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博離開後,司徒琳兒上了樓,坐在窗前,朝着外面看着。只見葉博出門後,便加了衣衫,打扮成護衛模樣匆匆而去,看樣子,卻是害怕的厲害。
“一國的太子,還真是狼狽啊。”司徒琳兒身後的丫鬟帶着幾分不屑的語氣說道。
司徒琳兒回過頭來,眉頭略沉,正欲責備,但話到口邊,卻又搖了搖頭,沒有說出來。是啊,即便她想說些什麼,卻也覺得無力,事實如此,葉博這個太子做的實在是太狼狽了些。
丫鬟眼見司徒琳兒的神情,似乎有了幾分底氣,道:“若我是他,太子做到這般模樣,不做也罷。看人家莫王爺,雖然只是一個郡王,卻是硬氣多了。一來燕國,便將燕國的太子嚇成這樣。”
司徒琳兒和莫小川見面的時候,這丫鬟便奉命守在門前的,而且,司徒琳兒視她爲心腹,因此,對於莫小川的到來,丫鬟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
聽聞丫鬟如此說,司徒琳兒低下了頭去,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看來,跟莫小川回西樑,未必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連身邊的人都如此認爲,若是自己留下來,卻似乎沒有了什麼合適的理由。她沉默不語,緩緩閉上了眼睛,過了片刻,微微擡起頭來,望向丫鬟,道:“你去請莫王爺來一趟吧。”說罷,又苦笑搖頭,道:“算了……”
這話說出來,纔想起,莫小川並未給她留下地址,自己又去哪裡尋他呢。司徒琳兒面露苦澀,卻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在幽州城經營這麼長時間,原以爲已經逐漸地靠近了燕國的權力中心,直到莫小川的到來,才讓司徒琳兒發現,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是。甚至連莫小川的一個舉動,一句話的分量都沒有。
想當初和莫小川第一次見面,他只是一個被人從水中打撈上來,一臉茫然的小子。之後,第一次談話,莫小川更是表現的有些緊張。卻沒想到,這才短短的三年過去。莫小川的變化竟然如此之大,竟是讓自己兩年的苦心努力,連他的一句話都不如。
想當初,自己爲了搭上葉博這條線,而不得不入住青樓,幫着葉博賣藝取悅別人。如今看來,卻像是一個笑話。司徒琳兒是個聰明的女子,這一點不可否認。
但是,越是聰明的人,便越容易鑽牛角尖。司徒琳兒原本以爲,靠着自己的聰明應該可以有一席之地的,可是,現在才明白,在這個男人當權的時代,一個女人想要在權力場中有一些成就,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這一次,司徒琳兒是從心底生出了一種挫敗感,不由得低頭輕嘆,一臉哀愁。
丫鬟在一旁看着她這般模樣,還想說些什麼的興致也全然沒有了,跟着主子一起低頭輕嘆起來。
她這般模樣,倒是讓司徒琳兒覺得有些詫異了,忍不住擡起頭來,看着丫鬟,道:“你爲何嘆息?”
“小姐爲何嘆息?”丫鬟沒有回答而是追問道。
司徒琳兒微微一愣,隨即,道:“看來,這些日子將你慣壞了。”
丫鬟急忙陪着笑臉,道:“小姐切莫生氣。奴婢是開玩笑的。其實,想來奴婢嘆息什麼,也瞞不過小姐。奴婢是覺得,這世道對於我們女子太過不公。想當年,莫王爺也只不過是梅府大少,而小姐卻也是太守府的大小姐。這身份原本差別不了多少的。可看現在,卻是差別如此之大。奴婢一直都覺得小姐的智囊比莫王爺強出許多的,之所以小姐此間低頭輕嘆,一來是時運不濟,二來卻是因爲小姐是個女子,若是小姐是男兒身的話……”
聽着丫鬟說着,司徒琳兒卻是心情好似好了一些,笑了笑,輕輕搖頭,道:“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們生成了女兒身,那有什麼辦法。雖說女子和男子是有區別的。但是,女人又如何,男人又如何。怎麼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覺得我應該比莫小川多智呢?其實,我仔細想過了。以前在洛城的時候,或許是如此。那是因爲,他的智處,並未顯現出來。現在我才明白,莫小川有的是大智,而我有的之多是一些小聰明而已。若是將我和他換而處之,我覺得,我未必會有他做的好。甚至是遠遠不如的。皆因,我們的目光始終是短淺了一些,看到的只是眼前的東西……”
說罷,司徒琳兒又是一聲嘆息,道:“罷了,不說了。今日有些乏了,先休息了。”
“是!”丫鬟答應了一聲,便不再糾纏這個問題了。
不過,兩人似乎都沒有什麼心情,鋪好了牀,便均去睡了。
莫小川回到客棧之時,已經是深夜。大多數人都已經睡下,只有蘇燕帶着幾個護衛在樓下的餐桌還飲着酒,只不過,他們五六人,飲着一壺酒,已經兩個多時辰了,也未見酒水下去多少。可見,這飲酒是假,守衛纔是真。
莫小川看到蘇燕,也沒有上去搭話,只是對着他們微微點頭,示意不用起身,便朝着樓上而去。來到樓上,便看到綠帽子正站在門口,面色有些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莫小川回來,綠帽子急忙迎了上去,道:“怎麼樣?少主,分堂主尋您什麼事?還順利嗎?”
