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舒清楚的感覺到小軒兒劇烈顫抖的身形。彎下身子,輕輕的拍了拍小軒兒的頭,摸了摸他圓嘟嘟的小臉蛋,笑道:“軒兒,聽孃親的話,叫外祖父外祖母。”
孃親?!
二老一聽這兩字,簡直不可置信的看向慕容舒,柳大人最先反應過來,喚道:“王妃,這……”
這小兒被王妃認作義子了?王妃怎麼可能?難道她知道玉兒如今是頭上有了通姦的罪名嗎?
小軒兒對慕容舒用力點頭,圓滾滾小身子就朝着二老俯身行了大禮,“軒兒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
二老也不是硬心腸的人,對柳玉兒母子不救助是因爲柳玉兒通姦一事實在是讓家族丟臉,就算他二人想要收留玉兒也絕對不可能,家族是絕對不容的!如今看大小軒兒如此可愛的樣子,一聲外祖父外祖母將他們二人的心叫的甜甜的。可這面子怎麼也拉不下來,但是看樣子小軒兒已經是南陽王妃的義子,如此一來,這一聲外祖父和外祖母,他們也只能有些尷尬的應了下來。
“乖。”二老一同應下。
小軒兒咧嘴粲然一笑,皮膚白嫩,眼神明澈,軒眉水脣,極美極可愛,一時二老又是一愣,沒想到這奶娃竟有如此的風華。如今才三歲尚且如此,若是成人之時,又會是一番無法想象的絕代極致的美!
慕容舒牽着小軒兒的手便落座,然後將小軒兒抱在懷中。然後擡頭看向柳大人柳太太,“今日來叨擾柳大人柳太太,是爲了柳府的名聲一事。”
二老聞言,心咯噔一下,是跟玉兒有關?柳大人揮了揮手讓屋中的伺候的丫鬟退下。
“軒兒,去坐到外祖母身邊去,跟外祖母講講軒兒的母親在王府時,王君山和他的寵妾對你的母親做過什麼,對你做過什麼。”慕容舒對着軒兒柔聲說道。
而軒兒一聽到王君山和那寵妾的名字後,立即緊緊抓着慕容舒,怎麼也不放開。聲音有些哽咽道:“孃親,那兩人都是壞人,他們總是欺負孃親,害的孃親食不下咽。父親總是罵孃親,那壞女人也欺負孃親。母親夜夜無法入眠,不知道爲什麼,父親就將軒兒和母親攆出來了。母親病了好久。軒兒打那個壞女人,父親就用鞭子抽軒兒。孃親,軒兒,疼疼。”
說着說着,慕容舒輕柔的拍着他的後背,撫慰道:“軒兒,別怕,咱不說了啊。”讓軒兒親口敘述他與柳玉兒在府中的一切是讓柳大人和柳太太感覺到愧疚和心痛。但是她沒料到會讓軒兒如此難過,心跟着軒兒爲之一痛。
白嫩嫩的小臉上掛着淚珠,讓人格外心疼。軒兒撲進慕容舒的懷中,揚起小胳膊,“軒兒,這兒疼。”
慕容舒黑眸一閃,掀開軒兒的袖子,上面赫然密密麻麻的鞭痕!雖已褪痂,但疤痕仍在!眼底冷光四射,王君山,他是個混賬!
柳太太首先拿着帕子擦拭了下眼角。柳大人也是暗中握緊了拳頭。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玉兒在王家的情形!一直以爲是玉兒通姦被攆出府,卻沒有想到玉兒在王家是這等情形!前些日子她回府,他們未免家族怪罪便沒有出門迎接,因爲他們知道玉兒有豐厚的嫁妝可以傍身。
可軒兒是王君山親生子,他竟如此狠的對待!
