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的天氣正是悶熱,太陽高懸在頭頂,晃的人發暈。
本應躺在陰涼處午睡的人們卻面帶愁容站在院子當中不情願的做着日光浴。即使偶爾有風吹來,也帶着令人窒息的熱氣,汗水早已溼透了他們的衣衫,有幾個胖子更像剛洗完澡一樣,渾身溼淋淋的。
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這些人雖然心裡早已上溯到趙憶叢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卻帶着尷尬的笑容。能被這炙手可熱的人親自召見是件榮幸的事,就算有怨氣也只能忍着了。再說那站成一排的大刀兵更是一種無言的暗示,這個面帶和藹笑容的傢伙手段之狠就算沒有見過可是聽的耳朵都快磨出繭子了。
時間過的似乎特別漫長,一分一秒都那麼難熬。面前的這位大人依然不言不動,好像在思考什麼事情。有些人不由在想是不是送給大人賀禮的不合心意呢?否則爲什麼只是笑了一下就讓人拿走了。笑的也是那麼勉強,接着就沒了下文。
終於有人受不了這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摺磨,小心翼翼的問:“不知道大人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情要吩咐麼?”趙憶叢緩緩睜開雙眼看了一下這些人又嘆息了一聲,面露難色:“把各位找來本是有事相求,可是又怕各位感到爲難,故此躊躇不已呀!”說着又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這些人哪個不是久經風雨狡猾異常的人物,如何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院裡這些人唯一的優點就是有錢而已,錢財那可是命一樣的東西。這些人心照不宣,誰也不接茬了。
真是捨命不捨財的傢伙,趙憶叢看着滿臉是汗但卻堅毅異常的這羣人感到好笑。既然你們想玩,那我就和你們玩到底,輕聲對身邊的阿舒說道:“太熱了,給我撐傘打扇。”立刻有人過來替她擋住陽光。阿舒先撥了一個水果給他,又輕輕搖動扇子。趙憶叢愜意的看着下邊這羣人,口中嚼得吱吱有聲。
府門大開,不時有人經過發現節度使府內奇特景象後都駐足觀望。慢慢人羣越聚越多,在底下竊竊私語,有些膽大的甚至跨上臺階對裡面指指點點,拉住守衛問這問那,也不知守衛是如何回答的,惹得一陣大笑。漸漸下面的人也知道了,笑聲更加大了。
院中站着的人更加不自在,擡頭看看趙憶叢桌上的水果和茶壺不自覺的添了添嘴脣。而這位大人正和身邊的美女小聲說什麼,不時還回頭看他們一眼,轉過頭時就見笑聲,三個女孩也如風吹春水般的笑了。可惜底下這些人卻沒心情欣賞美女了,即使這樣仍是面露堅毅,雖然出現在狼狽不堪的臉上甚是可笑。
看來這些人還是有些韌勁的,不拿出點姿態來他們是不會自動獻上銀子了。趙憶叢命人把劉晏叫過來大聲問道:“我曾有令各家不許擁有私兵,不知是否有人違反?”劉晏答道:“總體還好,但也有幾家公然違反。”
趙憶叢頓時勃然大怒:“什麼人如此大膽公然違揹我的命令,快去把他們抓住全部依法治罪。”爲難的看着院子裡這些驚慌的人,劉晏垂頭道:“那些人就站在大人你的院裡,是你的客人呢!”
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趙憶叢目露寒光的盯着下面驚慌失措的人:“我本以爲你們都是些守法良民,故此另眼相看親自接見你們,誰知你們竟包藏禍心企圖不利於本官。說吧,你們有什麼企圖?到底是受誰指使的?”語氣冷的叫人心寒,剛纔還覺的酷熱難耐的富人們此刻就象站在寒風刺骨的北方慌原,戰慄的不能自己,有些人甚至癱倒在地,從前朱家所遭遇的事不停的在眼前閃現。更有一些是從長安過來的人更知道他殘酷的手段。暗自埋怨自己被豬油蒙了心,難道真的不知道失去生命那些東西也一樣會不屬於自己。
節度使府的大門關閉了,也似乎關閉了他們最後一絲希望。直到有兵丁過來他們才緩過神來,雙膝跪地磕頭如搗蒜,頭破血流仍毫無知覺,那些癱倒的索性趴着以頭觸地,求饒聲響一片。此刻他們是真的怕了,趙憶叢的惡名恐怕比他自己所認爲的還要更大。
命讓士暫緩把這些人拖走,臉色不善的又問:“你們還有什麼可說的,難道本官不該治你們的罪?”
