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山洞之中老和尚的遺體,已經被大豐寺的和尚妥善安置。慧明帶着莫小川和陸琪,來到了禪房之中。
慧明老和尚慈眉善目,雖然已經是年近百歲之人,卻也能看的出來,年輕之時,他定然生的是極爲英俊的。佛家之人,即便,如慧明這般身份高貴的老僧,禪房之中,裝飾也是十分的簡單,一張矮桌,桌旁放着幾張蒲墊。
莫小川和慧明老和尚兩人各自在矮桌兩旁相對而坐,陸琪卻靠在了莫小川身後的一些的位置坐了下來。慧明老和尚看了陸琪一眼,面上帶着慈祥的笑容,道:“晨王遠道而來,還對我大豐寺有恩,卻是有些招待不週了。”
莫小川輕輕搖頭,道:“慧明大師無需這般說,洞中那位大師對本王極爲善待,與那位大師相談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讓本王受益匪淺,那位大師對本王是有恩的,本王顧全他的遺體,自然責無旁貸,此事算不得什麼恩惠,只是了盡心力,讓自己無愧罷了。”
慧明老和尚微微點頭,面上的笑容不變,只是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神往之色,道:“師傅他老人家所學,強過我們百倍,他老人家能夠指點晨王,必然是因爲他老人家認定了晨王,必然有他老人家的原因,這只是王爺的造化和師傅的自己的意願,卻與大豐寺無關的。然而,師傅離世,前往極樂,遺體之事,卻是關係到大豐寺,王爺能夠如此善待遺體,歸還我們大豐寺,這對大豐寺來說,便是恩惠。王爺莫要再推辭了。”
莫小川不知慧明老和尚爲何非要把這恩惠強攬到身上,不過,他既然如此做,必然是有原因的,最直接的原因,莫小川所能想到的,便是慧明老和尚有話要問自己,或者是有事需要自己幫忙,因此,想要通過這個來緩和彼此的關係,或者,他只是想化解今日雙方交手所引發出來的一些怨念,亦或者,他是想拉攏莫小川,爲大豐寺添一位朋友,而不是多一個強力的敵人。
不管怎麼說,慧明老和尚如此做,對於莫小川來說,完全是沒有絲毫損害的,他也不想多大豐寺這麼一個強敵。慧明老和尚的善意,他想了想,便微微點頭,接受了下來。
“慧明大師,洞中那位大師,對本王有大恩,本王卻還不知曉他的法號,不知可否賜教?”莫小川對於洞中的老和尚,話沒有說清楚,便嚥氣這件事,心中還是有些耿耿於懷,想要從中探聽到一些什麼,即便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消息,能夠從慧明口中得到一些邊緣線索也好。
當然,想要查到那位老和尚的法號,他回頭派人去查,便能有結果,可這和從慧明口中說出來,效果卻是不同的。若讓他人查探得知,知道的也只是一個法號而已,這對莫小川來說,作用並不大。 ωwш● t t k a n● c ○
如果,慧明老和尚能夠回答他這一個問題,便證明,對於這件事,他還有機會繼續從慧明老和尚這裡往深了挖掘,若是連這個問題,都不回答的話,便表明慧明老和尚是不打算就此事多言。
所以說,莫小川的這個問題,看似在問一個法號,其實,也是一種投石問路的方法。
他的話音落下,便盯着慧明老和尚的雙目,想要從他哪裡得到答案。
慧明老和尚卻是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前世因,後世果。師傅與王爺有這麼一段緣分,應是前世有因,所以纔有今生之果,即便前世無因,那麼,此次便是因,下一世,又會有果。這因果之事,天意自有其歸所,王爺又何必執着於此事,何況,師傅已然榮登極樂,這一世不管對王爺如何,對他老人家,已然了卻。所以,知與不知,卻也無妨。既然,師傅在洞中未曾對王爺提起,便說明,他早已經不在意這些。老衲雖然未曾達到師傅的修行境界,做不到完全拋卻,但也該效仿……此事,王爺還是放下吧。”
莫小川心中的一絲期待,因慧明老和尚的一番話而被熄滅了下來,若是從慧明老和尚這裡,都得不到什麼,那麼,從其他地方,想來,更是沒有希望了。對於這件事,慧明應該是知曉其中細節最多之人,即便能與他相比的,也只有一個慧易,可是慧易這個人,比起慧明來,更不好相處,而且,看得出來,雖然,他對莫小川已經沒有了太大的敵意,卻有這很深的芥蒂,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什麼,簡直便是妄想。至於大豐寺方丈,慈雲大師的話,從洞中老和尚那邊論起,他已經是第三代弟子,想來,知曉的更少了,甚至,他都不一定知道,自己的師祖,其實一直都活在後山的山洞之中。
看到莫小川面上露出了一絲失落之色,慧明老和尚也沒有在意,只是輕聲問道:“老衲冒昧,想要請教王爺,師傅他臨終之前,可曾言過什麼?他有沒有說,這些年,他過的如何?”
