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緋雲正想推託。
“說說你猜的迷底。”冷奕勳道。
“這兩句是拆字迷,合起來就是個左字,我相信,很多人都猜得出。”緋雲不是他是何意,但還是回答道。
“哦,左字?如何就是個左字?”理國公問道。
“蒼天失佑有失月,大地偏心貢無財。蒼天失佑,沒有右,當然是左,有沒有月便是個丆頭,而貢失財,貢沒有財便是少了貝,便是工字,兩者加在一起,還不就是個左字嗎?至於大地偏心,當然也好解釋,人心是在左邊的。”緋雲細細分析道。
理國公撫掌:“小云果然聰慧啊,如此說來,是上天示意,天下該屬於左家咯。”
這種事情緋雲就不好說什麼了,她對政治不感興趣。
“應該就是左家搞出來的事,只是,說來也新奇,兵部尚書府湖面上的字是我親眼所見,並非什麼江湖小把戲,左家是如何做到的,難道真是上天的旨意?”夜安離道。
“不錯,我在夏尚書家的絕壁岩石上也看到了這句話,還活生生看到了夏家失蹤的小子,好象那孩子就活在那畫壁上一樣。”素來冷傲的冷奕勳也滿是疑惑地說道。
緋雲也好奇那兩種現象,雖然她是絕對不相信鬼神之說,但那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而如今,軍營在又發生了瘟疫,大臣嫡孫失蹤,上天示警,軍營瘟疫,這麼多事都湊在一起,幾乎都與左家有關,如果不是左家在搞事,那又是什麼?或許,真是上天要讓左家擁有天下?”理國公負手踱步,眉頭緊鎖。
“如此囂張強逼,真當皇上是紙老虎?”夜安離怒道。
“他不是紙老虎,也未見得就是鐵老虎。”冷奕勳不屑地說道。
“奕兒……你不能對皇上不敬。”理國公喝道。
“也不知道皇上如今可知道了這些,可有對策,阿奕,咱們兩個還是進宮吧。”夜安離道。
“是啊,我也跟你們一起進宮面聖,這個時候,皇上正是用人之際。”理國公聽了眼睛一亮道,他雖有爵位,卻一直不得皇上信任重用,這些年盡擔些閒職,眼睜睜地看着同僚們吃香喝辣,挖金掘銀,弄權專營,既羨又妒,早就想往上爬了,卻苦於沒有機會,這一次,機會來了。
“現在進宮,對皇上說些無關痛癢的安慰話語,有意思嗎?”冷奕勳一眼看出理國公的想法,冷冷道。
“可是……”理國公臉色一紅。
“父親,你與夏尚書等幾個相熟,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探知幾位大人的動靜與想法,如果此事真是左家想謀反,那左家劫持幾位權臣的子嗣的用意就昭然若揭,無非是想以此控制他們,逼他們投誠,與之一起謀反,而幾位權臣爲官多年,在朝中勢力龐大,他們的想法如何,纔是皇上最擔心的。”
“不錯,世伯,你確實該出去打探打探,如此,進宮後,與皇上奏對時,也有話說。”夜安離自然也看出理國公的心思,笑道。
理國公點頭,又看了緋雲一眼對冷奕勳道:“阿奕,你娘是個倔性子,書寧的死她一時還看不開,或許,過些時日也就好了,你不要記恨她。”
冷奕勳面無表情道:“你告訴她,她在意的,我無所謂,也不會爭,我在意的,如果她再敢妄動,就別怪我不客氣。”
理國公臉色僵了僵:“阿奕,她好歹是你娘,你能不能……”
冷奕勳卻不等他說完,率先出去了。
理國公無奈地嘆口氣,對夜安離道:“阿奕這孩子,就是性子冷。”
“您說得太對了,成天不是踹我就是罵我,沒給過我好臉子,可誰讓我就是喜歡他這性子呢,唉,世伯,您說我是不是犯賤啊。”夜安離笑着說得意味深長。
理國公的臉色越發尷尬:“也是他小時候,我太忙,沒好好教他。”
“嗯,幸虧沒教,要是教出冷書寧那樣,也沒什麼好。”夜安離說完,也轉身出去。
留下理國公黑沉着臉。
緋雲正想出去,理國公道:“雖說阿奕在乎你,但你也該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你做好本份就好。”
緋雲擡頭,淡淡地直視理國公:“緋雲一直很本份,不知國公爺所說的本份又是什麼。”
理國公沒想到她大膽而淡定,面對他,沒有奴婢應有的敬畏,更沒有卑微之色,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高貴堅定的氣質,怔了怔,正要說話,緋雲道:“放心國公爺,緋雲對二少爺沒興趣,也沒興趣當任何人的小妾。”
緋雲出來時,冷奕勳和夜安離都安靜地看着院子裡,同時看向她。
緋雲微微一笑:“二爺,我還沒有逛過京都的夜市,聽說流晶河的夜景很美,你帶我去逛逛可好?”