將二老的神色收入眼底後,慕容舒接着說道:“本王妃與玉兒是好姐妹。自聽聞她被攆出王家後便一直擔憂。後來她來見本王妃,本王妃才得知她在王家的情形。二老都是聰明人,小孩子都能夠看的如此清楚,就更不用懷疑玉兒曾經在王家過的是何等委屈的日子。王君山寵妾滅妻,害的玉兒短短三年之間便有白髮,不過十九歲便已像三十歲的婦人。玉兒是二老養大的,她的爲人相信二老都清楚,如若玉兒有旁的歪門邪道的心思又怎會被王君山淨身出戶?其中的彎彎道道就算本王妃不說二老也應該能夠猜的出來。”
“什麼?王妃是說那王君山侵佔了我玉兒的嫁妝?!就算被休,也應該歸還嫁妝豈可吞併?!”柳太太聞言,面色變白,眼睛瞪大不可置信,說完之後,眼中頓現恨意。她好好的女兒,柳家的嫡女嫁到了王家竟然過的比下人還差!一個低賤的妾都能對她兒任意侮辱!
柳大人面色也是變了變,望着慕容舒懷中的軒兒,這個孩子與王君山有六成像,而王君山竟然說軒兒是孽種!如此看來,玉兒是被冤枉的!
既然知道是被冤枉的,二老豈能坐視不管!玉兒是他們柳家的嫡女!被冠上了通姦的罪名已經被家族的人笑話,不能回柳家。身無分文流落在外,豈不是受盡天下人嘲諷?!
“我可憐的玉兒啊!”柳太太撫額哀叫。她的心肝肉啊!她看向柳大人,哭道:“老爺,恐誤會玉兒了!咱們應該相信玉兒啊!早知如此,那日,咱們就應該去見了玉兒啊!應該聽聽她的解釋啊。”
柳大人眼眶微紅,越是望着軒兒,越是想到玉兒的處境。三歲的孩童怎能說假話?!更何況還有王妃在此。
慕容舒心中嘆息:這就是身爲古代女子的悲哀,被夫家冤枉通姦隨後淨身出戶,而孃家卻無人相信,人人避之。
“玉兒是個大度的,賢良淑德。入門三年,過了每兩個月就讓王君山納了三房小妾。這兩年來,玉兒還將身邊的四個陪嫁丫頭的三個給提了姨娘。王君山還在外面又納了幾房的小妾。不過王君山是個風流人物,聽說在青樓窯子等處的紅顏知己就是一雙手加起來的兩倍。”慕容舒嘴角扯出幾分冷笑,淡淡的可卻讓人無法忽視的說道。
柳太太本身這段時間就一直擔心柳玉兒,聽到這裡,哪裡還忍得住,焦急的問道:“玉兒現在何處?!”
柳大人背過身子,身形有些顫抖。
慕容舒嘆了口氣,看了眼軒兒,正想要紅綾帶走軒兒時,就聽見軒兒說:“母親睡覺了。”
“紅綾,帶着小少爺去院子裡玩。”慕容舒將軒兒交給紅綾。
紅綾抱着軒兒走出了房間後。慕容舒看着柳老爺和柳太太說道:“柳玉兒於昨晚去世了。死前被兩名有着青州口音的男子擄走。軒兒有幸逃脫,被人救了,隨後來了南陽王府求救於本王妃。奈何家中護衛在東北小巷中尋到了玉兒。”
慕容舒停頓了下,又看了眼柳大人和柳太太,見二人焦急的模樣不似作假,才接着說道:“當時玉兒已經身無寸縷的被十個乞丐所侮辱!”
“什麼!我的兒啊!”柳太太一聽,承受不住身體倒了下去。柳大人連忙抱住了柳太太。
柳大人剛纔一直沒怎麼說話,聽到這裡終究忍耐不住,“那王家欺人太甚!”
“玉兒遍體鱗傷,本能救活,卻因爲身懷有孕而被人侮辱血流不止而死。”慕容舒閉上雙眸不願想起玉兒的慘狀。
“混賬東西!還我兒啊!”柳太太痛哭,雙手握拳捶胸,她的兒死的好慘啊!
