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輕聲道：“聽說，裡面的人欺負了他妹妹。近百人，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想那絕情公子是何等人，那小刀一出，寸草不生啊。”說着，湊到夜水雲的旁邊，道：“姑娘，我等普通人，不管人家富貴之事。這樣的事情，還是少說爲妙。一不小心，便會招來殺身之禍。”
夜水雲沉重地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憂傷。
沒有想到，哥哥還是那麼在乎自己。若是他知道自己在這裡，會不會來找自己呢？不管江湖傳聞他有多麼的絕情，可是依然是疼愛自己的哥哥。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在任何時間，流淚，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何時能吃飯，我吃好了要趕路的。”
老掌櫃的朝着屋中輕呼道：“老婆子，有客人吃飯，你能不能快一點。”說着，朝着夜水雲哈哈笑道：“人老了，動作也慢。不過老婆子燒的菜，可是少有的美味。我相信，姑娘吃過一次，還會想着第二次。”那蒼老的臉上，說到老伴的時候，帶着幸福的紅暈。是怎樣的一種感情，纔會讓兩個人相濡以沫的走到蒼老。在白髮蒼蒼的時候，說到對方，依然帶着那興奮的紅潤？
屋中，走出一個微胖的老太婆，同樣花白的頭髮，笑罵道：“死老頭子，你就不會過來幫我殺只雞麼？”
老掌櫃哈哈一笑，道：“我正陪客人聊天，你給人家動作快些。”
淚水，順着夜水雲的臉上流下。多麼感動的場面，所有的人不停的奔波，廝殺，追求的，也不過是這樣簡單而幸福的場景。可是，爲什麼有那麼多的人，一生，都無法奢望？
老掌櫃的吃驚地看着夜水雲，道：“姑娘，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夜水雲笑道：“我不是哭，我是感動。看到你們如此幸福，真的讓人羨慕。”擦去臉上的淚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老掌櫃的哈哈一笑，給夜水雲倒了一杯茶，道：“姑娘也會有自己的幸福的，遲早的問題而已。只是，簡單的人，幸福也來得簡單。當我們需要的越少，煩惱也就越少了。”
一輛馬車，慢慢地走到樓前，停了下來。
夜水雲的臉上，笑容消失，慢慢地坐起身子。
她看到一張臉，帶着憔悴的蒼白。似乎，數天沒有喝水，雙脣上帶着乾裂的血口。
是那個通天的猴子，孫小小。
面如死灰，雙眼卻帶着明亮而有力的光。
似乎，只要他想找到人，就一定能找到。
夜水雲慢慢地站起來，輕聲道：“孫，孫猴子。你還好麼？”
那憔悴的臉上，帶着興奮的紅潤，點了點頭，道：“我，還好。”
那萬千的話語，哽在喉嚨，無法暢快地吐出來。他努力的深呼吸一次，笑道：“夜姑娘，辛苦你了。”
真正辛苦的，是他自己。闖過十八層地獄還能活着出來，已經是個奇蹟。
老掌櫃的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看着孫小小。
夜水雲哽咽一聲，低聲道：“老酒鬼的事，真的很遺憾。是我不好，害死了他。”
孫小小搖了搖頭，輕笑
道：“放心，所有的一切都不怪你。老酒鬼有什麼話對你說嗎？”
夜水雲點了點頭，顫聲道：“他，他讓我告訴你，他先走一步了。”
孫小小點了點頭，笑道：“這筆帳，等我以後去找他的時候，再跟他算吧。”所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夜姑娘，真正的兇手，我已經抓到了。”
夜水雲吃驚地看着孫小小，緊張地嚥下一口氣。
孫小小大步地走到馬車前，從車上拖下渾身顫抖的司馬空。
那一雙金色的耳朵，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光芒。
夜水雲的臉上，瞬間變得蒼白。
天下，再無一雙眼睛有如此的恐怖。
瞬間，便變成了血洞一般，閃耀着怕人的血紅。
鬼魅一般的身影，無聲地飄到司馬空的面前。
她的手，直直地伸進了司馬空的胸膛。
就像從從水缸中掏出一條活魚一般，那顆跳動着心臟，被她整個掏了出來。
“哈哈。”夜水雲將那心高高地舉起來，發出陰森的冷笑。
老掌櫃的一雙眼睛，幾乎要突了出來，身子發出猛烈的顫抖，癱在安樂椅上。
夜水雲身子一動，將那顆跳動的心臟，塞到司馬空的口中，直直地撐開喉嚨，滑到肚中。
孫小小安靜地看着夜水雲，他終於知道，爲什麼夜水雲會發狂。真正的病根，就在司馬空的身上。
看着司馬空的身體慢慢地僵硬，夜水雲的身開始發抖。