“逛夜市找阿奕作什麼?我帶你去啊,阿奕整天縮在府裡頭,就是出門,也不過是去釣釣魚,打打獵,他這個人又無趣得很,你跟他出去,肯定逛得不痛快。”夜安離嬉笑道。
“對,這方面我着實不如你良多,不過,你熟悉的不是流晶河的夜景吧,你更熟悉東臨街,對不對?”冷奕勳俊眉一挑,滿含譏誚地說道。
東臨街是京都有名的銷遙街,那裡妓院,賭場,酒肆,各種娛樂場所應有盡有,一到晚上燈紅酒綠,熱鬧非凡,是男人的銷金窟,溫柔鄉。
“你又胡說,我哪裡熟悉東臨街了?”夜安離佯怒道:“本公子素來潔身自好,愛的都是風雅高貴運動,你莫要污我名聲。”
“哦,你真的不熟悉?我怎麼記得春華樓的語嫣姑娘是你的紅顏知己呢?去年還聽說你爲了她,大打出手,將景南侯世子打落兩顆牙呢?”冷奕勳道。
“哦,語嫣姑娘?是不是長得很好看啊?是不是春華樓的頭牌?”緋雲滿是好奇地問。
“小云,別聽他的……”夜安離滿臉尷尬地說,可緋雲卻興奮道:“帶我去,帶我去,我要去春華樓……”
話還未完,就被冷奕勳拎了領子往身後甩,她忙抱住他的胳膊:“要不二爺你帶我去吧,我還沒見識過春華樓是什麼樣兒呢。”
“回房,再囉嗦我扣你月錢。”某人黑着臉,俊眼含霜。
“不嘛,二爺,回去這麼早又睡不着,成天呆在府裡頭,悶都快悶死了。”緋雲拖着他的手晃。
她俏臉微仰,靈動的大眼裡滿是乞求,軟軟柔柔地撒着嬌,小手輕輕牽住他的,柔軟而微涼,這樣的她,明媚而狡黠,明知她的要求很不合理,可他就是狠不下心來拒絕,漆黑的眸子裡漸漸捲起層層疊疊的峰浪……
突然象觸電一樣甩開緋雲的手,冷奕勳彆扭地轉過身:“要去也要換身打扮,這個樣子出去讓人瞧見,人家還以爲本公子缺錢用。”
缺錢用?緋雲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不知是什麼意思。
夜安離一腳踹過去:“你個死阿奕,你敢賣了小云,小爺第一個不饒你。”
緋雲這才明白過來,紅着眼睛瞪過去:“爺不缺錢用,我缺,把爺捯飭捯飭,賣得價錢該高了去了。”
“哈哈哈,阿奕,你不用裝扮,就換件紅裙,絕對風華絕代,保準一去,春華樓的頭牌就得換人。”夜安離捧腹大笑。
某人氣得俊臉由白變黑,又由黑轉紫,突然貼近夜安離,嫣然一笑,明豔得如怒放的春海棠:“阿離哥哥,真的麼?”