柳大人眼眶泛紅,始終忍着不流淚,“玉兒臨終有何遺言?”
“軒兒留在本王妃的身邊,永遠不回王家。”
“玉兒啊……若是如此,怎能爲玉兒平反?老夫不能讓玉兒揹着通姦罪名下黃泉!”柳大人痛苦萬分,早知今日,他就該相信玉兒,若是相信了玉兒,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慕容舒緊盯着二老,黑眸異常善良,“爲玉兒平凡機會仍舊還有。不過卻不可超之過急。王君山風流成性,這好色性子不會改。二老可在窯子裡尋個不省事的絕色美女送給王君山。”
要擊敗對手,取得勝利就不能超之過急。炸藥也可先埋,後點燃。就如同年份越久遠就味道越醇。
她話說的很明白,柳大人混跡在官場數年,無需點太多,便會清楚。
而慕容舒此次前來,便是讓柳大人走出這第一步!
“玉兒的嫁妝二老不可不要。要讓王家主動奉還方能堵人嘴。”慕容舒看着二人,冷聲道。
柳大人皺眉嘆氣,“談何容易!”
“討要方法無外乎曾經他們對玉兒使用過的手段……無中生有。”慕容舒又淡淡的說道。
柳大人眼前一亮,對慕容舒滿懷感激,“老夫叩謝王妃萬恩!”
“老身叩謝王妃萬恩。”老婦流淚說道。
“本王妃沒做什麼,也從未說什麼。不過是玉兒死的悽慘,本王妃將她的臨終遺言帶給二老。”慕容舒起身,淡笑的望着二人說道。
其實,柳玉兒死的太過冤枉!都是這封建制度害死人於無形!有多少女子是無奈的死去?不甘的死去?痛苦的死去?
柳家二老有錯嗎?他們是顧全家族名聲而對曾經愛女無情,相信謠言,也不信玉兒之辯。
玉兒有錯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翩翩少年相遇兩次便以心相許,全心全意,最終卻落得悽慘收場。
慕容舒從柳府走出後,便帶着軒兒坐上馬車趕回王府。
車上,小軒兒把玩着一塊柳太太剛纔送給他的玉佩,不停的擦着,就怕上面髒了,擦過後,就拿起來問慕容舒:“孃親,外祖母給軒兒的,好看嗎?”
“好看,軒兒要仔細收好。”慕容舒點頭輕笑道。如若柳大人是個會做事的,討回柳玉兒的嫁妝之後便會交給軒兒,畢竟,這是他們欠玉兒的,也是欠軒兒的。畢竟軒兒手中的這塊玉佩便是價值不菲。
紅綾掩嘴笑道:“小少爺,玉佩都快被你擦的薄了。”
軒兒聞言,急了,忙將玉佩放在手掌中,仔細打量着,最後嘟着紅嫩小嘴,奶聲奶氣的對紅綾道:“紅綾姐姐騙人。”說着便將玉佩塞到腰間,摸了好幾遍確定放好了,才放心。
看着他這小模樣,慕容舒忍不住的笑道:“若是真的薄了,軒兒就向騙你的紅綾解決要一個新的。”
“恩。”軒兒咧着嘴看着紅綾嘿嘿笑着。
紅綾眨了眨眼,十分憋屈的看向慕容舒,也學着軒兒撅起嘴道:“王妃和小少爺一起欺負奴婢。”
軒兒與慕容舒面面相覷,軒兒回頭就對紅綾做了個鬼臉。紅綾啞然失笑。
其實京城的路都是鋪好的,一般不會太過顛簸。不過一會子,馬車停下了竟然不走了。
“怎麼回事?”慕容舒斂眉問道。不會有事杜家少爺在大街上恃強凌弱吧?柳家在京城的西南邊距離京城繁華地帶要遠上很多。所經之路有些偏僻。所以應該不會再次中獎碰上這一幕吧?