聽到綠帽子這一連串的問話,莫小川有些疑惑,不知她是知曉劉娟娘詢問自己之事的真相呢,還是當真不知。疑惑地瞅了瞅綠帽子,見她面上全是擔心之色,莫小川便沒有再去深究,只是說道:“不好辦吶。劉堂主提出的條件,讓我有些爲難,總覺得是在用別人的命運來決定自己之事。我需要好好想想。對了,長公主還住的好嗎?”
“長公主已經睡下了。”綠帽子回道:“住的應該還好,長公主並未說什麼,晚飯在房中吃的,吃完了,便睡了。”
“睡了?”莫小川朝着莫穎的房間看了兩眼,搖了搖頭,有些不理解,莫穎爲何會睡的這般早,不過,以前他也沒和人家一起住過,對莫穎的生活習性也並不瞭解,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麼事,睡了便睡了吧。莫小川看綠帽子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有些頭疼地拍了拍腦門,道:“看來,我今日也該早些睡了纔好。”
“少主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找個大夫看一看?”綠帽子有些緊張地問道。
莫小川哪裡是不舒服,簡直是太不舒服了,不過,卻不是身子,而是心裡。先不說那麼一堆頭疼事,單是劉娟娘這裡,便讓他很不舒服。現在看來,綠帽子是毫不知情的。而劉娟娘先前還說什麼看綠帽子當女兒和徒弟呢,結果,在她不之情的時候,就要將她當做條件許出去,這豈不是賣閨女嗎?
這種做法,莫小川有些不認同,但是,劉娟娘現在名義上是他的手下,可實際上,人家完全可以不聽他的。他這個少主,實在是有名無實的。若是不因爲綠帽子的關係,怕是名都不如何重。
見綠帽子一臉關切,莫小川有些無奈,輕輕擺手,道:“無妨,無事。不用找什麼大夫,再說那個房間裡,不是住着一位神醫嗎?若是我有什麼事的話,直接去找她便好了。你不用擔心我,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你一直都沒有好好睡上一覺,早些去歇着吧。外面有蘇燕他們守着,不會出什麼事的。”
綠帽子很是詫異,順着莫小川的目光望去,只見,莫小川所指正是莫穎所在的房間,不由得,問道:“少主說的神醫可是長公主?”
“嗯!”莫小川點了點頭,道:“你看這些日子,你憔悴了很多,聽話,快些去休息吧。”
綠帽子哪裡聽過莫小川如此溫柔的語氣,一時之間不禁有些發愣,隨後面色一紅,趕忙點頭,道:“是,屬下知道了。”說罷,紅着臉,美滋滋地朝着自己的房間跑了過去。
莫小川看着綠帽子離開,不禁有些錯愕,自己是做了什麼嗎?