夜安離的笑就卡在喉嚨裡,毛骨聳然地看着他:“阿奕……你幹什麼?”
“當然是……”冷奕勳巧笑嫣然,他原就俊美得如同嬌花,又從來對夜安離不假辭色,突然笑得如此妖媚動人,夜安離的眼睛差點脫窗,突然慘叫:“啊奕,你想要我的命啊。”
冷奕勳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手,拎着正目瞪口呆的緋雲往寧墨軒去。
京都東臨街,大紅的燈籠早早的就掛在樓前,妓院,酒樓門前人羣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緋雲穿着小廝的衣服,跟在兩個大美男身後,大眼興奮地四顧,一會兒摸摸這裡,一會兒扯扯那邊,象劉姥姥進大觀園時,帶着的那個孩子板兒,看什麼都新鮮。
“喲,兩位公子,來玩兒啊。”一個香豔老鴇甩着帕子出來,一見冷奕勳和夜安離兩個就撲了上來,對着後面喊:“姑娘們,來客人啦,快來啊。”
頓時,一羣穿着暴露,風情各異的姑娘蜂擁着跑出來。
緋雲忙躲到夜安離身後以防不測,果然,就聽到一陣抽氣聲,春華樓寬闊的大門口頓時擁堵不堪,一大堆姑娘擠在門口看得目瞪口呆,嘴角流涏,一個個花癡病突發。
也不知誰尖叫道:“京城第一美男子,冷奕勳冷二爺,哦,我的天,我沒有看錯吧。”
原本擁堵的大門因爲這一聲叫喊頓時更加擁擠起來,後面的姑娘們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就使勁往前擠,終於,轟地一聲響,人牆倒塌,尖叫聲,咒罵聲此起彼伏。
有衝出來的如餓狼撲羊似地撲過來,齊齊纏住冷奕勳,夜安離自問風流倜儻,卻被冷落到無人問津,氣得直搖自己的錢袋子:
“姑娘們,姑娘們,沒人來伺候爺麼?”
可惜,最愛錢的姑娘們沒一個人多瞧他一眼,仍一個勁地往冷奕勳身邊鑽拱。
可憐相對身材矮小的緋雲早被人擠出三丈開外,帽子差點都掉了。
好不容易戴好帽子,遠遠的看見她家二爺冷着臉立在羣花中,快到暴發的臨界點了,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某人的功力何等強大,只要隨便一招,那羣花癡們不死也要傷啊。
她施展游魚功,奮力擠進去,一把抱住冷奕勳:“二爺,二爺,你怎麼能這樣,你不是說,愛的永遠只是奴才一個麼?你怎麼能來妓院呢?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冷奕勳煩燥快要發火之及,突然被她抱住,看她聲淚俱下表情逼真的哭訴他的無情,就如同點燃的炸藥上突然澆了一盆甘雨,頓時渾身清涼舒泰,漆黑的雙眸湛亮如星,俊臉也染上一層緋色,聲音暗啞:
“你真的很傷心麼?”
呃?傷什麼心?這是在給他解圍啊,他不知道麼?
周朝的姑娘們頓時後退三步遠,心也碎了一地,怎麼可能,俊美無儔的京城第一美男子竟然是個斷袖!