紅綾搖頭不解,“奴婢下去看看情況。”
可紅綾下了馬車之後便沒了動靜。過了一會子,慕容舒察覺到不對勁。
“軒兒,在馬車上好好待着,沒有孃親的吩咐不可隨便出來。”慕容舒仔細的對軒兒囑咐着。
軒兒點頭,“軒兒知道了。”
聽到軒兒的答覆後,慕容舒便掀開車簾子,頓時,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讓她兩眉緊蹙。
一把亮的晃眼的刀架在了紅綾的脖頸上,紅綾面色蒼白的看向慕容舒,咬着牙不敢喚出聲。
而趕車的馬伕也嚇的不敢出聲,只是回頭看着慕容舒。
大概有五名身穿黑衣的蒙面男子騎着大馬,個個手中持着長劍闊刀。
慕容舒望着眼前情形,暗襯:這裡是京城,雖然這條道路有些偏僻,但畢竟不是山高水遠的大山,怎會有蒙面人前來劫持?
“你們是何人?”慕容舒面色冷靜,沉着冷靜的望着五人中站在最前面的蒙面男子,寒聲問道。
爲首男子見到慕容舒時,眼前一亮,僅露在外的眼睛頓時泛起了淫光,“想不到還能劫持到一個如此美麗的婦人!甚好,甚好啊!”
“看着馬車精緻豪華,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奶奶。不如抓去做大哥的暖牀小妾。等大哥玩夠了,再賞弟兄們幾個玩玩。”爲首男子身後的人眼睛從慕容舒的臉上,一直落在高聳的胸部上,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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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人聞言,拍手稱好。
慕容舒不懼幾人的神色,但是心中卻在打鼓,究竟爲何京城中會出現這幾個人?而且口音不似京城人。
“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京城是天子腳下。一會子定會有人前來。勿要節外生枝,劫了這婦人恐有後顧之憂。”爲首男子另一側的一名男子看見慕容舒臉上半絲懼色也無,便知此婦人定不是小家之婦,說不定是什麼大官的夫人。
爲首男子兩眉一皺,四處看了一眼,“此時並無他人。將他們車上的財物都斂去,這兩個女子都抓了去暖牀。”話落,爲首男子目光大膽猥瑣的緊盯着慕容舒的胸部,腦海裡已經想象將此女壓在身下玩耍的畫面。
劫了錢財,還要人?!慕容舒冷笑望着幾人。這裡距離南陽王府還有兩刻鐘的路程,她們身後大概幾公里便有官兵巡邏,這裡怎會出現搶匪?莫非有人要害她?如此明目張膽害利用如此手段害她的人是誰?
南陽王府的那幾個女人只會宅鬥,絕對不可能會暗殺!以前從未聽說京城附近幾百裡有搶匪。如今卻是出現在京城內,似乎有人想要她的命!亦或是破壞她的名節!
紅綾聽見他們的話後,大驚失色,她可以被抓,可以淪落爲暖牀女,可王妃怎麼可以?!
“別說要我,就是要我馬車上的任何一件小東西的人至今還未出現過!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竟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京城內搶劫,不知是你們狗膽子大,還是不知死活!”慕容舒眸子如經霜帶雪般的冷冽,眼光帶血芒的看着那爲首的男子,隨後目光掠過五名男子。
她目光冷冽,威儀大顯。爲首男子一愣。
慕容舒隨後目光便放在劫持紅綾的那名男子身上,驟身突爆殺氣,怒吼一聲:“放開她!”
劫持男子身形猛的一顫,竟嚇的把刀扔在地上。
這是一種無形的壓迫力!駭人的震懾力!
