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屠蘇躺在胖和尚的那間小木屋的屋頂上，仰望着天空，雖然始終素白，但是，此刻的天空卻格外漂亮，紫色的極光慢慢流轉，如夢似幻。
韓若雪看着那極光，頗有些如癡如醉的茫然，任憑多冷漠的女人，對美麗的東西總是很沒有免疫力。
葉屠蘇道：“你那麼喜歡看，索性留在這裡看個夠好了。”
韓若雪橫了葉屠蘇一眼道：“你能不能別說破壞氣氛的話？我難得覺得你安靜的時候不那麼討厭。”
葉屠蘇道：“我覺得你笑起來的時候不那麼討厭，你能給我笑一個麼？”
“無聊！”韓若雪白了葉屠蘇一眼，隨即繼續看着天空，呢喃道：“你說，我們要是真走不了，該怎麼辦？”
“不會，我一定能離開這裡。”葉屠蘇道：“我不光會離開地獄，我還會離開死後的世界，有朝一日，我必然會成就鬼神，掙脫六道的束縛，縱橫宇內之中，在此之前，這點小小的困難不可能將我難倒，我已經想過了，如果我真的拿那兩具身外化身沒辦法，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葉屠蘇一邊說着，一邊看了屋頂一眼，意喻明顯，那兩具身外化身是胖和尚的身外化身，如果胖和尚死了，那身外化身就會消失，這也是最無可奈何的辦法，但不可否認是個辦法。
韓若雪道：“你前兩天還喊着謝謝大師，現在卻想殺人家？”
“該謝就謝，該殺就殺，這明明是兩回事。”葉屠蘇撇嘴冷笑一聲，繼續道：“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我想做，那便要去做，只要能夠達成，我不在意成佛，還是會成魔，我邁入的本就是阿修羅道，善惡自在我心。”
韓若雪道：“你也不見得能贏那個和尚。”
“那就回頭再說了，如果有可能，我還是不想殺他的。”葉屠蘇打了個哈欠道：“你呢？萬一真回不去了怎麼辦？”
韓若雪想了想道：“不知道。”
葉屠蘇好奇道：“這答案出人意料，你不該擔心九落麼？”
韓若雪道：“我並不是想抵掌九落才選擇抵掌的，我會抵掌九落，那是因爲我並非靈魂，而是虛靈，我的母親就是九空落落，很多年前，我母親愛上一個男人，於是便有了我，結果那男人卻在不久以後死了，被人給殺死的，那時候，我母親纔剛剛誕下我，我甚至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後來母親爲了報仇，便去了禁地，從此渺無音訊，可九落不能就此衰敗，所以，我殺了許多借由我母親不在之際想篡位的傢伙，成爲九落的新主人，那一天起，我發誓自己不會再笑，我發誓自己不會愛上人，我發誓即便絕情絕愛也要練成無上劍術，我發誓我要找回母親，我發誓要爲父親報仇，但是，有時候真的會感覺好累，能夠像眼下這般安靜的看着天空，看着那些美麗的景緻，對我來說便是最幸福的時光。”
葉屠蘇嘆口氣，從屋頂上爬起，走到韓若雪跟前攤開手。
韓若雪納悶道：“你做什麼？”
“抱抱。”葉屠蘇道：“這時候，通常男人會把肩膀借給女人靠一下，女人應該悲傷的哭一場，雖然，大家都知道即便如此也沒有用。”
韓若雪冷哼道：“你不會以爲我是這般懦弱的女人吧？”
“你就是這樣懦弱的女人！”葉屠蘇伸手攬過韓若雪，讓他的下巴靠在自己的肩上道：“我們是靈，靈沒有眼淚，但一樣能哭。”
韓若雪緊抿嘴脣，隨即張嘴一口咬在葉屠蘇的肩膀上，葉屠蘇也不呼痛，安靜的抱着韓若雪，安靜的讓韓若雪咬着。
良久，韓若雪松開葉屠蘇，葉屠蘇又懶洋洋的躺回屋頂上。
韓若雪道：“你不會爲了想練成比翼雙飛劍，所以想讓我愛上你吧？”
“是啊，我就是這麼想的。”葉屠蘇道：“最好讓你愛上我，然後把你的身子也要了，然後再拋棄你，這樣我就開心了。”
韓若雪知道葉屠蘇說的是反話，抱膝坐着，突然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謝謝。”
葉屠蘇歪着腦袋，鼻息均勻，似是已經睡過去了。
阿吒吒地獄雖然時間難辨，但自從碰到了那胖和尚，倒是也能分辨出日夜了，那胖子睡覺自然是夜，胖子起牀自然是日。
……
一夜無話！
次日，葉屠蘇跟韓若雪依舊練着比翼雙飛劍。
這是他們唯一能夠離開阿吒吒地獄的辦法，即便離開也不知能不能回去，卻也不可能就此放棄。