“爺只要心裡有奴才,偶爾出來玩玩奴才也是可以的,奴才一個人不能霸着爺啊,要不讓這些姐姐們情何以堪。”
見姑娘們散開了,緋雲這才鬆了一口氣,裝出一副賢惠大度的樣子道。
身邊的人立即拍灰塵一樣拍開她,大步走了進去。
甩開一衆花癡後,三人安靜地坐二樓雅間,只請了語嫣姑娘和另一位清麗嫺雅的女子。
這兩位都是春華樓的頭牌,果然要比樓下的花癡要優雅矜持得多,行過禮後,兩人便一邊一個,在冷奕勳和夜安離身邊坐下。
夜安離果然與語嫣姑娘相熟,兩個坐下不久,便攀談了起來。
“……世子爺原來最近都在忙於查案,怪不得不常來看奴家了,最近京都出了這麼多大事,也難怪爺要忙了。”
“可不是麼?先是宮裡出了案子,宮裡的案子沒完,左大將軍又暴畢了,呀呀呀,真是忙死爺了。”
夜安離裝模作樣的扇着扇子道。
“奴家還聽說這兩天又出了兩件大事,一是幾位大臣家的重要子孫無故失蹤了,二是上天示警,說是左家要得天下呢。”坐在冷奕勳身邊的女子被某人暗暗散發的冷氣凍得無奈,也跟着夜安離八卦起來。
“是啊,聽說絕壁上都顯字了呢。”
“可不是麼?湖面上也有字,長這麼大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除了神仙,誰有這個本事能做到啊。”
“你們兩個天天坐在閨房裡,消息還真靈啊,這事可不是才發生的麼?”夜安離笑道。
“爺,這麼神奇的事情,早就一傳十,十傳百了,哪能不快啊,何況咱們這裡,原就是三教九流混雜,什麼樣的人沒有,消息當然靈通。”語嫣道。
“就是啊,何況好多人都心裡惶惶的,就怕有政變發生,誰當皇帝跟咱們沒關係,可是,朝代更替,肯定要死人啊,咱們這種人原就是最可憐最無依無靠的,真要發生內亂,最遭殃的保不齊就是咱們。”
果然消息不止傳到了妓院,還引起了不同程度的恐慌,看來,左家的陰謀已經達到一定效果了。
從妓院回來後,冷奕勳與夜安離又在書房裡聊了很久,緋雲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聽着,腦子裡卻始終想着白天在夏家看到的事,好端端的,人影怎麼會出現在絕壁上,還有那一行大字,這個時代科技不發達,又沒有投影機,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投影機?她突然眼睛一亮,起身就往外走。
冷奕勳和夜安離都怔怔地看着她。
“哦,我困了。”
冷奕勳擺擺手,讓她離開。
誰也不知道,她一個人躲在自己的小屋裡搗鼓了一夜,第二天墨竹來叫她起牀時,緋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賴在牀上不肯起來。
“今天爺要進宮,你再不起來,小心爺不給你早飯吃。”墨竹一邊說一邊胳肢她,緋雲最怕這個,無奈坐起,抱住墨竹道:
“墨竹姐姐,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墨竹怔了怔:“不留你身邊去哪兒?爺讓我保護你,我哪兒也去不了。”
緋雲道:“那是爺的命令,你自個呢,有沒有打算,想法?”
“能有什麼打算?我們做下人的,主子讓幹啥還不就得幹啥,起來吧,再磨磨蹭蹭二爺出門了,你就篷頭蓋臉地跟出去。”
剛梳洗完,外頭墜兒就在催:“緋雲姐姐,爺已經到了院子裡了。”
“催命啊,飯都沒吃一口呢。”緋雲滿腹怨念地跑出來,就見冷奕勳今天穿了件墨綠色廣袖長袍,腰間繫着同色腰帶,將修長的身材襯得越發挺拔英氣,朝陽灑在他的肩頭,如同披上一層淡金色的粉,濛濛朧朧如置雲霧仙境,玉樹臨風已不足形容他此時的風彩,緋雲腦子裡就浮起一個詞來,二郎神君?白龍馬?暈,他要是二郎神,我成天跟在他身邊不成哮天犬了?
搖搖頭,翻了個白眼跟上去。
“怎麼不精神?”冷奕勳擡手探來,緋雲往後一跳,躲過,又想揉亂本姑娘的額發,髮型很難打理的好不好。
見她躲他,某人臉色沉了沉,一把扯過,手履上她的前額,神情舒緩了些:“天氣雖熱,晚上還是涼,睡覺安份點。”
誰不安份了。該死的傲嬌男,關心人不會話說好聽一點?
