徒青微一錯愕,沒想到莫小川說變臉就變臉,這哪裡是談判。他正要說話,莫小川卻仰頭飲下一杯酒,道:“司徒大人,既然你們提出和議,那麼,便將你們的誠意帶來,讓本王看一看。若是,只想來遊說,想用話語討得一些便宜的話,那你還是請回吧。我們戰場之上見高低便是。”
“王爺,如此說是不是有些……”
莫小川又一擺手,道:“司徒大人,無需多言,若是談判當真那麼有用,還要軍隊做什麼?說到低,打仗並非爲了殺敵多少,而是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只要你們說出的東西,對本王有足夠的誘惑,本王便會答應這次和議,至於那些表面文章,還是能省便省吧。本王只是一個粗俗武人。沒有那般閒工夫磨嘴皮子,若是司徒大人願意在這方面費神耗力,那麼,本王只能上報朝廷,相信,禮部的那些人,能夠滿足大人的。”
司徒青怔怔地望着莫小川,半晌說不出話來。所謂弱國無外交,便是這個道理,形勢所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想要從談判桌上,將戰場的形式扭轉回來,可謂是極難的。
打不過人家,還說什麼,指望用嘴皮子將別人說死嗎?豈不是笑話。
最終,司徒青長嘆了一聲,道:“罷了,既然王爺快人快語,老夫也就不饒彎子了。”
莫小川將腿放了下來,道:“如此甚好。”
司徒青臉上略微顯得有一些蒼白,他原本以爲,自己前來,至少會比別人來好一些,能夠爲哈日查蓋討得更多的利益,但是,現在看來,莫小川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連話都不讓說了,還談個屁,看來,誰來都一樣。
儘管,還沒有最終定下來,可是,司徒青心中卻已經失去了僥倖。
“王爺,這是我家當王給王爺的書信。”司徒青遞上了一封書信。
莫小川攤開一看,這信完全是用蠻夷文寫的,自己根本看不懂,看着這些,如同牛糞被劈開幾瓣一樣形狀的字跡,莫小川只感覺,好似天書一般。每個文明所造出來字,都能代表起一定的民族性格,這字倒也適合生活在草原之上的蠻夷國。
對此,莫小川早有準備,直接丟給了一旁的劍九。
劍九雖然性格冷淡,但是,卻精通蠻夷文,劍九拿過去,也不說話,靜靜地提起了筆,不一會兒,便將上面的蠻夷文譯了過來,用工整的楷書抄錄出來,遞給了莫小川。
莫小川拿到手裡,看了一眼能將楷書都寫的如同劍鋒一般的劍九,微微一笑,輕輕一揮手,劍九便又轉身站立在了他的身後。莫小川目光掃過,不由得的蹙了蹙眉頭,隨後,將那封信,隨意地丟在了一旁,道:“司徒大人,你家大王的誠意,是不是也太差了一些?這是在斥責本王嗎?什麼叫無辜犯境,這等狗屁不通的東西也拿出來,我看哈日查蓋不是想和談,而是想要激怒本王吧?還說什麼要歸還奪你們的馬匹物質?笑話,那你們攻打我們營寨的時候,我們犧牲的將士該怎麼說?是不是也要用你們的人來抵命?”