一個膽子大一點的胖子匍匐爬了兩步道:“大人,我們確實不知有這條法令,我的家丁也是從北方帶回來的,那邊盜賊橫行需要他們防賊。光州治安很好我們立刻回去解散,保證永不再犯。我們來到此處只是躲避亂世並沒有一點惡意。”下邊的人立刻附和起來。
按理不知者不爲罪,本不該處罰你們。可是如果放過你們,今後每個人都以不知道來搪塞我怎麼辦?趙憶叢很是爲難的又說:“你們到是說說本官該如何處置你們呢?”這些人此時哪裡還不知道他的用意,紛紛說道:“小人願向官府捐獻銀兩來贖罪。”
趙憶叢很有興致的問:“你們準備捐多少?”
那人說:“我願捐五萬兩。”見趙憶叢的臉色立刻寒的象一塊冰立刻就要發作,急忙改口道:“十萬。”趙憶叢依舊臉色不善,緊張觀察着他臉色變化,一路把錢加到了三十萬兩。其間趙憶叢的臉色變化可稱經典,從冷若寒冰到漏出笑意的每次改變都讓這些人哀嘆不已,古人說千金買一笑可是自己的付出何止千金?
雖然想起錢財少了一大截就心痛不已,可命畢竟是保住了。此刻趙憶叢志得意滿的說道:“既然你們爲光州做了這麼大的貢獻,我也相信你們只是無心只過就不追究了。”吩咐阿舒去命人備酒招待這些人。
終於從太陽下轉到了屋中,這些從生死之間走了一趟的富人們心終於放回了肚子。坐下以後有人忍不住對趙憶叢懇求道:“大人能不能賞碗水喝,小人渴的嗓子冒煙。”
錢已到手,趙憶叢也變的好說話了,立刻吩咐上茶。這些人也顧不得儀表了,抓起茶壺直接就喝,有的被嗆的咳嗽不止,有的胖腮上沾滿了茶葉,隨着肥肉不住顫動。
旁邊的阿舒見到這種情景忍不住笑了,整個屋子似乎都爲之一亮。此時的她就是一朵澱放的百合,給屋子帶來了清新恬淡的氣息。久歷花叢的富人們也看直了眼,趙憶叢微笑道:“這位姑娘從來沒有這麼開心的笑過,想不到第一次笑就被你們看到了,要知道千金都難買美人一笑呢。”
這幫人讚歎不已,其中一人試探着問:“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大人的什麼人?”阿舒道:“我是大人的奴婢。”那人聽完讒着臉又對趙憶叢說道:“大人我願意再獻上一百萬兩銀子,只要大人能把這位姑娘賞給小人。”
廳上的人無不大驚,倒不是因爲他敢提出這樣的要求,而是他竟爲了一個女人出一百萬兩銀子。要知道這個時代,即使是漂亮的美女也不過幾千兩而已,一百萬兩足以買上千個美女了。
眼睛齊刷刷的望向趙憶叢,都想知道這位缺錢的節度使大人是否會答應這個交易。在他們的心中,官場上的人看重的是權勢地位,美女尚在其次,何況還是個丫鬟,而一百萬兩白銀卻代表着可以招收上萬的兵馬,兩相比較就很難說了,雖然這個姑娘很美。
,平時的從容不見了,阿舒臉色蒼白顯得異常緊張。趙憶叢回頭道:“這位鄭先生曾經是朝中的尚書大人,資產千萬,更是出名的愛護女人欣賞女人懂得女人,你去了一定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遠勝於在我身邊當個丫鬟。”
阿舒雙脣緊閉,臉上一片哀慼,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來:“奴-婢-聽-從-大-人-的-吩-咐,但-我-更-想--服-侍-大-人。”
我明白了,趙憶叢回頭對鄭權說道:“看來鄭大人要失望了,她不願意本官不能勉強,此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鄭權掩飾不住失望之色,還想再說什麼。趙憶叢笑着打斷了他:“雖然說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但還是活着的好。鄭尚書你也不是年輕人了,應該保養身子了。”
美女再好也不如老命重要,這大人話中的警告之意已經很明顯了。鄭權鼻子上汗又流出來:“是,我一定注意。”再看阿朱看着趙憶叢的神態,不由暗罵自己真是見到美女就糊塗,這兩人朝昔相處還能沒關係,自己真是想做鬼了,竟敢打這惡魔的女人的主意。以他的想法,這樣美女放身邊兩人沒一腿那簡直是天方夜潭了。
這時酒菜送上來了,只是四樣清淡的小菜,不但沒有一塊肉就連油也少的可憐。趙憶叢看了一眼驚異的他們說:“非是本官小氣,光州積弱已久剛剛有些起色,更應該倡導勤儉之風。此事自當由我開始,所以我立下這個規矩。如此吃喝我做爲節度使已經很不安了,這在百姓家裡是就可以換一個月的糧食。”
衆人紛紛點頭讚許:“難怪光州變化如此之大,趙大人時刻不忘百姓疾苦,我們把未來放在這裡也是增加了不少信心。”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立於亂世之中保全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斷的增強自己的實力,使別人不敢心生覬覦。我想各位對這個看法應該也是很贊同的吧?”