兩人出了門,緋雲昨晚熬了一夜,早飯也沒吃,腹中空空越發難受,差點邊走邊睡了,冷奕勳皺了皺眉,不耐地將她往懷裡一扯,翻身上了馬車。
偎在他懷裡,若是平時,緋雲一上馬車就會推開,自個坐一邊去,今天實在是困頓得很,加之他的懷抱實在溫暖,帶着清新的氣息,馬車搖晃間,她竟睡着了,還睡得無比踏實。
夜安離在迎賓樓前等得不耐煩,冷家的馬車停在門口多時了,就是不見人下來,氣得一掀車簾子,就看見冷奕勳正抱着緋雲,目色溫柔地看着懷裡的小人兒,脣角微微勾起,那笑容是夜安離認得他以來,從未見過的溫柔甜蜜,對,就是甜蜜,長那麼張禍國殃民的臉,還笑得如此甜蜜,幸虧他是在馬車裡,不然京城大街又要發生擁堵事件了。
“阿奕,你要不要笑得這麼賤啊,真的很讓人不習慣呢。”明知自己此時出現很不和諧,夜安離就是喜歡看冷奕勳暴走的樣子。
果然,某人擡眸,目光凌厲如刀,夜安離聳聳肩,摸着鼻子走開,“什麼嘛,不公平,完全是近水樓臺,小云要是醒着,鐵定討厭你抱她。”
“我就是近水樓臺你又如何?你咬我啊。”冷奕勳抱着緋雲跳下車,對春喜道:“今兒夜世子請客,多點幾個爽口的小菜,對了,點個海鮮粥,小云愛吃。”
春喜高興地進去了,夜安離怪叫:“喂,憑什麼又是我請客啊。你美人在抱,不是更該請客嗎?”
“你請是不請?不請我帶小云回去。”冷奕勳停步,轉身。
“請,請,請,就會威協人。”夜安離懶得看他得意的臉,轉身先進去了。
早上的迎賓樓已經客人不少了,二樓雅間,緋雲睡來時,一看見某人胸前那片水漬,俏臉頓時紅透,一擡眸,觸到夜安離似笑非笑的臉,尷尬得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故作鎮定道:
“夜公子好早啊。”
“嗯,早,我剛下朝回來,小云睡得可好?”夜安離笑道。
人家早班都下班了!
笑話她偷懶呢,丫丫的也不是好人。
正好小二端了粥上來,緋雲撲過去道:“好香啊,餓死了,你們也沒用早膳麼?”
“我們當然用過了,我看小云還睡着,估計你沒用,所以就點了這些,小云可喜歡?”夜安離搶過碗替緋雲盛粥。
“夜公子你真好,我真餓着呢。”不象某些人,虐待下屬,早飯也不給人吃就出來工作。
緋雲笑着接過粥碗,不忘白了某人一眼,美美地吃起來,海鮮粥,鮮香滑軟,香而不膩,太好吃了。
“今天皇上大發雷霆,命靖北侯嚴查軍營疫情,聽說,這兩天,又死了一百多號人了。”鄰座的幾個官員模樣的人邊吃邊聊着。
“皇上不發脾氣纔怪,昨個兒幾位尚書府中現天意示警,矛頭可都是指着皇上的,左家現在正得民心啊。”
“可不是麼?桃花訊淮水遭災,幾十萬人受災,左家二老爺正好在淮安,以左家名義賑災放糧,救助百姓,百姓都快把左二老爺奉爲救世主了。”
“聽說幾位尚書大人今天都稱病在牀,同時沒來早朝,看來,他們已經有想法了,這幾位,可是掌管着朝中軍權,財權人事權的啊,如此下去,政局動盪,皇上的皇位怕是難保喲。”
緋雲張着耳朵聽了半響,越發覺得事態嚴重,不管是在前世還是今生,她都討厭打仗,討厭內亂,因爲受傷害的總是平民百姓,改朝換代豈會是平平和和能做到的?