司徒青的額頭青筋泛起,面對莫小川突來的責問,不禁苦笑。
莫小川看着他這般模樣,眼皮微微垂下,一副瞭然無趣的神情,道:“司徒大人,我想,哈日查蓋應該不止給你帶了一封書信吧。若是你只想用它來糊弄本王,那我們便沒有了再談下去的必要。”
司徒青輕咳了一聲,略顯尷尬,道:“王爺果真聰慧過人,老夫佩服。的確,此次大王還有一封書信。”說罷,司徒青從懷中又摸出了一封信,遞了上來。
莫小川讓劍九接了過來,微微一笑,隨後,握着那書信,手掌微微一用力,書信便化作了碎片,從指間散落了出去。
“王爺,你這是?”司徒青猛地站起了身來。
“司徒大人,若是你還想糊弄本王,那麼,我們也只能談到這裡了。再無談下去的必要。”莫小川的目光變得有些冰冷了起來。
司徒青滿臉的震驚,道:“王爺,你還沒有看過,怎知……”
“哈日查蓋的書信,只有兩封嗎?”莫小川眉頭鎖了起來,劍眉微微立起,本來長得清秀,還略帶一絲喜色的容顏,此刻卻是極爲嚴厲。
司徒青心頭着實震憾不小,這一次,在來之前,他與哈日查蓋仔細商議過,書信的確準備了幾封,因爲,他們不知道莫小川的底限在哪裡。所以,纔打算,等到來到這裡,來試探莫小川。
雖說,司徒雄在來之前,已經對莫小川刮目相看,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幾年未見,莫小川便已經從當初那個不成器的少年,成長到如今這個地步,自己的這些小把戲,根本如不了對方的眼。
司徒青感覺自己的手心微微見汗,只感覺,大帳之中的氣氛也緊凝了起來,在他周圍,好似有一層無形的網在籠罩着他一般,讓他這個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也不由得心頭髮緊。尤其是,莫小川身後站立着的那個護衛,目光瞅過來的時候,那冰冷眼神,便好似隨時要出劍一般。
司徒青倍感壓力,面色變了幾次,神色漸漸地緩了過來。
過了一會兒,司徒青搖頭苦笑,道:“王爺當真是讓老夫意外。”說罷,見莫小川沒有理會他,也就不再自討沒趣,從懷中又摸出了一封信來,正要遞上。
莫小川卻冷笑了一聲,站起身來,道:“本王今日乏了,改日再說吧。但願,到時候,司徒大人能夠真正的拿出誠意來,若是再如此糊弄本王,那麼,我們便再沒什麼好談的了。”說罷,莫小川邁步朝着大帳外行去。
司徒青愣愣地站在當場,頓了一下,忙道:“王爺……”
“好了,司徒大人,莫要再說了。本王現在很生氣,莫要再惹怒我。”隨後,莫小川大步離開,頭也沒回地對後面說了一句:“送客。”
林風也有些發愣,看着莫小川離開之後,這纔來到了司徒青的身旁,道:“司徒大人,請吧。”
司徒青的臉色有些灰白,緩慢地站起了身來,跟着林風朝外行去。
走了幾步,興許了林風看着司徒青如此,心有不忍,腳下微微一頓,輕聲說道:“司徒大人,王爺現在事繁,身處高位,有許多我們不能體會之事,你如此做,實在是有些不智。”
司徒青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莫小川回到內帳之後,直接倒在了牀上。司徒琳兒走了過來,坐在牀邊,關切地問道:“怎麼了?事情不順利嗎?”
莫小川將左臂放在腦後,微微擡眼,望向司徒琳兒,臉上掛上一絲微笑,道:“沒有什麼,你莫要多想。只是有些睏乏罷了……或許是飲酒有些多了吧。”
司徒琳兒看莫小川的狀態還好,心中一鬆,也露出笑容,道:“當真無事纔好。”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聽外面的女護衛高聲喊道:“王爺,林護衛求見。”
“林風?”莫小川眉毛一擡,握了握司徒琳兒的細嫩的小手,在手背上停留了一會兒,輕聲道:“應該是軍中有什麼事,我出去看看。”
“嗯!”司徒琳兒抿嘴點頭,她是個極聰明的女子,已經猜到了幾分,不過,關於這件事,她並不想參與太多,不想因爲自己的關係,而影響到了莫小川。
莫小川沒有再說什麼。徑直走了出去,來到外面,便見林風靜靜地等在那裡。
看到莫小川出來,林風急忙迎上,行禮。
“司徒青回去了?”莫小川問道。
“嗯!”林風點頭,道:“不過,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莫小川輕笑一聲,道:“他若是好看了,便該本王難看了。”
“王爺,屬下有一事不解。”林風猶豫了一下張口說道。
莫小川扭過頭,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想問,爲什麼第三封信,我沒有去看。或許,這封信已經是哈日查蓋的底限所在,是也不是?”
“果真什麼都瞞不過王爺。”
“其實,沒有什麼難解釋的。對於這封信是不是最後的,本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今日若是不給司徒青一個態度,即便這封信是真實的,但是,他還是有很多回旋的餘地。最後,未必能夠達到我們想要的效果。即便能,也要多費手腳脣舌,讓人不甚其煩。有了這一次,司徒青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莫小川說罷,又道:“對司徒青要好生照顧,畢竟,他是琳兒和司徒兄的父親。知道嗎?”
“是!屬下明白!”林風重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