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最近有點煩,就這樣!
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世事本是亦真亦幻,身處局中人總是難以自知,結果只會在最後時刻揭曉。
三秦縣距長安只有百里的路程,直到此刻仇士良的心情纔有所放鬆。又見總是晝夜不停的趕路士兵們已經有了怨言,爲了保持良好的軍容回長安去震懾自己的敵人,仇士良決定全軍入城駐紮,而他自己也三秦縣令的殷切陪伴下吃了一頓安穩飯。
剛過午後,派去長安送信給方不凡的軍士就帶回了好消息。方不凡不但給他整理出一處豪華的住所,並且還答應隨後就親自過來迎接。如此厚待讓仇士良受寵若驚之餘反而產生了一絲疑惑,就自己的瞭解而言,方不凡可不是什麼喜歡折節下交的人,尤其對自己更是沒什麼好臉色,當初逃到魏州的時候他連見都不肯見一面。如今自己變得窮途末路了,他怎麼反而這麼看重了?
事有反常必有古怪,仇士良本就是多疑的性格,最近又剛剛被親信背叛更是不肯輕易信人。因此他並沒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立刻起程奔赴長安,反而命令大軍駐紮下來又派出斥候四處查探趙憶叢和方不凡難得動向。很快派出的斥候就帶回消息,趙憶叢的騎兵自南而來距離三秦縣已經不遠,而方不凡也已經率領大軍從長安向這裡趕來。既然來了躲避也是無用,得到確切消息後仇士良反而不如當初恐慌。只是命令立刻關閉城門,神策軍士兵全部上城頭戒備。
他是不緊張,可一直在旁邊陪坐的三秦縣令卻有種禍從天降的感覺。自己這是招誰惹誰了,本來只想好好招待着最後平安無事的把仇士良這尊瘟神送走。沒想到請神容易送神難,三秦縣眨眼間要變成戰場了。想想兩邊都不是自己一個小縣令能得罪的,既然管不了還是先爲自己的安全考慮躲起來再說吧!於是藉口去安撫百姓告辭走了。
仇士良正在思索整件事的玄機哪有心情管他,擺擺手放行了。方不凡真的帶兵來三秦了,難道他是知道趙憶叢想在這裡攔截自己,所以帶兵過來救援麼?只是自己真的有那麼大面子,值得方不凡不惜與趙憶叢交惡也要援救麼?儘管不想承認,但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相對於如日中天的趙憶叢來說自己已經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了。可是方不凡還是來了,而且帶着那麼多兵馬,他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腦中靈光一閃,仇士良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不由打了個冷戰。也許方不凡來此的目的根本不是爲了救自己而是想要殺了自己。要知道不只趙憶叢有理由殺自己,方不凡同樣有理由這樣做。自己不但和趙憶叢有不共戴天之仇,同時還掌握不少方不凡的秘密,而這些秘密都是和趙憶叢有關的,他怎麼可能讓自己活着落入趙憶叢的手裡呢?
仔細在心中盤恆良久,越發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無論從哪方面說,殺自己都比救自己的理由更加充分。相對於得罪趙憶叢來救援自己,無疑不如殺了自己交好趙憶叢更加有利,幾乎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看出其中的利弊,方不凡沒理由看不出來。
想到這裡仇士良猛的站起來喊道:““來人,立刻命劉漢帶周方遠過來見我!”劉漢是仇士良的貼身侍衛統領,這誰都知道可是周方遠又是誰呢?傳令兵還是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不由遲疑了一下,不過問是不敢問的,急忙跑出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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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輕騎奔騰起來有如山崩海嘯一般聲勢驚人,整條路上此刻人影皆無。雖然這裡屬於人煙稠密的地區,不過經歷過多次戰爭的百姓對這些場景早已見怪不怪了。
幾乎就在趙憶叢來到三秦縣的同時,西邊方向的方不凡也率軍趕到了。兩軍在將官的組織下於相隔不到百米的距離停下來對峙着哪邊也不肯露出怯意。對於方不凡的到來趙憶叢倒不覺得意外,無論方不凡最終會採取什麼態度,他都是必須來的。畢竟這裡屬於他的勢力範圍,有怎麼可能坐視自己這麼一支精兵進來而不聞不問。
命部隊原地待命,趙憶叢催馬而出揚聲道:“方大人可在軍中,趙某此行只爲仇士良而來,若有不當之處還望諒解一二。”對面的方不凡一提馬繮躍馬而出一拱手道:“趙兄言重了。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方某此來只想會故人,順便相助你剿滅這個逆賊,除此之外別無它意。”頓了一下望着趙憶叢後面殺氣騰騰的軍隊苦笑道:“何況趙兄你兵鋒所向,歷來無可阻擋,整個天下都只能任你來去,又豈是我能阻擋得了的。”
趙憶叢拱手還禮,故意略過後面的話揚臉問道:“方兄剛纔說想要助我一臂之力,此言可真?”
