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蕭逸瞬間恍然大悟，黑巾下的臉上露出了幾絲釋然的神色。然後，緩緩說道：“那麝香，有點古怪。”
“什麼古怪？”老爺子蘇文龍全身一緊，整個人不由自主看向了房間中那嫋嫋升起的青煙。
這一次，蕭逸沒有回答老爺子蘇文龍的話。而是緩緩起身，走向了房間的角落。俯下身去，深深的嗅了一口那麝香。然後，又是俯下身伸出手撫摸起那古銅色的鼎爐。
蕭逸臉上的神情，一點一點沉重了起來。
良久之後，蕭逸擡起頭來。深深的嘆息了一聲，然後看向了那牀榻之上的老爺子蘇文龍，緩緩道：“這麝香的確沒有什麼問題，可以鎮痛、消腫，使中樞神經興奮。不過，這麝香對於老年人來說，不是很適合使用。畢竟，老年人本身身體虛弱許多。這樣，拔苗助長的事情，其實是不划算的。這樣，只能一點一點是你的精神越來越低迷，使你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蘇文龍聽着蕭逸這席話，然後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鼻子裡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來。那一張老臉，都是迅速的漲紅了起來。
不過，蕭逸對於蘇文龍那不怒自威的樣子，卻是沒有瞧在眼裡。而是又重重的嘆息了一聲，然後開口徐徐說道：“照理說，使用麝香這種拔苗助長的事情，畢竟副作用沒有想象這麼中這麼嚴重。但是，老爺子您的身體卻是已經油盡燈枯。主要的原因，還是在那鼎爐上。”
“鼎爐上？”老爺子聽着蕭逸這石破天驚的一席話，臉上又是迅速涌現出一片霧水。
“那鼎爐是誰幫您買的？”蕭逸這會看着那古銅色的爐鼎，看向了老爺子蘇文龍問道。
蘇文龍不假思索，迅速脫口而出：“那爐鼎，是我大兒子蘇淶特別從杭州給我定製的。蘇淶說那是特意盛放麝香的三足鼎爐，具有溫養麝香的功效。”
“哦。”蕭逸點了點頭，一下子對於老爺子病情的原因瞭如指掌。冷笑了一聲，然後開口道：“的確是上好的三足鼎爐，是杭州特製的。並且，這傢伙看起來還應該價格不菲。唯一有所不足的，這三足鼎爐是現制的。”
“那鼎爐有什麼問題？”老爺子蘇文龍語氣有些激動，再次問道。
“鼎爐，是上好的青銅。”蕭逸目光盯着那上好的青銅三足鼎爐，然後話鋒一轉，語氣咄咄逼人道：“只不過，那青銅裡暗含了一種材料月石。麝香在鼎爐徐徐燃燒，那燃燒的溫度一點一點使月石慢慢在爐鼎裡散發。這樣，麝香氣味和月石氣味混合交替在一起之後。麝香的藥性，會強大百倍。並且，老爺子的牀榻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梨花木。梨花木可以吸附麝香和月石氣味經久不散，攀附在牀榻上。所以，這樣老爺子的身體纔是會在強大的麝香功效上，漸漸的被蠶食。”
一番話，蕭逸一氣呵成，擲地有聲。但是，那老爺子
聽完了這席話之後，額頭之上冷汗淋漓。鼻子裡的氣息，喘的更加厲害了。那一張枯瘦的老臉，漲成了潮紅色。
“不錯，這可真是動了一番心思。”蕭逸拍了拍手，開口誇讚起來：“這殺手的招數，可是大人物纔是想得出來。埋下了這麼多伏筆，麝香鼎爐花梨木。真是好心思，好陰謀。招招都是奪人命，偏偏一般人都是無法發現。只不過，我在毒藥的研究上，可謂是天下無雙。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可以瞞住我的眼睛。”
只不過，那背靠在牀靠背之上的老爺子。這會深吸了幾口氣，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下去。然後，眼眶之中老淚縱橫，開口喃喃的道：“這一張花梨木大牀，是老二蘇雙送的。老二說這張花梨木大牀是他親手做的。”
蕭逸聽着這個老人的喋喋不休，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對於這種豪門的勾心鬥角，總算有了一點了解。
不過，老爺子蘇文龍忽然是一下子痛苦的哭了出來。聲音，像是涼風嗚咽，極其的蒼涼。眼淚流在臉龐上，冰冷冰冷的灌入了嘴中。
在京城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多年執掌四大家族的蘇家。這些年，行事果斷，爲人精煉。向來，處事都以雷霆般的手段，懾服衆人。但是，這樣一個強者，這樣一個老人。在垂暮之年，在這樣一個冬季，卻是在自己的房間內嚎啕大哭了起來。