慧明老和尚的這幾句話,已然是表現出了世俗之情,遠沒有他口中那種超脫之感。莫小川本想回敬一句,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了。慧明老和尚不對他說這些,也是本份,畢竟,這其中可能涉及到了大豐寺的許多隱秘,即便是大豐寺的弟子,身份不夠,也是不可能知曉的,換了是自己,也不可能隨意對人言。若是,自己因此而心生怨恨報復,卻顯得太過小肚雞腸了一些,他輕輕搖頭,道:“大師臨終前,只說了一句,他後半生所求,一切都是錯的,本該放下……”
“師傅他……”慧明老和尚剛剛說出了一句,便忙住了口,輕輕搖頭,道:“老衲失態,王爺莫怪,請繼續。”
莫小川嗯了一聲,點點頭,繼續道:“最後,他只說了一句,說他想到外面看看。雖然,他未曾對我說,讓我帶他出去,不過,按照當時的情況判斷,我覺得他是這樣想的,便自作主張,將大師帶了出來。”
“師傅終於想通了嗎?當年,我便勸他,將自身的功力封住或者廢除,由我們照顧他,可是,他老人家,心中總是不捨,並不聽我們的,甚至,爲此而將自己困在洞中……罷了,師傅他老人家,臨終頓悟,已然超脫,再言其他,倒是顯得我們不理解他老人家的苦心了……”
慧明說罷,仰頭輕嘆了一聲,一副惋惜的神色。
莫小川卻是輕輕搖頭,對於慧明的話,有些不以爲意,慧明看來,並不清楚,老和尚的身體之中已經沒有了的經脈。作爲親身體驗者,莫小川卻是明白的。一個沒有了經脈的人,想要封住自己的功力,談何容易,即便想要散功,也是極難的,除非封閉全身殼穴,阻止真氣凝聚的通道,可是,封閉的全身的殼穴,也就等於將自己的感官五識完全的封閉了,這樣,與一個死人又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便是比死人都難受吧。
這種經歷,莫小川是有過的,當初他的體內剛剛沒有經脈之時,便是這種感覺,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甚至連自己的身體都感覺不到,當然,莫小川在經歷這些的同時,還有過識感被放大的情況,當時他所經歷的,便是如今回想起來,都感覺,像是一場噩夢一般。
莫小川實在難以想象,一個人,主動將自己變作這種狀態,需要多大的決心和勇氣。
當然,這種話,他是不會對慧明老和尚說起的。他也只是輕嘆了一聲,道:“既然,大師他有着自己的選擇,何況,現在已經成了定局,我想,慧明大師,也無需傷感了。”
“晨王爺說的對。”慧明大師又露出了笑容,道:“王爺此次前來大豐寺,不知所爲何事,之前,那位吳施主,爲了一人而來,莫不是王爺與他一樣?王爺不妨說出來,既然王爺對我們大豐寺有恩,有什麼要求,只要王爺提出,只要我們能做到,必然會盡力幫助王爺。”
莫小川聽到慧明大師的這句話,心中的一顆大石算是落回到了肚子裡,他看着慧明大師,臉上也露出了微笑,道:“有慧明大師此言,本王也就放心了。不過,這件事怕是不好辦,大師也無需提前答應下來。”
“哦?”慧明大師面露疑惑之色,道:“願聞其詳。”
莫小川不由得又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道:“此事,關係到了大豐寺兩位普字輩的高僧性命,恐怕,大豐寺的諸位高僧,心中對本王,還是有所怨恨的。”莫小川說着,便將自己在幽州城與普賢老和尚一戰,還有夏雛月之事說了出來。
慧明大師聽罷,眉頭蹙了起來,面露一絲驚異之色,道:“居然,還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