刀落地,砰的一聲響,紅綾面色蒼白,反應過來後,立即趁機跳上馬車,將慕容舒擋在身後。
那男子看見紅綾逃脫之後,才發現他竟然被一個女子嚇的扔了刀,忙撿起刀,想要再次將刀刺嚮慕容舒和紅綾的方向時,觸及到慕容舒凜若寒冰的眸子,又是不自覺的退後一步。
爲首的男子不可置信的看向慕容舒,這個婦人絕對不簡單!一般婦人只會相夫教子,怎會有這滿身的駭人之氣?!
“我一直以來都極爲的好奇山寨是何等模樣!若是你們想要邀我一遊,我正好可以趁機去瞧上一番!不過,我還有我的家人向來有個毛病,自小喜歡在身上養個毒蠱,無論我身在何處都能夠被找到。還真想試試去了地處高山的山寨是否會被人尋到!這一次沒準我還真贏了。”
慕容舒望着幾人忽然咧嘴輕笑,眉宇之間除了幾分戾氣還有幾分邪氣,然後在幾人驚訝的目光下,她竟然跳下馬車,走向那剛剛拿着刀要刺向她的男子。
那男子見她靠近,便不自覺的後退。
見他如此,慕容舒伸手便奪過他的刀,隨後便是伸出左手食指,右手執刀劃過,頓時,鮮血滴落。
無人知道此時的慕容舒心如擂鼓,手心已是被汗淋溼。只有她知道,這不過是在演戲!
紅領緊咬着牙,不敢叫喚出聲暴露出慕容舒的身份。也知慕容舒此時是在賭!心跳如雷,望着慕容舒食指不斷流血的傷口,紅綾眼眶泛紅,直想落淚。
“這點血應該夠了。你們幫我計算一下時間,應該差不過一刻鐘人就來了。”慕容舒一邊說着一邊看向那幾人,完全不管不斷滴血的手指。
那爲首之人大怒,回頭看着那四人,“不是說是個婦人嗎?!怎麼竟會是如此邪氣的人?!”
“大哥,我聽說過毒蠱這東西,這血有毒,而且一旦放血養蠱的人就能聞着血腥味來了。這婦人絕對不是我們要劫持的!”剛纔還雙眼冒淫光的男子此時不敢再看慕容舒,他只覺得她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邪氣。
那爲首男子死盯着慕容舒。
慕容舒一派鎮定,只是眉宇之間的邪氣更濃了些。
這時,一輛馬車急速而來。
小路已經被他們全部擋住,馬車只能被迫停下。
“果然來人了!大哥,怎麼辦啊?”黑衣男子驚慌了。
慕容舒心咯噔一下,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可心驚不已。她剛剛竭力的演出一唱戲,如若因此而毀於一旦,YD!她可不甘心死在這幾個小賊手中!
“五公子,前路被擋住了。有幾個蒙面賊劫持了兩名女子。”那車上的馬伕恭敬的對車裡面的人稟告道。
等了片刻,也未聽到半點聲響。
忽然從馬車中傳出一陣悠揚的琴聲。
琴聲穿透馬車,飄蕩在衆人耳際,彷彿如山間流泉,空中白雲,無法形容的出塵和悠然。忽然,琴聲逆轉,如萬千利劍撲面而來,殺氣逼人窒息。
慕容舒兩眉緊蹙,望着那馬車,心裡難得的慌亂。馬車中人是誰?
五個搶匪驚疑,同時驚疑馬車中人是誰!
“別彈了!小心要你的狗命!”爲首之人被琴聲弄的滿心煩躁,朝着那馬車大喊。
忽然,琴聲戛然而止。
聽到搶匪的頭目質問,那驅馬車的馬伕臉上不見懼色,卻是輕笑一聲:“你們今日出師不利,若不想惹事,就速速離去吧。”
“笑話!”爲首搶匪頭目大笑三聲,冷笑道。
“情況不對,大哥,我們儘快裡去吧。這個婦人也邪氣的很,定不是我們要的人。而這個馬車上的人更是邪氣。切勿節外生枝。”頭目身側的人勸說着。
這時,八匹馬疾奔而來,停在馬車身後。放眼看去,是八名同樣身穿黑衣的男子,不過八人少了個蒙面巾而已。他們沒人腰間都懸掛着長劍。
“五公子。”
八人之中的其中一人,看到五個蒙面的搶匪,頓時濃黑劍眉一揚,“哪兒家的小賊,膽敢擋我主趙家五公子!”
