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大地戰事發展的如火如荼,少有的呈現出多點開花的局面。東北、西北、東方几處打擊,幾方敵人來勢洶洶,對於覬覦以久的大唐沃土伸出了最鋒利的獠牙。
渤海國是靺鞨族建立的國家,民風淳樸彪悍。盛時方圓五千裡,有海東盛國之稱。高麗自然環境極度惡劣,其國民性是自卑與自大雜糅交織的產物。對強者尊崇備至,對弱者則恃強而暴。以上兩國雖有所不同,但都很羨慕中原的繁華富庶。是以南詔只是稍露聯合之意,他們就同意下來並立刻發動舉國之兵加入了瓜分中土的行列。
儘管張全義和李朔並非易與之輩,但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防備中原其他勢力和南詔的攻擊上,因爲與以上兩國並沒有任何糾葛,所以並沒多少防備。兼且內心極爲輕視這些蠻夷小國,總以爲自己沒去侵略他們就不錯了,他們哪敢來觸碰自己的虎鬚。事到如今真打起來了,反而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一時間兩人的領地倒也被弄的雞飛狗跳丟了不少城池,渤海國甚至打到了幽州城外。若非張全義爲人謹慎,手下又頗有能人,還真可能連家都丟了。李朔相對好點,高麗軍戰鬥力極弱,只是靠突襲得了揚州,其他城池有準備後他們損兵折將卻再無寸盡,惱羞成怒之下在各地燒殺搶略做下惡事無數。
雖然同是受到攻擊,但各自的處境卻有很大不同。相比於鄭注的朝不保夕與張全義、李朔的留有餘地,昭義節度使劉從諫的表現比較詭異。
長安告破之後,李師道頂不住壓力臣服於南詔並協同進攻洛陽這個中原重鎮。從來沒什麼來往的魏博節度使方不凡得到消息後主動率兵增援,並建議分兵據守幾處險要,倚仗地形的優勢牢牢卡住了敵軍。
算起來時間已經有三個月了,見敵人士氣逐漸衰竭,不復當初那種破成都佔長安的銳氣,劉從諫的心思活絡起來,有點不甘心採取守勢了,於是再次找方不凡商量出兵事宜。
耐心的聽完他的意見,方不凡微笑着替他斟上一杯茶,平靜的說道:“大人的心思我理解,其實我也不想看到那些跳樑小醜如此猖狂,可現在還不是反攻的最好時機。”
如果是以前,劉從諫根本不會在意方不凡的話。可現在卻不同了,這段時間的合作中方不凡的才華展露無遺,讓人不得不佩服。見他間接否定了自己的話,劉從諫也不着惱,抿了一口茶問道:“初始敵人士氣旺盛,正面交鋒損失太大,所以我們採取守勢避其鋒芒,時至今日,敵人屢攻不下之後已經士氣低落,斷然不是你我兩軍的對手,方大人還在顧慮什麼呢?”
“誠如大人所說,此刻敵軍已成強孥之末。平原之上南詔士兵斷不是劉大人三萬重騎的對手,可以說是有着必勝之勢。”說到這裡方不凡語氣一轉又道:“可是大人想過沒有,我們勝利之後將會是什麼局面?”見劉從諫陷入沉思也不打擾,仍舊好整以暇的坐着等待。
過了一會兒,劉從諫猛的擡頭道:“你是指花無顏?”
“不錯。”方不凡點頭道:“要知道我們面對的並不是南詔主力,即使勝了也不能扭轉整個局面,反而可能使敵人警醒,放棄攻勢轉而固守成都長安,到那時再想收復失地就困難了。”
劉從諫點頭道:“正是如此,這兩處均是易守難攻的所在,加上南詔放棄攻勢可能導致各處勢力私心又起,恐怕誰也不肯首先發難,反而要互相觀望了。”
方不凡點頭道:“大人所料不差,在下也是有此一想。要是出現那樣的情況對你我的處境是非常不利的,所以我們要繼續維持現狀,直到出現變化。”
“方大人指的變化花無顏那面麼?”劉從諫想了想道:“她已經攻克鳳翔與鄭注決戰興元是遲早的事,只是我對鄭注戰勝花無顏並不抱太大希望。”
“鄭注確實能給花無顏造成一定威脅,可畢竟實力有限,單獨一人是難以對抗人家傾國之兵的。我指的變化也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本來不該被忽略的人。”
先是一面茫然,想了一下劉從諫猛的站了起來道:“光州趙憶叢?你說的一定是他!”