可是,好似有不覺得。
他忍不住又拍了一下額頭,今日的事實在是太多了,沒想到,剛纔到燕國,便會遇到這麼多事,看來此行遠沒有來時輕鬆啊。
葉辛,葉辛!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
莫小川如此想着,邁步走入了房間,緊緊地關上了屋門。
而此刻,卻也有一個人,也是如此想着,心中喚着葉辛的名字。此人,自然便是認爲自己馬上就要做新郎的方成中了。
方府現在已經準備好了花轎和一切,只等着後日去接新娘了。本來方成中想要提前派人去探一探葉辛的口吻的,因爲,之前葉辛表現出來的態度,實在是讓他有些擔心。
不過,方信聽到他的這個建議,卻是狠狠地將他訓斥了一頓。事實上,還是方信看的明白有些。其實,若爲了兒子,方信原本可以不娶這門親的。
因爲,方信已經看了出來。葉辛是看不上自己的這個兒子的,若是應是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怕是便是婚後也不會有什麼幸福可言,而且,這位可是葉門門主之女,在葉門的地位也是很高的,若是嫁到方府來,她耍起小姐脾氣,方成中可是惹不起的。到時候,妻子看不上丈夫,兩人的婚姻,豈能好過。
若是這女子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還好說,大不了放到一邊,再去納妾便是。可是,這位小姐,卻是太過強勢了一些,怕是方成中在她面前要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了。
這雖然是方信不想看到的。但是,方信不單是個父親,還是一國的相國,更是方家的家主。他是不會因爲這點事便退親的,一來,他不敢給葉展雲如此的難堪。要退親也是葉展雲提出來才行。
二來,若是方家和葉門結了親,得到的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有了葉門這個後臺,以後,方家要壓其他兩大世家一頭,也要容易許多的。
這些年,夏家那個老頭囂張的氣焰,讓方信已經很看不慣了。那老頭本來已經退了下去,居然和自己討價還價,用一個禮部尚書的位置換走了一個兵部尚書和一個戶部侍郎。這可都是肥缺,若不是因爲夏雛靈的關係,方信斷然是要爭一爭的。
不過,現在以爲有夏雛靈在,方信知道,便是爭也未必爭的來,反而會將關係弄僵,到時候面子上過不去,裡子上更是別想了。現在夏家對方家的一些內裡舉動,有的時候,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若是真的鬧到了那般地步,怕是這閉着的一隻眼,也要睜開了。
方信現在也是在忍着,一旦和葉展雲成了親家,到時候,應該便不用再忍下去了吧。
方信心中這般想着。對於方成中的提議自然是要呵斥的。因爲,他明白,現在過去,葉辛那裡必然沒有什麼好臉色。而且,對於葉辛的動向,實際上他也早已經關心過的。
現在葉辛連嫁衣都沒有準備,顯然是不想嫁的,不過,這位小姐倒是並未鬧出什麼太過出格的事,看來,對自己的父親還是忌憚的。只要她忌憚葉展雲,方信便沒有什麼好怕的。
至於去探口風這種自取其辱的事,方信是不會去做的。
有的時候,方信對於這的兒子,還真是覺得有些無奈,原本覺得自己這三兒子還是不錯的,可是,沒想到居然如此愚笨,對於一個女子如此看重,讓他好生失望,卻又無可奈何。若是他但凡有些出息的話,只要娶了葉辛,以後這方家家主之位,必然是他的。
只是,方成中並不明白父親對自己的期望,心中此刻還幻想着娶到葉辛後,抱着嬌妻的感覺。
想着,面上便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他是一個讀書人,覺得自己在葉辛面前說話,應該要表現出這種氣質來,之所以葉辛先前對自己鬧彆扭應該,便是自己沒有特別注意這方面的事吧。因此被她看輕了。
對了,若是行房之時,自己該怎麼說呢?
他蹙着眉頭,仔細地思索了半晌。
“對了,郡主,今日我們便是夫妻了,是夫妻便要行那夫妻之事,你看,現在良晨美景,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不如就……”說了半句,他便差點煽自己一個嘴巴,這話怎麼有些青樓味,說出來還不被葉辛一劍斬了。都是那幫損友,帶着自己去青樓,這才學得這些沒用的虛言。
他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些許,又道:“郡主,我已然是你的夫君,放心,我這人雖然沒有什麼大的本事,但是對娘子卻是……不行不行……”
方成中又甩了甩頭,似乎覺得太過清醒了,反而沒有什麼靈感了,忙又去拿了一壺酒,“咕嘟咕嘟!”地灌下了半壺,只到面上露出了些許紅潮,這纔打了一個酒嗝,張口說道:“郡主,你我現在已是夫妻,夫君想要與你行那周公之禮。只需一盞茶的時間便好,您看……不對……”
方成中連連搖頭,一盞茶的時間應該太短了,這哪裡還有什麼面子,是男人該堅持的,尤其是這初戰,必須告捷才是。因此,他輕咳了一聲,又道:“娘子,只需半個時辰便好。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到了這個時候,郡主定然是羞紅面頰,不敢出言的吧。方成中幻想着,到時候,應該不能這般問問,對了,再加一句:“娘子若是同意,只需輕輕點頭便可……”
嗯嗯,這樣便完美了。方成中想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覺得自己着實是十分厲害。
而他渾然不知,本來想要與他談一談的方信,此刻正站在他的屋外,聽到了他這些話,卻連談的心思都沒有了,輕嘆了一聲,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