隨着那雙眼中的血紅慢慢地退去，蒼白的臉上帶着虛弱的驚恐。
孫小小竄到夜水雲的身邊，摟着她的身體，輕聲道：“夜姑娘，你，你還好麼？”
夜水雲虛弱地笑道：“我知道了，當日想侮辱我的人，便是他。我也知道了，爲什麼一看到金色，胸中便會有一股力量情不自禁地要爆發出來。”
孫小小點頭道：“所有的事情都清楚了，你心中的魔性，也會慢慢消失的。”
孫小小仰天吹出一聲嘹亮的口哨，兩個乞丐飛快地跑了過來。
孫小指了指馬車，沉聲道：“交給你們了，通知林老頭，我和夜姑娘都很好，讓他不必掛念。”
兩個乞丐點了點頭，縱身跳上馬車，飛奔而去。
孫小小掏出手絹，擦去夜水雲手上的血，輕聲道：“什麼都不要想，好好地吃一頓飯，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數天以來，他瘋狂的趕路。
除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身上都散發出一股汗臭。
此時，他只想痛快地洗個澡。美美地喝上一頓酒。
夜水雲臉上那怕人的蒼白慢慢退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頭看着滿臉驚恐的老掌櫃，輕聲道：“老爺子，你，你沒事吧？”
老掌櫃顫抖着站起身子，雙眼中滿是驚恐，顫聲道：“我，我剛纔是在做夢麼？”眼前的女子，臉上帶着甜甜的笑容，剛纔那個厲鬼一般的女子，那裡去了？
孫小小笑道：“掌櫃的，你剛纔不過睡了一覺。做了什麼夢了麼？”
老掌櫃猛地吸了一口氣，吃驚地看着孫小小，道：“你，你是不是趕着一輛馬車來的？”
孫小小搖了
搖頭，笑道：“老爺子記錯了，我步行而來，剛剛到此。”
老掌櫃猛地一拍腦袋，長嘆一聲，道：“老了，果然是老眼昏花了。剛纔我分明看見一輛馬車，那馬車上還有死人。”
夜水雲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聲道：“老爺子，不要想了，趕緊準備飯菜。給這位公子準備洗水吧。”
老掌櫃吃力地站起來，搖着頭朝着屋中走去。
夜水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着孫小小道：“我，是不是很可怕？”
孫小小點了點頭，笑道：“非常的可怕，怕到我一見到你，整個心都要掉出來了。”
夜水雲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你們都是無辜的人，都是因爲我，纔會惹上這麼多的麻煩啊。”
孫小小笑道：“至少，你還能麻煩我。這樣的麻煩，我一生都不會嫌多的。”他拉着夜水雲的手，朝着店中走去。
精緻的小菜，煮得稀攔的雞。
突然之間，夜水雲感覺到從未有過的飢餓。
她當然不知道，那帶着恐懼的魔性從她身上消失，所有的神經都發生了變化。
毫不客氣的抓起筷子，狼吞虎嚥地大吃起來。
孫小小微笑着看着夜水雲，朝着老掌櫃道：“老爺子，洗澡水可準備好？”
老掌櫃的臉上依然帶着迷茫，點了點頭，道：“公子隨我來。”
兩人朝着後院走去。
夜水雲就像個餓了數天的人，碰到了美味，埋頭大吃。
一個白色的身影，無聲地落到她的身邊。
那一身的潔白，帶着刺目的白光。
淚水，順着那張潔白乾淨的臉上落下。
看着狼吞虎嚥的夜水雲，雙眼中裝滿了心疼的慈愛。
夜水雲慢慢地擡起頭，臉色一變，猛地撲到夜麟的懷中，死死的一抱着他。
“哥哥，你到什麼地方去。爲什麼不來救我？”
那一聲責問，如同刀子一般的刺在夜麟的心上，他輕輕地拍着夜水雲的背，顫聲道：“哥哥對不起你，哥哥該死。”他擦去夜水雲臉上的淚水，柔聲道：“看到你沒事，哥哥也就放心了。靈兒，你已經長大了，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夜水雲緊緊地抱着夜麟，哭道：“我不要你離開我，你不要走。”她害怕，害怕孤獨。那種讓人瘋狂的孤獨，帶着無比的恐懼，讓她每一天都在擔心。
夜麟無奈地長嘆一聲，道：“你好好照顧自己，等哥哥把事做完了，就永遠的留在你的身邊，再也不離開你了。”
夜水雲放開夜麟，低聲道：“你要去幹什麼？你是不是想着殺了楊立，報仇？”
夜麟的臉上，帶着苦澀的笑容，道：“父母之仇，怎能不報啊？”他湊到夜水雲的耳邊，輕聲道：“相信哥哥，我會處理好的。”
夜水雲絕望地看着夜麟，搖頭道：“仇恨，用無休止。難道我們真的要殺來殺去嗎？”
夜麟慘然一笑，道：“靈兒，你真的太善良了。不過也好，一個女孩子，善良一點，總是好的。有他陪在你的身邊，哥哥也就放心了。”
夜水雲道：“你說的，是孫小小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