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我看着銅鏡之中的自己,是的確人老珠黃了許多。我也不得不用濃妝來掩蓋住歲月催人,不禁撫上自己的臉頰,果真是老了。
想想,昔年之時我還是二十七,如今,都已經三十二了。
可真是歲月催人老啊,但總歸,我還是活下來了。
“陛下,該上朝了。”舒恆在耳邊催促着,這些年來,他始終都始終是這個樣子的。
所幸,他還沒有離開。
也好在朝堂之上,一切政務之上都可以仰仗着舒恆,他的確是個很好的幫手。
我淡然:“走吧。”
舒恆小心翼翼的扶我起來,他的動作一如既往。這些年來來也已經習慣了,我輕輕搭上舒恆的手,覺得安心了。
日復一日的職責,年復一年的順序。
這樣,我從未忘記過,我也從未後悔過我做過的所有事情。
從前,也不喜坐輦嬌的我,如今也要靠着輦嬌才能上朝,也的確是身體不如從前了。坐在這輦嬌上面也的確會覺得輕鬆許多,這五年來也是一直如此,接下來的時光也都是應該如此。先皇留下的子嗣還小,但終究有一天,我還是會把這寧國還給他們寧氏子孫。如今,也只能夠說是錯了吧,可這種錯誤,也實在是錯的有些離譜了,但是,卻錯的漂亮。
我換來的不僅僅是宮家的從新崛起,更是我整個宮家的存亡,以及,那關乎着多少生死的時刻。
如今,我爲的,也不在是宮家了,更是寧國百姓的安危,他們的困苦。這些,也都是我這五年來最清楚的,也是我最不能夠忘記的。
不知爲何,總感覺今日甚是開心,或許是前些天宮兒生下了孩子,還是說茹芳回來看我,足以都是喜事,更是好事,我也纔會覺得開心,所以,我看今日的天,也都是覺得開心不已。我笑笑,對舒恆言道:“這天,在今日也顯得格外舒心,不知道,是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了。”
舒恆也是笑着答言:“陛下所言甚是,估計是寧國有喜事發生了吧。”
“但願如此。”
頓然之間,我又是感覺到了一股淒涼之意,我卻不知這種淒涼之意是從何而來的。
這五年,我也會經常想起過往的種種,不管是青之花再也不見我,還是說初九冷淡的態度,還是有時候朝堂之上的爭辯,都足以讓我心煩。但畢竟有些時候,我不得不言不由衷。
還是,梅清溪呢?
我究竟是虧欠了梅清溪什麼呢?他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亦或者是真像唐夫人和初九所說的那樣?梅清溪,真的是一切都在爲我考慮着?或許,我相信的也就只有是宮離這個名字了,畢竟,梅清溪做事情也用不着做的這般一絲不苟。除非,他是真的想,所以,他纔會給大姑奶奶取名爲宮離。
芍藥花,離
草,將離。
不知何時就已經到了殿內,舒恆還是很恭敬的扶着我,我明白,每當在這樣的時刻,我就越是要謹慎起來,整個神經都是緊繃繃的。只爲了能夠將寧國護得周全,達成寧致息的遺願。
我也沒有了剛開始時的隨心所欲,朝堂之上並不是以兒戲來定奪。也不是,你想殺誰就殺誰,這其中,存在了很多的關係衝突,也斷然是不能夠由着自己來,畢竟,這還是寧氏的天下。
我曾經,是想過要殺了陌裳的孩子。可是,那也是寧致息的孩子,把他留下來,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是我,就從來沒有陌裳這一個人。他這一輩子,也都不會知道有陌裳這個人出現過,更不可能是他的母親。
說來,也是搞笑。我的孩子,我全然沒有盡心盡力去輔佐,但寧致息的孩子,我卻是細心教導,這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甘情願的。
但是,這個孩子卻是寧國下一代的君王,一切都不能夠有任何的鬆懈,他還要比寧致息更加的出色,因爲,這是應該的。