“趙家?哪個趙家?”其中一小賊呆愣的問道。
“普天之下,還能有哪個陳家!慶州趙家。”那人仰頭回道,態度更是倨傲。
那五個小賊一聽,頓時大驚失色。
“走,快走!”爲首小賊大喊。
“那這個婦人?!”一小賊問道。
“保命要緊!大可不要那千兩銀子。”爲首小賊喊着,駕着五匹馬快速離去。
趙家?名聲霍霍的慶州趙家?大華朝當仁不讓的名門望族。族中百年前數人在朝中爲官,曾出三位皇后,四位宰相。雖於五十年前族中無人再入朝爲官,但是兩三百年存下的威信仍舊震懾四方。家族仍舊旺盛。而今這輩當屬大房家的嫡子五公子爲最鮮明的人物,長相如仙人,更有神仙之姿。爲其神魂顛倒的女子數不勝數。
望着眼前崛起的灰塵,慕容舒一直未舒展的兩眉又更爲緊皺。
她可以確定,這五人是衝着她而來!究竟是誰呢?不是沈側妃,那三個夫人,那麼還會是誰?沈貴妃?暗中搖了搖頭。
此時不適合想這些,她必須立即回府見宇文默!低頭間看到左手食指的傷口,自嘲的一笑。早知有個大人物出現,她何必自毀形象去演戲?!
紅綾見小賊已經離去,便大哭着跑嚮慕容舒,拿起手帕就爲慕容舒包紮,“如何是好?這麼大的傷口。”
“無礙。”慕容舒淡淡的回道。
那趕車的馬伕早就嚇傻了,如今看到搶匪走了,立即叫着:“光天化日之下,身在京城之中,怎會有搶匪?!”
這時,從那馬車上跳下一人。
聽聞聲響,慕容舒幾人看過去。
男子俊美如玉,雙眼黑如點漆,眉宇神色間,有着一種高雅悠然神秘的氣質,彷彿是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寒冰,也彷彿是寒潭中的水,探不見其底,更顯神秘。
他含笑看向慕容舒,望着慕容舒出奇的鎮定,他眉梢微動,再看慕容舒挽起的婦人髮鬢,一抹驚訝自眼底一掃而過,隨後點頭道:“恐是有人買兇害夫人。”
“謝五公子提醒。”慕容舒雖上輩子這輩子見過各種顏色的男子,但眼下的男子的確是有一種逼人的容光之姿讓慕容舒皺了皺眉,淡淡的收回目光後,慕容舒點頭謝到。
趙初頜首溫和輕笑。“無需言謝。不過是湊巧。”
紅綾身體一震,這就是那個趙初趙五公子嗎?那個三歲吟詩,五歲作詩,八歲熟讀各家兵法?那個皇上曾經邀請入宮爲官,甚至以宰相之位相請而被他拒絕的趙初趙公子嗎?這樣神仙般的人物,紅綾從未想過能夠親眼看到,再想起剛纔的琴聲,此時就猶如身在夢境中般。
慕容舒揚了揚眉,只覺得他的笑容間有些東西是抓不住的,如同在天空飄蕩的雲,抓不住,也無法去碰觸。一個陌生人而已,無需牽動她太多的精神,便對紅綾吩咐道:“上馬車吧。”
“是。”紅綾收回目光,應道。
二人上了馬車。慕容舒沒有再回頭。而紅綾則忍不住的在拉下車簾子的時候看了眼趙初的方向。
卻見趙初脣邊溫和的笑容消失,反而是雙眸沉靜如水的望着她們的馬車。
馬伕已經失職了一次,沒有護住主子。如今主子平安,他自是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後,立即驅馬前行。
塵土飛揚,在趙初沉靜的目光中,馬車於塵土中消失。
“這京城竟慌亂如此,天子腳下也有搶匪!匪夷所思,匪夷所思。”馬車上的車伕看向趙初搖頭晃腦。
趙初勾脣絕美一笑:“此女面對如此駭人之景也能鎮定如斯,反應機敏,着實難見。不過……就是不知能不能一直如此機警的有命活下去。”
能夠收買幾個搶匪並安排在京城中行事的人,絕對不簡單!