蕭逸臉色一暗，一時靜靜的站在房間內。等待着整個老爺子的情緒穩定下來，再展開下一步的行動。
“你知道嗎？”老爺子蘇文龍吞嚥下自己流下的淚水，看向蕭逸開口朗聲道：“這些東西，都是一年前，我七十大壽送給我的。我養了他們這多年，給他們錢，給他們權，給他們勢。還給了他們我的血液，我的骨肉。到頭來，這一幫禽獸你竟然在我七十大壽的時候，親自要把我送到閻王殿。”
一說起這些話來，老爺子蘇文龍的眼淚傾盆而下。那一張蒼老的臉龐上，老淚縱橫。
蕭逸聽着這豪門大家族背後的故事，內心咯噔一聲往下直沉。對於這種畜生的行爲，即使是蕭逸都有些無法承受。
天理不容。
蕭逸沉默良久之後，輕輕的在心底默唸出這四個字。
一時，老爺子蘇文龍的房間內，只有嗚咽的哭泣聲響起來。花梨木大牀之上額蘇文龍，這一刻忽然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是有些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只不過，很多事情的背後，都是這般。血的事實，一旦揭開，都讓人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悲惋。
長久之後，蕭逸看到老爺子蘇文龍的情緒平定了許多。終於是長吁了一口氣，開口徐徐說道：“這件事情，目前通過我的判斷，就是這般。所以，我說老爺子是中毒了，而不是年老體衰，油盡燈枯。那麝香，就像是最毒的毒藥，日夜纏繞在老爺子身旁要着您的命。”
老爺子仰起頭，看了看自己這一張雍容華貴的梨花大牀，還有那鼎爐內嫋嫋升起的麝香。整個人，嘴角浮現出一絲蒼涼的笑容。
“當然，您可以對我的醫術有所懷疑。”蕭逸這會話鋒一轉，然後開口輕聲道：“這件事情，具體如何，老爺子可以託自己值得信任的老醫生，問問便是可知。至於那貼身魯行醫生，我看您還是不要指望他了。人面蛇心，問了倒是容易打草驚蛇。”
老爺子蘇文龍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斗笠下的蕭逸。然後，擡頭問道：“今日這場中醫聖手招募，是誰主持的？還有，你經過了什麼考覈？”
“你六兒子，蘇仲。”蕭逸施施然一笑，然後開口把中醫聖手招募的事情講了一遍。
“既然，你能都過那京城名醫鄧中佳和潤物老先生，你的實力我自然是毋庸懷疑。”老爺子蘇文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擡頭看向蕭逸。一如他當年一樣果斷，斬釘截鐵的道：“不用再找人問了，我相信你。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這些年就盼着我死，他們纔可以早點分財產。”
老爺子如此果斷，讓蕭逸欣然的笑了笑。這會兒，蕭逸看向老爺子蘇文龍的目光，忽然感覺這老爺子像是古代帝王一樣。老子還沒死，兒子都急着盼望老子死，好快點登基。其實，這個道理是一樣樣的。
權勢，往往可以泯滅人心。即使在父子之間，同樣上演着這樣一場又一場無情的故事。
“怎麼做？你可有主意？”老爺子蘇文龍難得詢問起蕭逸的意見來：“我有些累了，很多事情恐怕想不明白了。這件事情，我覺得恐怕不止老大老二參與進來。我倒想和你所說的那樣，不打草驚蛇，一點點看看背後有多少人，在日夜盼着我死。”
“老爺子。”蕭逸卻是語氣一頓，開口字字如刀一般：“故事的背後，往往是最殘酷的真相。這些年，我行醫處事，漂泊四方。見識太多，人間冷暖。最後的真相，老爺子您確定要知道嗎？要是，整個蘇家家族都在背叛你，那又是如何？”
“放肆。”老爺子蘇文龍忽然是用力的拍了拍牀鋪，開口怒聲道：“難道，我蘇文龍的兒子女兒，個個都是那麼的不爭氣？那麼的人面獸心？”
“誰說的定了。”蕭逸冷笑了一聲，話語之中透出了一股嘲諷。
老爺子一愣，然後咬了咬牙，開口豪言道：“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個蘇家看來是人多了點。這些年來，倒是我忙着工作，放任他們自由。必要的時候，我會毫不留情把他們一個個趕出蘇家，趕出京城。我能給他們現在的一切，我自然能讓他們一無所有。”
聽着老爺子話裡的決然以及堅定，蕭逸嘴角終於揚起了一絲欣然的笑容。走進那老爺子的牀邊，再次坐定下來，然後開口慢騰騰的道：“要是老爺子真這麼堅定想看到背後的真相，那麼我倒是有些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