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珍珠樣的銀色淚水從夜華公主的風眸中滴落下來,清澈透明。她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閉着,讓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沉默許久的白色骷髏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你終於爲我流淚了,我感受到了。你記起了一切!你的淚是爲我而流......”
夜華公主的聲音中有淡淡的憂傷,“我們註定是平行線上的太陽和月亮,即使有交集也不會在一起。”
白色骷髏的聲音聽不出悲喜,“我知道。你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所愛嗎?是身邊的這個小子嗎?”石曉懷感到令人心中震顫的敵意向他撞來,不過旋即消失。他有心說不是我,但是心中微微嘆息一聲,什麼都沒有說。因爲一隻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一切何須再解釋?!
白色骷髏微微嘆息,“有你的一滴淚水,這生生世世的糾纏也算沒有白費,我知足了。你們既然是來取這四魂血玉的,便送了給你吧。小子,你要代我好好待她,不要辜負她......”
不待後者說話,白色骷髏眉間的那一抹血色紅玉忽然飄向石曉懷。他伸手接住,手指剛剛觸及四魂血玉,身體忽然一震,無數情緒和意念向紫府神海中涌來,其磅礴的程度令人震撼。
“奪舍!”
石曉懷暴怒,紫府神海中的星之心爆射出一縷凌厲的白色劍芒,才滅掉了大半。他閉目調息,臉色蒼白焦黃黑色間不斷變幻。任憑身旁夜華仙子不斷呼喚,也不出聲。
終於,石曉懷徐徐睜開眼睛,眼神中有暴戾複雜的情緒,幾乎令人不敢直視。白色骷髏的聲音傳來,“竟然擁有星之心,好,好。小子,但是即使你修爲再高,也抹不掉我留在你心中的情緒和記憶。從今天起,你要替我好好愛這個女子吧!”
厲笑轟然在空中巨響,那尊高大的雪白骷髏在厲笑聲中,化爲齏粉。雪白的骨粉沖天而起,然後化爲漫天的白雪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落了兩人的頭髮上臉龐上衣服上,彷彿還殘留着對方偏執之極的愛意......
石曉懷伸手,緊緊握住身旁女子冰涼如冰塊的小手兒。後者微微顫抖的身體投入了石曉懷的懷抱。心中微微嘆息,後者別無選擇地緊緊擁着對方。
良久,夜華公主從擡起了那張滿是淚痕的臉龐。石曉懷輕聲安慰道:“走吧,一切都結束了。”
......
高大漆黑的墨麒麟在荒漠上已經走了足足五個月。它的目的地正是萬里之遙的死亡之海。如果穿越的話,半個時辰便可以到達。但是爲了身上一直昏迷不醒的石曉懷。前者便用普通的速度奔馳在荒漠之中。因爲它身具異能,原野上刮來的沙暴或是黑風,都到不了身前丈許的距離。
“哎呀!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
已經通靈的墨麒麟忽然停住了腳步,並且微微曲腿蹲下。似乎感受到身上主人的甦醒。
一向裡土得掉渣的石曉懷竟然吟出兩句詩來,他微微睜開雙眸,感受着天穹上四野間吹來的乾燥發熱的風。即使如此他也感到很是舒服。 以時間算,冥域中應該屬於五年的時間。聞慣了冥域中陰暗潮溼的風,連人都變得壓抑起來。他竟然有些不適應頭頂火球兒一樣的太陽。微微皺眉......
"哎呦,怎麼熱。”
一個嬌柔女子的聲音傳來,美麗如仙子的夜華公主出現在他的身旁。剛一出現,便用手遮住了眼睛。頭頂上的太陽她更是不能適應。
石曉懷心中道:“差點忘了,這位更是不行。”伸手做出一個水球符,頭頂百丈處的陽光被遮蓋了去。這才感覺好些。
“如果實在不適應,便回去吧!”
石曉懷微笑道,“反正以時間算,傳送陣的關閉應該還趕得上。”
夜華公主嘟嘴道:“我不!”
石曉懷知道自己語言的蒼白,知趣地不再勸解。前者的眼神凝聚在曲腿蹲着的墨麒麟身上,驚奇道:“這就是你說的墨麒麟。哎呦,好奇特。冥域中什麼都有。我卻沒有看到過這麼奇特的傢伙。喲,它似乎能夠和我溝通。”初到世間的冥域公主像是一個好奇的小女孩兒。摸着墨麒麟的密密的鱗甲,眼眸中滿是驚歎。石曉懷不理對方自言自語,他望望一望無盡的荒漠,低頭看看曲腿遁着的墨麒麟,道:“大傢伙,你這是帶我到什麼地方?”