方不凡鄭重的點頭:“正是趙憶叢,雖然至盡他仍無任何動靜,但我相信這只是一種假象。以他平日之所爲,不動則已,一動則是雷霆萬鈞。”
“而且光州地近南詔,若他打敗了石義,南詔後方空虛必然難以抗拒,如此一來花無顏這邊必然不戰而退,我們順勢掩殺定獲全功。”說到這裡劉從諫也激動起來:“方大人果然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南詔的致命弱點。花無顏百密一疏,竟然敢在身邊放這麼大一個心腹之患,這是取敗之道啊。”
方不凡笑道:“其實這也不能怪花無顏,她首先攻佔成都乃是必然的選擇,而飛鳥關外放十萬大軍已經非常重視了。畢竟光州積弱已久,若非趙憶叢在,可能她連一萬人都捨不得放呢。”
“正是這個道理,可惜她面對的是趙憶叢,那是個可以化腐朽爲神奇,可以做出讓人意想不到的事的人。”劉從諫興致極高,在地上走來走去。
“劉大人好象非常推崇趙憶叢,難道你很瞭解他麼?”方不凡見他這付模樣不由感到好笑。
劉從諫重新坐回去笑道:“其實我對他也不甚瞭解,只是不覺間就相信他一定能夠勝利,可能是他從前的表現太出色了吧!”似也覺得自己表現的有些過了,尤其是在另一個同樣出色的年輕人面前,不由又補了一句:“其實你也不錯,年輕才俊,若是由你來做這些事情可能也是做的到的。”說着站起來向外走去:“現在徹底放心了,我回去耐心等消息。”
看着他急匆匆的走遠,方不凡不由苦笑:“可能做的到終究只是種可能,趙憶叢啊我終究是比不了你。”呆坐了一會兒,把碗裡的茶一飲而盡,大步走出營帳:“不到最後怎知誰來是勝利者,如你所說我們都在渴望一個結局,雖然那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可終究還是要走下去的。”
最近鄭注的心情遭透了,與其他人相比,自己的處境是最惡劣的,獨自抵抗南詔精銳部隊的攻擊壓力可想而知,爲了保存實力,自己是一退再退,甚至連老家都讓了出來,可花無顏的步伐卻沒有停止的意思,看來進攻興元是遲早的事了,那時自己可以說是退無可退,只能拼老本了。
原先設定的的衆人合力抗敵的局面最終還是沒能出現,其他人也受到了攻擊,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分兵救援自己的。冥思苦想之後還是把希望寄託在了光州身上。只是派出使者多日,那邊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傳過來,讓人焦躁不已。若此刻知道方不凡與劉從諫爲了謀取更大的勝利而故意拖延時間,估計更是要氣的吐血三升了。
佔領鳳翔第三天,花無顏終於長出了一口氣。石義果然不辱使命成功說服了渤海和高麗兩個國家參戰。如此一來南詔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進攻而不用顧慮中原諸雄的聯合。至於共同瓜分中原會使南詔獲利減少,花無顏是一點也不擔心的。張全義和李朔豈是這麼容易戰勝的,高麗渤海最終還是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想佔領中原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雖然不能打敗張全義和李朔,但是給他們造成極大的損失並牢牢拖住他們卻是一定的。這樣的情況也正是自己想看到的,他們拼的兩敗俱傷就是南詔平定中原之日,甚至可能順便把渤海高麗也一併納入版圖。
收回心思,花無顏又不由皺起了眉頭,鄭注這個敵人實在太狡猾了,至今仍是躲躲藏藏,就是不肯光明正大的與自己一戰。南詔空有大軍卻無着力處,雖說佔領了不少城池,可是隻要敵人主力仍在,那戰爭就不會結束啊。
這還不算最讓自己難受的,因爲早晚他會退無可退不得不與自己決戰。最讓人頭疼的是他每讓出一個城鎮都會把糧食蒐羅一空,只給居民三天口糧。鬧的自己每佔一地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一幫飢腸轆轆的貧民。想要不管不顧卻又不行,畢竟要想長久的佔據中原收取民心就是必須的,否則激起民變那可真就寸步難行了。
雖然不能不管,可是全管也是不可能的。跨國遠征,糧草補給可以說是最重要的生命線,不能因敵而食已經是巨大損失,再養活幾十倍於士兵人數的平民簡直不可想象。經過多日謀劃,花無顏終於狠下心來下了死命令,每人發放三天口糧後趕出城去自謀生路,終於算是眼不見心不煩了。雖說仍是不妥,可總比直接殺光要溫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