……
馬車上,軒兒拱入慕容舒的懷中,小臉煞白,兩隻小胳膊費勁的環抱住慕容舒,“孃親,軒兒不要失去你。那幾個都是壞人!壞人!大壞人。軒兒長大了欺負他們去!”
慕容舒微微一笑,想必是剛纔的情景嚇壞他了,還好他躲在馬車中沒有出來。“軒兒休怕。孃親無事。”
“王妃,這幾日出現的太不對勁了,彷彿就是算計好了路線,特意在此等我們一樣。”紅綾擰眉沉聲道。
“無需擔憂。”慕容舒斂下雙眸,眼光微冷,剛纔一幕仍心有餘悸。究竟是誰要害她?
到了王府門前,慕容舒特意交代了馬伕不可將此事透漏給任何人。畢竟身在宅院之中,無論她在不在乎名聲,也需維護。與搶匪面對面幾刻鐘,已經給足了別人閒言碎語的資本。
回到梅園,慕容舒讓雲梅帶着軒兒去休息,也讓紅綾去休息壓壓驚。隨後便與秋菊同去前院書房見宇文默。
“請王妃稍等。容奴婢通傳一聲。”翠紅被降了丫鬟等級,眼前的丫鬟是新被提上來的大丫鬟知秋,看上去倒是個穩妥的人兒。也知曉身份,對慕容舒極爲尊敬。
進了書房後,不過一會子知秋就出來了,對慕容舒福身道:“王妃請。”
這是第二次來宇文默的書房,上次因爲宇文皓在場,她便沒有四處打量,這一回慕容舒餘光掃了一樣,書房兩側除了簡單的擺設之外,在宇文默的身後有一面牆,而牆上設計的是一個個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
而此時書房中並未只有宇文默一人,還有沈側妃。
“爺,這身披風是柔兒親手縫製,過些日子便可爲王爺擋風遮雨了。”沈側妃柔和的聲音響起,她雙眸含春光的望着宇文默,似乎沒有發現慕容舒的到來。
宇文默點了下頭,“恩。柔兒的手藝是越發的好了。”
沈側妃一聽他的誇讚,脣角上的笑容又深了幾許,她也暗暗放心,通過此舉定能消除他對她的不滿。畢竟她從來都不希望自己在他的心中是個將位份看的無比重要的女子。
“妾身見過爺。”慕容舒對宇文默的福身一禮。
宇文默轉頭看過來,看見慕容舒時,眼底閃過一道極爲複雜的光,“無需多禮。”
“妹妹見過姐姐。”沈側妃看向慕容舒福身笑道。
慕容舒微微一笑,頜首點頭。掃了一眼沈側妃爲宇文默親手縫製的披風,的確做工精細,相比較之下,她繡過的幾個荷包卻像是小兒科。
沈側妃暗襯:慕容舒怎麼會主動前來書房?前來見宇文默有何事?