“不錯,事實上我與趙兄的目的相同,都是爲了這個弒君的敗類而來,說相助倒是有些過了。”話至此處方不凡展顏一笑又道:“數年不見,趙兄風采不減當年,尤其平定南詔揚威域外的功績更加可喜可賀。”他既然叉開話題,趙憶叢也不着急,微笑道:“平定南詔乃是衆人之力,趙某豈敢獨享。這些話就不必說了,倒是要恭喜方兄你喜得佳偶又添新兵纔是。”見方不凡面色微變又笑道:“只是如此卻辜負了黃崖小姐的一番心意,不知道她現在可好?”
見兩人在城下你來我往,輕鬆自在的交談起來,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得到消息趕到城頭的仇士良忍不住了,嘶啞着嗓子顫巍巍的喊道:“城下可是趙憶叢和方不凡兩位大人麼?不知某家何處得罪了;兩位大人,值得你們大軍圍城對付於我。”
興致正高的方不凡被他打斷談話很不滿意,向城上瞥了一眼不耐煩的說道:“你的罪惡本就罄竹難書,對付你還用得罪我們麼?識相的就快點開城請罪,這樣還能留你一條全屍,否則攻破城池你可就要屍骨無存了。”
他果然是來對付自己的,仇士良頓似乎變的臉如死灰,抖了半天不甘心的說道:“仇某自問並沒有對不起兩位的地方,反而是兩位欠我良多。若說是爲了那個死皇帝,他又給過你們什麼好處,仇某不信你們會爲他這麼做。”說到這裡拿出了最後的手段:“兩位勞苦功高卻沒得到相應的封賞,若是今日放過某家,我願意向皇上保薦兩位爲王,自此以後裂土開國,永遠不受朝廷管轄。”
聽他在城上不甘心的許下各種條件,趙憶叢的眉頭越皺越緊,再次打量了一下仇士良寒聲道:“勸你還是省省吧!趙某爬山涉水來到這裡就是要帶你的人頭回去。自己犯下的罪孽你應該很清楚,在我面前任何求生的念頭都是妄想,有時間還是安排一下自己的後事吧!”
費盡心機還是難逃一死,仇士良拿出了最後的殺手鐗:“趙大人,若是仇某的存在擋了你的路,我願意自此歸隱。若你答應饒我一命我願意告訴你一個驚天的秘密,這個秘密是關於你的,就是...啊!”趙憶叢豎起耳朵剛想聽他說什麼就被一聲慘叫打斷,仇士良的咽喉被冷箭穿過,任憑他咿咿呀呀不甘心的張牙舞爪卻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倒下的時候眼中那濃濃的恨意讓人震動,而那眼神是望向方不凡的。
“廢話說的再多仍然還是廢話,懶得聽他囉嗦,趙兄我們這就開始攻城吧!”方不凡平靜的望着趙憶叢又道:“趙兄不會怪我殺了仇士良吧!放心,我會把他的屍體完好的留給你的。”
趙憶叢微微一笑:“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既然仇士良瘋狂之下露出破綻,自然要趁機致他於死地,我怎能要求方兄爲了留下活口而傷亡大增呢!”望了一眼城頭的亂象又道:“現在敵人羣龍無首已經陷入混亂,可是我軍騎兵不擅長攻城,一事不煩二主,接下來的事也煩勞方兄了。”
“既然如此,方某僭越了。”方不凡不再客氣揮手下達了攻城的命令。身後的士兵立刻潮水般向城上涌去,一瞬間渺小的三秦縣就淹沒在士兵的海洋裡。事前沒有準備,守城的時候又沒了主將,要組織沒組織,要士氣沒士氣的神策軍根本就沒一絲戰意,幾乎沒做任何抵抗就放下武器投降了。
不過一個時辰整個戰事就告結束,一隊隊的降兵垂頭喪氣的被押解出來。又過了一會仇士良的屍體和才被立爲皇帝的李昂也被帶到兩人面前,方不凡的一個部將指着仇士良的屍體說道:“稟告大人,城內的敵人全被肅清,戰鬥已經全部結束。遵照大人的吩咐我把仇士良的屍體帶來了,倒沒受到什麼損害應該還認得出來。”用說一指身後畏畏縮縮的三秦縣令又道:“這人是此地的縣令,當時曾迎仇士良入城並在縣衙居住,我想大人可能有話要問,所以派人從地窖裡把他抓過來了。”
仔細端詳了一會冷冰冰的屍體,趙憶叢點點頭:“確實是仇士良,錯不了。”望着轉向方不凡道:“此人如此不堪一擊,這麼輕鬆就完蛋了,還真是讓人有些不甘,枉你我兩人不辭辛勞的趕過來了。”
見他確認了屍體,方不凡的姿態越加從容:“仇士良本就是個恃寵而驕不知天高地厚的宦官,趙兄要是把他當作對手實在是高看他了。”
趙憶叢微微一笑轉向三秦縣令:“就是你接待的仇士良麼?”
