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逸站在城頭,面色凝重,雙手攥拳,狠狠地搗在了城垛之上。這兩萬伏兵,是他密令從順州調來的。本來是預留在莫小川攻城之時,偷襲西樑軍之用,但是,此刻卻不得不下令出兵了。連番的挫敗,已經使得幽州守軍士氣低落。
眼看着方成銘氣勢如虹地出戰,沒過多久,鎩羽而亡,葉逸胸中的怒火也被激發了出來。自從做了這個皇帝,他自認自己盡心竭力,以中興大燕國爲己任,可事事不順心。
尤其可恨南唐皇帝這小人,先翻還與自己合謀以圖西樑,現在西樑軍一入燕境,他便轉了臉,開始對燕國用兵了。葉逸雖然早有提防,惠州也囤積大軍,建造烽火臺以防南唐突襲,卻沒想到,莫小川竟然從不老峰攻來,趁着燕國大軍集調邊關,內部空虛之際,一路破關斬將,直抵幽州城下。
對此,葉逸早已經是胸中憋悶。此番,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看着順州伏軍追殺莫小川的五千輕騎而去,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勝仗在他的指揮之下出現,葉逸這一刻,似乎又恢復到了當初剛剛登基之時的雄心萬丈之狀。
這時,一旁的兵部尚書卻是忍不住,道:“陛下,敵軍陣型未亂,卻無辜敗退,不知是否有詐。如此追擊,萬一中了莫小川的埋伏……”
本來葉逸沒去細想這些,但是,被兵部尚書如此一說,卻是心中存疑,細細一想,兵部尚書所言,着實有幾分道理。不由得凝氣眉頭,正欲開口說話,卻見方信面色有些憋紅,道:“陛下,西樑軍逃走,未必便是有詐,試問,哪個帶兵之將,看到幾倍於自己的敵軍突然殺出,還會硬拼之?難道不趁着陣型未亂撤退,要等着被沖毀陣型之後,再退去嗎?如若這般,又豈能退走?”
“這……”兵部尚書爲之一頓。
方信的話,固然有幾分道理,更重要的是,方信現在死了侄子,胸中憋悶,兵部尚書,看着方信如此,卻有些不敢與之爭論。
葉逸瞅着兩人的反應,面上露出了猶豫之色。
這個時候,一騎飛奔而至,在城樓下方,躍下馬來,跪倒高呼萬歲,隨後說道:“陛下,莫小川的營寨已經拔起,大軍撤離。”
“莫小川走了?”葉逸聽到這個消息,陡然便是一愣。不知莫小川這是唱的哪一齣。
他思索片刻,目光掃過衆臣,道:“諸位愛卿,你們以爲如何?”
衆臣面色各異,議論紛紛,意見各異。有得認爲,這是莫小川的詭計,莫小川不可能大軍壓境,最後,無辜撤離,必然是有什麼詭計。有得卻認爲,必然是西樑內部出了問題,亦或者是西樑與南唐之間產生了什麼矛盾,所以使得莫小川不得不退……
但是,更多的傾向於後者,覺得,莫小川派出的這五千輕騎,只是疑兵,爲了莫小川的大隊人馬可以更好的撤離。
看着衆臣越說越亂,到後來,甚至有些吵鬧,葉逸的面色陡然一沉,道:“好了,都給朕閉嘴。”
衆臣陡然安靜了下來。葉逸隨即轉過頭,道:“方冒!”
“末將在。”上前搭話之人,乃是幽州城的守將,方信的族弟。葉逸看在眼中,心中猛地一緊,以前沒不覺得,現在才發現,他無論做什麼都離不開三大世家。
便是這幽州城的防務,全部都控制在方家的手中。
他大有深意地瞅了方信一眼,隨後,對方冒,道:“朕現在命你帶兩萬輕騎,配合順州的祖德民追擊莫小川。”
“是!”方冒領命,正要起身離去。
這個時候,穆光卻匆匆地趕來,面帶憂色,道:“陛下,當真要追擊?”
“愛卿覺得不妥?”葉逸問道。
穆光猶豫了一下,道:“莫小川用兵,一向喜歡出奇制勝,兵行險招。此次,未必便沒有詭計,如若要追,不妨讓兩軍相互呼應,以免中計。”
葉逸思考了一下,點頭,道:“愛卿所言極是。”說罷之後,扭頭又對方冒,道:“方冒,你記住,兩軍需要相互呼應,切不可冒進,以防中了莫小川的詭計。”
“末將遵命!”方冒行禮起身,蹬蹬蹬,幾步行下城頭,翻身上馬,點好了兵,大開南門,快速地追擊而去了。
此刻,莫小川身邊只帶了五百親兵,快馬朝着涿州而來。
身側,左邊是葉辛,右邊是司徒琳兒。兩女並行,卻面色各異。
葉辛的一張俊臉上,帶着幾分憂慮,偶爾望向莫小川,卻又有幾分愧疚。反觀司徒琳兒,便自然多了,一路上與莫小川談笑自若,倒是在信步遊玩一般。
“報!”
正在行走之中,一匹快馬前來,在馬上對莫小川行了一禮後,高聲說話:“啓稟王爺,燕國皇帝,派出四萬大軍尾隨而來,此刻,距離我們不足五十里了。”
“哦?這般快?”莫小川倒是有幾分意外,略微沉吟,道:“盧尚呢?現在行至何處?傷亡如何?”
“盧將軍五千輕騎傷亡不大,具體數字,現在還無法統計,此刻,正帶隊躲避追擊。”
莫小川思索片刻,轉頭望向司徒琳兒,道:“琳兒,葉逸現在派四萬大軍前來,你說,本王要不要將這四萬人吃掉?”
莫小川的話音落下,葉辛在一旁,卻是面色緊張起來,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司徒琳兒看了葉辛一眼,面上露出一絲淡笑,道:“王爺若是將這四萬人吃掉,豈不是寒了辛兒妹妹的心?琳兒覺得,還是將他們擊退便好了。”
葉辛頗感意外地望向了司徒琳兒,隨即,眼神之中多出了幾分感激。
莫小川看了看葉辛,又瞅了瞅司徒琳兒,微微點頭,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此,便依你。”說罷,擡頭對親兵,道:“傳令給盧尚將軍,讓他按照原計劃行事。只求退敵,不求傷敵。去吧。”
親兵調轉馬頭,折返而去。
葉辛輕輕咬了咬脣,望着莫小川和麪帶淡笑的司徒琳兒,低聲說了句:“謝謝……”
莫小川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捏住了葉辛的小手,對於葉辛的這句感謝,他卻感覺有些受之有愧。而司徒琳兒,倒是泰然自若地點了點頭,算是坦然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