再仔細聽聽,幾乎整個迎賓樓裡都在談論政事,大家人心惶惶,不知所措,有的人說起要先到江南或是外省先避避,免得受魚池之殃。
緋雲正聽得認真,外面哄亂起來,樓下正用早點的客人們全都向門外擁去,冷奕勳和夜安離沉臉起身,向窗外看去,只見街道上不知何時多出許多人來,手裡舉着模幅,上面正是昨天示警的兩句詩,那些人邊走邊念這兩句詞。
街上原本看熱鬧的人漸漸也有加人遊行隊伍,原本幾百人的樣子,慢慢多了起來,很快,有衙役前來維持治安,想要驅散人羣,但人越來越多,衙役也不敢犯衆怒,怕引起騷亂。
迎賓樓裡,議論聲越發激烈起來,有人開始列舉皇帝近幾年做的幾件不得人心的事,又有人談起皇上的平庸與無能,說起左家的豐功偉績,說起左家對錦泰朝的貢獻,一時,越說越激動,有人更是覺得,或許左家當權上位,老百姓會如何更加幸福,國家會如何強大的願景來。
“阿奕,左家也太囂張了,這是在逼皇上退位麼?”
“走,進宮去。”冷奕勳道。
三人好不容易擠出迎賓樓,馬車是沒法坐了,坐了也開不動,人羣擁擠,很難前行,緋雲跟在冷奕勳身後沒走一會兒,就是一身汗,氣喘吁吁,還生怕擠散了,會走丟。
好在冷奕勳回頭牽住她的手,冷二公子素來討厭與生人接觸,往常有人稍一挨近,他必退開,或是用冷氣凍人,迫人自離,如今還有誰會注意他的心情,人們只顧看熱鬧,只顧擠撞,誰也管不了誰。
冷二爺乾脆一攬緋雲的小腰,提氣躍上屋頂,等到了皇宮時,緋雲剛吃下去的粥差點全吐了。
剛進宮,就碰到賢妃娘娘派來的小太監:“娘娘在景樂宮等着二爺。”
景樂宮裡,賢妃坐立難安,見冷奕勳進來,高興地迎上:“阿奕,怎麼辦?皇上被幾位大臣圍在乾清宮呢。”
“他們想做什麼?逼宮嗎?”冷奕勳怒道。
“淑貴妃也從長春宮裡出來了,她正要把掌宮大權從本宮手裡奪走呢。”賢妃道。
“哼,天還沒變呢,左家人果然急功近利,就憑這幾個小小的伎倆就想奪錦泰天下,他們是不是太幼稚了?”冷奕勳道。
“左家這可不算是小伎倆了,近衛軍現在由趙孝天把守着,他是左家的親信,而御林軍左衛將軍也是左家的親信,我爹雖掌管着右威衛大軍,可軍中鬧疫情,戰鬥力大降,何況左威衛還在左家手裡,
如果左家想要發動政變,就算四方將領率軍前來勤王,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如今幾位掌管軍政財政的大臣受左家所迫,也並不聽命於皇上,加之左家善於利用民心,現在情熱可謂一觸即發,危在旦夕啊。”夜安離神色凝重地說道。
“是啊,要不然,以淑貴妃陰沉的性子,行事不會如此囂張,她今天已經來過本宮宮裡,讓本宮交出印章,她是想用控制後宮,來控制前朝大臣,後宮裡,許多妃子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兒啊。”賢妃秀眉深鎖道。
“其實不管是大臣還是老百姓,他們最在意的是昨天上天的示警,這太神奇了,誰也無法解釋與反駁,就算軍隊不譁變,失了人心,皇上的帝位也很難保啊。”夜安離道。
的確是這樣,這個時代,科技落後,人們對無法解釋的現象都會歸於神與上天的旨意,大家信奉天神,最怕的就是遭天譴,皇帝統治天下,都會以上天之子爲自稱,把帝王之位稱爲天授之職,如果上天都不認同你這個皇帝,老百姓又如何信服?