是時候了,我看着朝堂下這些大臣的面孔,我幾乎都能夠一一背下來了。從前,的確是一個人也不熟知,如今,都能夠把他們每個人的官職作風背的一清二楚,這或許,也就是一種歷練了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欣然接受着這些文武官員的朝拜,我覺得理所當然。這五年來,我也已經稀鬆平常了,沒有了當日那種得意,多的,更是早知道該如何去維持這樣的現狀,現在是,將來也是。要他們一個個的恭恭敬敬,有的東西,也永遠都是不會改變什麼的。
我踏着多少人的骨灰鮮血,我走的這一步並沒有什麼。我會親手殺了自己的親人,也會失控做一切喪心病狂的事情。
但終究,能改變的還是改變了,改變不了的,依舊未變。
我知道,這也並不是我所想要的。我難道不快樂嗎?我難道我應該歡愉嗎?作爲君王,本該無情。
既然得到,就沒有理由說你不快樂,你不想。因爲你應該,你理所當然。
我沉然,這厚重的冕冠自然也是一種威懾,如今,聽着他們口口對心,心情也自然是好,我言道:“衆位愛卿請起。”
“謝陛下。”他們全然齊聲。
這無疑是一種人前顯貴,更是他們的心服口服。
我並未擺着多麼嚴肅的一張臉,倒是多了一些笑意,淡然道:“諸位愛卿今日有何事要奏?請一一講來。”
“啓稟陛下,臣有一事要奏,不知陛下可否應允?”說話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是寧玉之,我倒是有些微微好奇。
因爲寧玉之平時在朝堂之上很少言,但今天卻奇奇怪怪的第一個奏事,倒真的是讓我有些好奇了。
我應允道:“說吧。”
寧玉之禮言道:“想
必各位大臣也都是知道陛下愛才,也是聽聞了陛下最近在招攬着謀士的,那麼今天,臣,爲陛下尋來了一位謀士。而這位謀士,也的確是有着過人之處的,所以,臣想請求陛下,召這位謀士進殿,而這位謀士現在就在殿外等候,不知陛下可否應允?”
“準。”
我的確是輕描淡寫一個字,畢竟,我也見過了許許多多的才人,也有很多很好的謀士爲我寧國效力。所以我對寧玉之所說的,沒有多麼的關注,只是,寧玉之親自推薦的人,也的確是差不到哪裡去的。
所以,我纔會選擇見。
“吱呀吱呀”推門而入的聲音,總是覺得如此清脆悅耳了,我也有些好奇,便就望向了那推門而入的謀士,是何許人也。
但當他走入我的視線之中時,我欣然笑了一下。他也是同樣欣然的笑了一下,沒有了多麼的震驚,也沒有了怎樣的苦澀與酸楚。
或許,如今還能夠再見,也算是一種緣分了吧。這樣的緣分,來的不巧,也不晚。
似乎記得,當時就是同樣的這個日子,嫁給他的,如今,又在同樣的日子,看見了他。也本以爲,他會一直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卻從來沒有想過,如今,他就離得我這麼近。
款款白衣,身上繡着的芍藥花格外乍眼。看着手藝,也的確是出自柳輕煙的了,也只有他,才能夠做出讓人過目不忘的衣裳來。
說起來,也許久沒有穿過柳輕煙做的衣裳了呢。
想想,現在卻是龍袍加身,少了人情世故,但多了江山社稷,是重任,也是無法逃脫的。
“陛下,可否安好?”他笑中帶淚的淺聲問我,爲何在此刻,卻有些想要哭,也有點像是快要窒息一般。
就好像整個氣氛都凝固了一般。
他還是沒有變,只是,那續起的鬍鬚卻不知道是怎麼了,我從未想過一個那樣清秀的人,現在也居然成了這樣。
可是,他始終都逃不過。
猶記得,昔年在長街上遇見過他的那一次,他還是一身白衣,款款蕭條,只不過,那個時候他衣服上所繡卻是白蓮,我還是記得很清楚,栩栩如生。
如今,是芍藥。
不知,是因爲我喜芍藥,還是說,他也喜芍藥了呢?
良久,我纔回答着他:“一切如舊。安好。”
我沒有哭,我只是笑了。他卻哭了,他也笑了。
我也從未想過,我與他的見面會是這個樣子,也從未知道,我們兩個還會再次見面。
怪不得今天會覺得如此歡愉,原來,是已註定的結果。
我本以爲,是該以死收場,卻沒想到,脫軌而行了。
我是宮花,承母姓,我出自將門世家。
也記得,他是梅清溪。
語罷清宵半,佳人如芍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