墨麒麟的神識傳來:“主人失去神識,我要帶主人回到死亡之海養傷。”石曉懷既然收了它身上的伏羲祖符,它便認定前者爲主人。
石曉懷心中暗道:“少不得要去死亡之海去走一遭。”不過,旋即他又被自己的另一個念頭打斷。現在的北疆凱撒帝國虎視眈眈,還有他答應白象王朝出兵之事還沒有下文,整個北疆恐怕亂成了一團粥。尤其是甲子盛典快要召開,各種勢力正在鷹赤國內角力。心中惦念石府現在的情況,他決定還是先去北疆,然後再做打算......
青柯寨。
上萬黑甲戰士列出殺陣,殺氣陣陣。刁斗生寒,五千強弩手用僅有的一千具弩車壓住陣腳。三千匹紅鬃烈馬上的騎士彎刀在手,隨時準備衝鋒。
但是即使如此,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便白青皮面色凝重。他目光遙望遠處,青柯寨前的山道上端坐着幾個人。一個黑衣道人,如果石曉懷在此他一定會認得對方。因爲此人正是天妖師公良術。此人在神武大陸上有着赫赫威名。爲人不問正邪,只要有利益便自己的親爹孃也能出賣。如果給的晶石夠多,他能爲你去殺一國的九五至尊......
另一個人身材高大,敞着懷露出胸前的黑毛。讓人奇怪的是此人皮膚黑得發亮。好似從有竈臺裡滾出來似的。此人正是天魔殿中六殿主大妖烏山。
第三個人乃是一個媚意天生的絕色美少女。蓮步輕搖間蛇腰勾人魂魄,不過其意態雖魅惑,卻沒有人敢於正視。因爲女子細長的眉眼間有淡淡的清氣。如果細看,會讓人心驚肉跳。這就是殺機。此女正是石曉懷的老對頭,凱撒帝國的女煞神暮雪霖鈴。
最後一個一步三搖,搔首弄姿的男人正是人妖虛無。
他們的有許多禁錮了氣機的人。這些人看上去還活着,不過神情黯淡,面如死灰......
兩個老人一左一右地站在白青皮身旁,看得出都是地元八重的境界。他們正是石府中的兩大護法刀魔劍皇,不過即使恢復了巔峰的修爲,他們的神情也沒有絲毫的輕鬆。因爲兩位老者心中清楚眼前四個人有多麼的可怕。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緊緊摟着身旁豎着丫角的小屁孩兒。神情略帶緊張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他們正是石曉懷在芙蓉鎮救下的賀蘭琴和賀蘭牛姐弟倆。兩人歷盡艱辛,還真是尋到了青柯寨。有石曉懷的囑咐,白青皮自然不敢怠慢。便收留了這對姐弟,每日裡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怎麼樣,莫非名聲顯赫的石府連這些膽量都沒有?交出那個白象王朝的公主,我們扭頭就走。”
白青皮不敢驅馬上前,唯恐對方出手,摘取了他的項上人頭,雖然他白青皮現在的修爲已經達到了地元三重境界。不過以前者幾人令人髮指的修爲,摘了他的腦袋,不過是鬧着玩兒似的。
“幾位,咳咳,那個慕容歡公主真的回去了。人家乃是天皇貴胄,正忙着復國大事,怎麼能夠在我們青柯寨這個小地方呆着......"
人妖虛無嘿嘿一笑,尖細着聲音道:“桀桀,白青皮你過謙了,現在的北疆誰不知道石府的威名?嘻嘻,現在只剩下半柱香的時間,如果慕容歡不送到這裡,數一個數兒便會殺十個人,一直殺光青柯寨中這些兔崽子爲止......”
白青皮面露無奈,低聲道:“去送信的人走了多少時間了。”
一旁的刀魔道:“有半個時辰了吧,以公孫老頭的修爲,到這裡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司空落日的人也在趕來的路上......”
“不行就幹吧!莫非我們幾千甲士還殺不了他們。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們了。”白青皮狠聲道,“省的受這鳥氣。”
“如果想死,就儘管去。恐怕這幾千甲士也就是一茶盞的功夫,便會死傷殆盡。”
劍皇冰冷的聲音傳來。他給出了一個近乎殘酷的答案。
刀魔眼神微微眯起,若有所思,“不如就交出那勞什子的公主,她和我們有沒有幾毛錢的關係,總不至於爲了她丟到我們石府的家底兒吧。”
白青皮急忙向刀魔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苦笑道:“我們誰敢做這個決定,是老刀你?還是老劍你?”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劍皇。兩人忙搖頭。
“呵呵,恐怕到時不等主人殺我們,我們自己就買塊豆腐撞死了。”
刀魔聲音中有些抖顫,“上萬條人命呀!這可是我們一點一點的掙來的......”