“其實軍隊疫病也好,幾位大臣子嗣失蹤也罷,這些都不是很可怕,可怕就可怕在那兩件上天示警,爲今之際,先破解此局,方可緩解情勢啊。”賢妃娘娘道。
“可是怎麼破?就算我們相信是左家在裝神弄鬼,但沒有證據,就無法令人信服,連皇上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事情,又如何說服朝中大臣?”冷奕勳也嘆氣道。
“走吧,先去乾清宮,看看情勢再說。”夜安離道。
乾清宮裡,今天早朝的大臣沒走幾個,都圍在殿裡商量着對策,大家議論紛紛,意見不一,有幾位還吵了起來,內容大致還是如何對待上天示警一事。
皇上被大臣圍在中間,面無表情,但俊眸中卻充滿焦急,看得出,皇上肝火很盛,也有點束手無策。
“……皇上,爲今之際,您應該下詔罪已,以平民怨。”文華閣大學士道。
“是啊,皇上,這些年,皇子一個接一個的逝世,您不覺得奇怪麼?說是上天早就有警示,只是您同有以此爲戒啊。”
“上天不肯給皇上子嗣,就是想讓皇上後繼無人,說明天意不可欺,您這帝位不保啊。”另一位老大臣不顧君臣之誼,大膽道。
冷奕勳俊眸淡淡巡視一遍,發現說這些話的基本都是與左家關係甚近之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顧大人,這分明是有人裝神弄鬼,有些人不臣之心早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笑大家竟然不羣力誅滅此賊,卻來依附,縱容奸佞之徒,真是豈有此理。”冷奕勳走進殿內,站在皇上面前,大聲怒喝道。
“什麼怪力亂神?分明就是上天示警,冷公子,此乃朝堂大臣議事之地,你一介布衣,有什麼資格來與本官理論?”那顧大人是禮部侍郎,正三品官員,平日裡並不怎麼出挑,今日倒是叫嚷得利害。
見到冷奕勳,皇帝眼前一亮,如今聽到他與幾位大臣的對話,眼神又黯淡下去,俊眉深鎖。
夜安離也幫着冷奕勳說話,幾位中間派的大臣默然不語,也有忠心皇上的大臣也站在冷奕勳一邊,但不管如何,無法解釋上天示警一事,大家說話就沒有底氣。
一時間,乾清宮殿裡亂成一鍋粥,只差沒有叉腰掐脖子罵街打羣架了。
緋雲看着就頭痛,偏往日威風凜凜,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束手無策,再鬧下去只會讓局面更難控制。
她顧不得許多,走上龍椅前,拿起桌上的鎮子猛地連拍三下,整個朝堂上頓時安靜下來,大家全都停下爭吵,愕然地看着莫明其妙多出來的少女,只見她臉色寧靜,神態淡定地看着大家,那神情,象是維持秩序的上課老師。
皇上也被緋雲的驚人之舉震住了,半晌沒說話。
“吵什麼吵?一羣大男人,出了事不知道如何應對,只知道吵,你們不覺得丟臉嗎?”緋雲拍完了,看到大家全都看向自己,這纔有些心虛,但事已至此,犯上之罪已經作下,退縮只會遭來更大的責罰,不如硬着頭皮做下去。
“大膽,哪裡來的黃毛丫頭,朝堂之上也敢造次,來人,將她拖下去。”文華閣大學士趙大人大怒道。
“就是,一個小小丫頭,也敢對朝庭命敢叫嚷,真真豈有此理。”又一個老夫子氣歪了鬍子罵道。
皇上是認得緋雲的,她破案的能力皇上見識過,只是也沒想到她膽子如此之大,竟然敢拍御用鎮紙,驚嚇他這個當今天子不說,還一人敢與如此多朝中重臣對恃,不過,下現局面正不知如何收拾,這個丫頭行事也不是個魯莽的,保不齊她又有什麼驚奇之舉,或可破了此局也不一定,便道:
“是朕請緋雲姑娘進宮的,衆位卿家且聽聽她有何見解如何?”