只不過，兩人之間始終欠缺一些東西，要練成比翼雙飛劍，便需要心意相通，或者說，任何合擊之術，心有靈犀都是先決條件，所以，多數願意練合擊之術的人，要麼是兄弟，要麼是夫妻，最不濟也得是那種同吃同住數年，甚至十幾年的摯友，哪怕是基佬也勉強湊合，遺憾的是葉屠蘇跟韓若雪兩人什麼都不是。
所以，兩人練劍的時候，即便那劍招一劍一式已經有模有樣，卻依舊錯漏百出。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在房頂發生的那一切，兩人似有些交心，或者說有了些須默契，即便有了錯漏，韓若雪也沒有再對葉屠蘇冷嘲熱諷，葉屠蘇也不再怪韓若雪拖累自己，即便如此，兩人依舊進展甚微。
“這麼練下去不是辦法。”葉屠蘇道：“我出劍追求的是速度跟威力，只求斬敵於劍下，你卻身懷不少劍術神通，以敵而擇劍，出劍可謂百變，我們兩個的劍路風格相差太大，很難互相適應，而且，即便我們能一直練，直到比翼雙飛劍純熟爲止，卻也不知要花多久，半個月？一個月？一年？那時候鬼門都已經開了。”
韓若雪道：“那你覺得該怎麼辦？”
“喊！”葉屠蘇道：“只能有最傻的辦法，那就是喊，調度衆人的時候一般都喊口令，只要能夠聽從口令，即便互相之間毫無默契，依口令而行事，同樣能夠整齊，這也是我們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韓若雪略微皺眉道：“反應跟不上吧？”
出劍至多半秒的時間，要邊喊邊出劍，還得顧及後續變招，對於喊的人而言自然沒什麼，但對聽的那人而言着實不是一般的考驗反應。
葉屠蘇嘆口氣道：“死馬當活馬醫吧。”
兩人即便學會了比翼雙飛劍，挑戰胖和尚的兩具身外化身依舊不佔優勢，若說唯一對他們的有利之處，便是他們能夠反覆的挑戰那兩具身外化身。
對於這個優勢，葉屠蘇準備發揮至極限，所以，兩人再度站在那兩具身外化身之前。
……
“阿彌陀佛！”
淨能跟淨賢已經對兩人很是熟悉，見到兩人出現後，很是熟練的便擺出架勢。
葉屠蘇跟韓若雪互望一眼，難得的從對方眼裡瞧出一絲默契，兩人便齊齊的出手。
既然是比翼雙飛劍，自然要比翼雙飛！
劍出，兩人凌空騰躍，在半空中同時出劍，分擊淨能跟淨賢，卻在落地之時，兩人邊交叉而過，各自的劍尖交錯的分刺對手。
這是極爲常見的合擊換位，只是比翼雙飛劍更爲精妙，兩具身外化身看在眼中，多少有些驚訝，葉屠蘇跟韓若雪素來是各自爲戰，這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配合出現。
只不過，即便是合擊之術，那兩具身外化身也依舊不懼，他們雙體同心，卻是心有靈犀，本就跟擅長互相依仗而戰！
噹啷，噹啷！
淨能舞起月牙鏟橫在頭頂擋下兩劍，淨賢便從後方擊出，手裡的降魔杵便從後面擊出，藉着淨能身子的掩護，從淨能雙臂之間穿過，直擊葉屠蘇胸口，這般簡單的配合，淨能跟淨賢卻是更爲純熟。
“換位！”葉屠蘇擋下一杵，隨即退後道：“鸞鳥啼鳴！”
伴隨着葉屠蘇的步伐，韓若雪往前一步，兩人再次貼身交錯而過，一左一右的劍光刺出，那劍光化影，卻是幻成兩隻青鸞，仿若真正的青鸞一般，朝着對方飛去，在對方兵器砍落的剎那，竟是繞過兵器，結結實實的轟在對方的胸口。
“再來！”韓若雪道：“夜鷹展翅！”
言語間，韓若雪退了兩步，隨即便是高高躍起，葉屠蘇立刻緊跟而上，單掌託在韓若雪腳下，用力將其一送，韓若雪便騰空而起，在空中揮劍刺落，劍勢淋漓，如同夜鷹撲食。
淨能照舊揮舞着月牙鏟迎上，想要以月牙鏟硬接劍光，他接下了，卻絲毫止不住那劍光的勢頭，韓若雪硬生生震開月牙鏟後，便一擊洞穿淨能胸口，將其一劍重創。
淨賢一看，立刻換位到了跟前，想要幫着淨能拖上一拖，只要能夠拖得一時半刻，只需一個佛光普照，淨能便能恢復過來。
卻也在這時候，葉屠蘇的聲音乍然響起道：“喂，你們別光盯着那女人，當我是死人啊！”
葉屠蘇的身影陡現，卻是不知何時溜到了淨賢的背後，擡手間便是一劍，那劍影瞬間化影，消失無蹤！
白駒過隙！
劍過，風雪無痕！
淨賢張着嘴，無言的呻吟，隨即整個人便向前摔飛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