戰事一起就躲進地窖的三秦縣令此刻早嚇的體如篩糠,聽見問話嚇的慌忙跪倒:“大人饒命啊,我和仇士良沒有一點關係,只是不想讓他們騷擾沿途百姓才把他們放進城裡的,他與兩位大人的仇怨我也不知道,現在他的東西都在縣衙後院放着,兩位大人要用的話我立刻派人送來。”
“看來你倒是個好官呢?”趙憶叢聲音緩和許多:“回去吧!記得把東西全部押送到方大人軍中,這是方大人應得的戰利品。”等他走遠了,又對方不凡說道:“按理說仇士良死了我軍就該離開方兄的轄地,只是這麼多天日夜不停的趕路我軍已經是人困馬乏了,因此我想請方兄通融一下允許我軍就近在這三秦縣修整幾日,不知方大人能容許否?”
“故所願,不敢請爾!”方不凡笑了一下又道:“我也早有請趙兄在此盤恆幾日的想法,只是沒想到趙兄先提出來了。依我看趙兄不如直接隨我去長安的好,那樣我們就可以把酒論英雄,共同討論天下大事了,如此豈不快哉!”
趙憶叢拒絕道:“方兄心意在下心領了,然而兩軍畢竟各位其主,若是聚在一起也許會產生爭鬥,這樣反而會影響我們之間的信任之情。“頓了一下又道:“不如這樣吧!若是方兄不棄,我安頓好士兵之後就去長安親自拜訪,說起來我倒也想見見你那英武不凡的夫人呢,到時候你可不要藏私纔好。”
見趙憶叢說出這樣的理由,方不凡也不好勉強,錯開這個話題道:“拙荊對趙兄敬仰已久,就算我想攔着不讓見恐怕都攔不住啊!”想了想又道:“其實黃崖對你更加想念,也許你該去安慰一下她了。”
“世事難料啊!想不到方兄與黃崖的關係會變成現在這樣,我想她現在比較需要安慰,是應該見見了。”趙憶叢惆悵的說道。方不凡默然,過了一會擡頭:“這樣我就在長安恭候了,還望趙兄早日到來。”說罷率軍走了。
他的身影消失不見,趙憶叢臉色的微笑也被冰冷取代。
徐之誥望着仇士良的屍體若有所思:“這是仇士良沒錯,只是事情解決的這麼容易,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趙憶叢冷笑:“你確定死的那個是仇士良麼?”
徐之誥道:“我曾經和他有過近距離的接觸,面容上看確實是仇士良,絕不是僞裝出來的。”
趙憶叢道:“不管他有多像仇士良我都知道他不是,你知道爲什麼麼?”擡頭望着徐之誥又道:“因爲真正的仇士良知道我對付他的原因,根本不會說今天那些話。還有,真正的仇士良身邊總有一羣武功高強的護衛,且爲人謹慎從不輕易涉險,又怎麼會被冷箭射殺呢。”
經他提點,徐之誥也想了一些不同之處:“其實這個仇士良的聲音也和真正的仇士良有所不同,當時我還認爲是因爲驚慌的關係,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他竟提前逃走了只留下這麼一個替身,那他向哪裡逃了呢?”
“這就是狡兔三窟吧,仇士良這種惡事做盡的人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留條後路。”趙憶叢沉吟了一下接着說道:“確認他逃走的方向並不難,一會你去盤問一下那個縣令,問問我軍到來之前有沒有可疑人物出城,方向又是哪裡,我想仇士良應該逃的不遠,問明白了立刻通知我。”
徐之誥點頭答應又問道:“我覺得今天方不凡的舉動也值得懷疑,爲什麼仇士良才說到這個秘密與大人有關他就急着動手了。是因爲剛好找到時機還是根本就是想殺人滅口,依我看對他也不得不防,大人還是不要輕易去長安的好。”
“無論哪種可能,至少目前他是不會對我們有所不利的,若他真想對付我們,根本就不會怕仇士良泄露所謂的秘密,因爲憑他的兵力完全有機會把我們永遠留在這裡。”趙憶叢默然說道:“你現在不用考慮這些,我只想把仇士良抓在手裡,看看他死前的醜態。”
很快徐之誥就帶來了詢問的結果,在趙憶叢的軍隊到來之前確實有五百多名神策軍護着一個打扮神秘的人從北門出去了。得到消息後,趙憶叢沒有絲毫遲疑,立刻率領兩千輕騎踏上了追殺的路,他與仇士良的戰爭,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