“一個無知婦孺,能有什麼見解?皇上,您是病急亂投醫麼?國家大事竟然讓個黃毛丫頭來摻合,您還真是讓臣失望啊。”顧大人不屑道。
夜安離也沒想到緋雲會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到臺上去拍驚堂木,這可犯忌的死罪啊。
“無知婦孺?顧大人,她的才能,是你一個朝中一品大臣也未必能及得上的,小云,有話你儘管說,誰敢再罵你一句,就如此桌。”冷奕勳說着,伸手輕拍,一張黃梨木茶几便應聲而碎,木片變成粉末飛揚起來,看得文臣們目瞪口呆,武將們默然佩服,這冷家二公子,果然功力深不可測啊。
“冷二公子,她再有才能,也只是個小丫頭,算了,如今朝勢危急,我等也不必與一個小丫頭計較,快些讓她下來,走吧。”一個老大臣勸道。
“不錯,朝堂之上,素來不容女子前來,她如今之舉已經死罪,大家不計較,就讓她速速離開吧。”另一位也接着說道。
“兩位大人,小女子也知道此舉不合規矩,但是,正如大人您所說,如今正是朝勢危急之際,所謂非常之時,行非常之舉,小女子之所以如此大膽妄爲,自然也是奉了上天的旨意,前來解當前困局的,您是要違叛天意麼?”
“大膽,狂妄。”
“簡直不知所謂,不天知高地厚,一個賤丫頭,也敢妄稱奉天旨意,你以爲你是誰?觀世音下凡?”顧大人怒道。
“我自然不是觀世音下凡,不過,昨天上天示警之事大家可都看見了,我這個小小的丫頭如果有本事讓上天示警之事再重演一遍,是不是也算得上是奉天旨呢?”再大膽的事情也做了,緋雲反倒鎮定下來,淺笑着回道。
“一派胡言,上天示警又豈是你一個小丫頭能重演的?狂妄之至,狂妄之至。”有大臣怒道。
“你……你真有本事能重演?”另一個大臣半信半疑地問。
夜安離也急道:“小云,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還是快下來吧,莫要添亂。”
冷奕勳怔了怔,上前來站在緋雲身邊:“她倒是亂吃東西,卻從不亂說話,她說的,就是真話,你們不信,大可以讓她一試,看她是否所說非虛。”
皇帝素來信冷奕勳,聽後也道:“不錯,宮裡的幾宗奇案就是小云姑娘偵破的,她的才能非同尋常,朕相信她所言非虛。”
“好啊,既然她敢大言不慚,那便讓她一試又何防,不過,如果她是妄言亂政呢?皇上是不是該治她死罪?”顧大人道。
“不錯,一個黃毛丫頭,也妄言奉天行旨,實在荒唐大膽之極,如果她所言非實,應該罪她重罪。”又有一個大臣附合道。
緋雲也不急,笑道:“這樣吧,請相信我能將昨日異象再現的大人們站左邊,不相信的,站右邊。”
大臣們很快全都站到左邊去,除了夜安離外。
“呀,都不相信麼?你們不怕得罪神旨麼?我可是代表上天的旨意啊。”緋雲笑道:“那麼,如果我重現異象失敗,認爲該治我重罪的站左邊,認爲我罪不置死的站右邊。”
有幾位朝中大臣自從邊出列,站到了右邊,緋雲悄悄記住了這幾個人的樣子。
對皇帝道:“皇上,現在可以下一道詔書,命朝中所有大臣全都齊聚夏尚書家中,今日午時,便可重觀昨日天相,若民女虛言欺君,皇上可治民女死罪,民女決無怨言。”
皇上見她自信又篤定,不由信了幾分,高興道:“好,朕現在就下旨,不過,小云姑娘,你可知此事若不成,後果會如何?”
“後果不堪設想,或許,您這個皇帝真會做到頭。”緋雲淺笑嫣然,語氣淡定從容。
大家頓時都被緋雲的淡定與大膽震住,原來她就是破了劉美人死之案的女子,聽說只是個奴才出身,真有本事能讓神仙顯靈?
皇上怔了怔,沒想到緋雲說得如此直接,無奈笑道:“你知道就好,如果你真沒辦成,朕這個皇位沒了,你與你家人的命也一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