這時候遠處傳來人妖虛無詭笑聲:“現在我數十個數兒, 如果人還不送出來,殺人表演便正是登場了。哦,對了聽說石曉懷得到了墨麒麟,也一同叫出來。”他身後的幾個人面色漠然好似旁觀者一般。
他現在說話底氣足的很,身後的公良術乃是爲了墨麒麟而來,至於大妖烏山已經接到信,知道五個月前門中的八殿主血豬王和九殿主紫焰黃金獸爲石曉懷所殺。它正是報仇而來。
“一、二、三......"
人妖虛無故意把聲音拉得很長,尖銳的聲音在空氣中震顫,給人一種恐怖的感覺。白青皮向遠處的毛致用使出一個警惕的眼色。牛皮弓弦拉動的呀呀聲響了起來。
十個數兒到了,青柯寨中的人還是沒有動靜。遠處的大妖烏山獰笑一聲,果然都是硬漢子。他黑鐵一般的手在空中揮動一下,一縷寒光閃過。十來個漢子的頭顱滾落下來,鮮血像是泉水一樣噴出來......
“好,有骨氣!”又是手臂揮動,黑光在十個人的頭上回旋一下,十來個漢子的頭顱像是炮彈炸裂開來。前者故意要製造令人驚悚的景象。場面恐怖地讓人閉上了眼睛。即使殺人無數的暮雪霖鈴眉頭也皺了皺,轉身向遠處走了幾步。
“你們這樣做,會得天譴的。”白青皮面色凝重,眼角流出鮮血來,“這些人都是青柯寨中的漢子被捉了去的。”可以聽到身後數千名黑衣甲士呼吸粗重起來......如果白青皮說出一個“殺”子。這些甲士們會毫不猶豫地衝出去。
半柱香的功夫,地上被禁錮的漢子們已經殺光。大妖烏山凝視着衆人,戛戛笑道:“看樣子殺這些人不夠。便在找些來。”
他的目光掃過遠處賀蘭琴姐弟的身影,怪笑一聲,身形突兀 地消失再次出現時,賀蘭牛小小的身體已經抓在手中,遠處傳來賀蘭琴撕心裂肺的哭聲,他伸出鮮紅的舌頭舔舔嘴脣。
“這個小傢伙天生靈體,想來滋味兒不錯。正好當午飯吃了。”
看它貪婪的樣子,沒有人懷疑對方會吃了賀蘭牛。後者面色慘白,已經失去了直覺。
正當大妖烏山要吃掉賀蘭牛的時候,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聲音:“你要找到人在這裡,放開孩子!”
白象王朝公主慕容歡的身影出現在人羣的後面。白青皮縱馬過去,急聲道:“姑奶奶,誰讓你出來的。這些人不會講信用的。你可不能過去......"
慕容歡看看白青皮,清澈的眼神如深邃的湖水,道:“如果孩子爲我而死,我會一輩子不安心的。他也會看不起我......"
白青皮自然清楚對方口中的“他”是誰。在石曉懷失蹤的這段時間裡,慕容歡本來可以離開青柯寨,可是她卻找各種藉口留下。那份心思,只有傻子纔看不出來。
“告訴石曉懷,我......"慕容歡望着灰色的遠天,“我不怨他,遇到他我一輩子知足了。”
“你不能去!”
可是慕容歡已經繞過了白青皮向前面走去。
遠處暮雪霖鈴清冷的聲音傳來:“慕容公主,還是跟我們走吧。”
她的身形飛起來。白青皮眼眸中閃過一絲狠色,命令道:“放箭。”
弓弦聲嗡嗡大作,無數箭弩有如飛蝗向着空中的暮雪霖鈴而去。可是前者猶如未見,那些箭弩到了她身前半尺距離,便都滑落出去。她猶如游魚般,消失......出現。然後又消失......又出現;幾個閃爍間到了慕容歡的身前,伸手嚮慕容歡扣去。丹脣嬌笑:“公主還是跟我走吧!”慕容歡面色如死灰,似乎已經放棄了抵抗。
就在這時,天穹中忽然伸出一隻大手,撥開了暮雪霖鈴的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