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大,突然就由聲色俱厲變成了如沐春風,衆人反而有些揣測不安了。要說只是因爲自己貢獻了銀子這連自己都不相信,難道他還有其他企圖?
趙憶叢又接着說道:“各位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也曾經或者現在仍是某一領域的強者,積聚如此財富的想來也不會是泛泛之輩。你們一定是在想我爲什麼突然對各位的態度轉變如此大吧!”
一個表現的最穩重的中年道:“大人是否對我們還有什麼要求呢?但有所命我絕對不推辭。我家世代以販馬爲業,願意竭盡所能成就大人的好事。我走過的地方也不能算少,大人這麼年少有爲的官吏卻還是第一次見到。”
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明言。趙憶叢放下茶杯鄭重說道:“一個地方想要發展首先要有好的官吏,只有這樣才能發展生產,富民強兵。反之官吏想方設法的搜刮,就會使百姓不堪重負流離失所。現在光州的官吏勤政愛民可以說天下也不多見。其次是要提倡節儉,上多欲,而民恆窮。爲上位者如果奢侈享樂,建宮殿,收美女,整日沉浸於酒色之中不思進取,下邊就會紛紛仿效最終使經濟停滯不前,而百姓自然也變的疲於奔命。所以說只有不擾民勞民,經濟纔會發展,而我現在也正在提倡此事。”
頓了一下看着這羣正認真聽着的人又道:“可有了以上二點只能說是具備了一個外部條件,如果想要徹底改變南疆的積弱局面這些還是不夠的。這裡的人民並非不勤勞,官吏並非不愛民,可是幾千年來爲什麼始終沒有發展起來呢?我認爲最根本的地方在於他們的生產方式比北方落後,因爲他們長久以前幾乎處於與外界隔離的狀態,與人少交流沒法吸收先進的東西。現在要改變這一切靠什麼?我認爲是人才,有了人才就可以把先進的技術帶進來,甚至可以作出更好的改進。有了這些我們沒理由比北方更差,何況我們還有着北方所沒有的安定。”
“歷史每一次的進步背後都有着人才的作用,石器到青銅器再到鐵器,這其間不可能少了人的參與。所以我認爲目前光州發展缺少的正是人才,目前光州以南的地區還是刀耕火種,生產及其落後,而製造業更是幾乎沒有。雖然我到此後已經有些改變,但是這些還是遠遠不夠的,我需要有更多的人幫我改變這種狀況,因爲儘管他們落後但我卻很需要這股力量,因爲它將是我最穩定的後方。”
喝了口水,又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中有冶鐵世家,有畜牧大王,有世代種糧的大地主。既然風雲際會之下你們來到了這裡,那我們就不得不綁在一起。光州以南民族區域有大片土地沒有開墾,光州軍隊的武器鎧甲供應不足且不夠堅固耐用。光州人耕作用的牛馬奇缺,戰馬無人供應和訓練。這些都是擺在你們面前的機遇呀。而且隨着我勢力的擴大需求更多,你們也有廣闊的發展空間,我想你們吃到了沒有官府支持的苦頭。有人還是因爲被官府逼迫巧取豪奪不得以來此的,既然各有苦衷想來也不會就此甘心吧?”
語氣越來越輕,可是越來夜深情:“你們不想重新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並恢復從前的風光嗎?那裡還埋着我們祖先的墓碑,而我們也不能就此埋骨他鄉應該葉落歸根。我們有相同的渴望,我們的目標有同一之處,所以你們更應該知道支持我的重要性。有了這些機會,難道你們付出的那點錢還算問題嗎?”
這些人有的被說到傷心事痛哭起來,更多的卻爲趙憶叢所描繪的前景而心潮澎湃,以商人的眼光看來這其中的利益實在太大了,甚至成爲各行業的領頭羊也非難事。幾乎紛紛點頭應承下來。
人生就是這樣,身處迷途中的人早在彷徨中失去了判斷力,此時突然有人站出來答應領他們走出去,哪會有什麼疑問,前方是美景還是陷阱都顧不得了。
黃昏的光線泄下來正照在他的臉上,眼睛裡濃烈的酒意突然消失不見了,看起來清醒的像諸葛亮。
看了看逐漸落下的夕陽嘆道“:一天又要過去了。”語氣裡竟有了無限的惆悵與淡漠,細細算來自己還能見到多少次夕陽呢?
阿舒平靜的望着被晚霞映襯的無比絢爛的雲朵,感慨的說:“我從沒想到雲竟然這樣的美麗,我幾乎就要錯過它了。”
“爲什麼差點錯過,每天的夕陽都是一樣的美麗。”
渾身浴夕陽殘照的光輝的阿舒深情的望着天邊:“如果你答應了他的要求,那麼我也就死了,當然再也看到明天的夕陽了。”此刻的她彷彿出離了塵世的悲哀,臉上充滿了不可輕乎的神聖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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