宇文默則是對慕容舒忽然來見有些訝異,近日來慕容舒很少如此主動。
“妾身見爺有要事商談。如若方便請驅逐左右。”慕容舒望着宇文默,沉聲道。
聞言,沈側妃皺緊了眉,這慕容舒究竟是想要耍什麼花招?!她好不容易將披風繡好送來,爲的就是討宇文默的歡心!讓宇文默消除在皇宮時對她的不滿,如今慕容舒卻是來攪局,分明不安好心。
可面上她又不能惡狠狠的面對慕容舒,也只能含笑看向慕容舒道:“姐姐,妹妹並不是外人,有何話不能當着妹妹的跟前說呢?”
慕容舒淡漠的回道:“不敢耽誤沈側妃寶貴的時間,畢竟府中還有許多要事處理。”
沈側妃詫異的看向慕容舒,以往就算兩人爭鋒相對,但從未在話語上如此的明顯!
宇文默微皺眉,點漆如墨的眸子一暗,看向沈側妃道:“柔兒退下吧。”
“是。”沈側妃柔聲應道。
對於宇文默的吩咐,她向來不會拒絕,就算她多麼的想要留在書房看看慕容舒想要玩什麼花招,但也絕對不能爲此招來宇文默的厭煩。
離開時經過慕容舒身邊,沈側妃身形一頓,雖心中有恨,但仍舊有禮的福身行禮。“妹妹告退。”
慕容舒微笑點頭。
沈側妃咬牙離去。
“說吧,見本王有何事?”宇文默沉聲問道。慕容舒主動來見他定是要事。否則……黑眸閃動,否則她絕對不會主動來見他。
慕容舒點頭,清聲說道:“今日妾身去了柳府,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了五名劫匪。幸而慶州趙五公子偶然經過此路,才免去妾身被搶匪劫走的命運。聽其話,觀其四周,妾身極爲肯定這五人是衝着妾身而來。可,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怎會有劫匪出現?聞所未聞。”她兩句話便將驚魂一幕簡單評述出來。
聞言,宇文默竟是面色一沉,面容更冷似萬年寒冰,原本握於手中的毛筆頓時折斷。慕容舒清晰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的目光從慕容舒的臉一直移到腳下,最後眼中的凜冽之光隨即消失。
“此事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宇文默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彷彿是從壓抑中而擠出的,格外的低沉,冰冷。
慕容舒本想問他是否知道何人所爲,但是看到宇文默的樣子,便知他定是猜到了是誰要害她!可顯然,他並不想讓她知道。便不再多問,轉身離開。
從前院回梅園的路上,慕容舒斂眉沉思。
能夠讓宇文默如此震怒的人而且有本事害她的人是誰呢?
一直到了她的房間,眼前忽然閃過一道亮光。
明黃色的身影,看似柔和實則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皇帝?
慕容舒緊皺着眉,可能嗎?看來此事絕對不是看到的和想象中的這麼簡單!今後,她定要處處小心。
“稟王妃,沈側妃,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正在偏房等着王妃呢。”青萍從另外一邊走來,行禮之後稟告道。
“她們怎麼一起來了?”慕容舒擰眉沉思道。今日本就經歷的夠多了,本想休息一番,誰知這羣女人又上門了。
青萍回道:“聽說是大夫人家中的那個道行甚高的道長來了。已經在竹園和北園驅完鬼,保完平安了。王妃今日出府回府後又去見了王爺,所以便最後來了梅園。這會子都等了半個多時辰了。”
“哦?”慕容舒緊皺的兩眉舒展,嘴角勾起,她們幾人又有什麼妖蛾子了?驅鬼保平安?昨日沈側妃還特意向宇文默提起,有宇文默的應準,就算她不想,沈側妃必定會以宇文默來壓她。
暫且去看看吧!就看看這幾人想要玩什麼。
偏房裡,四個女人詳談甚歡。大夫人稱讚起沈側妃費勁口水,直讓沈側妃不斷點頭笑。
二夫人不敢落後,也是有機會就插上一嘴。
四夫人不知怎麼的,反應淡淡,似乎刻意的保持了距離。
慕容舒來到偏房後,四人起身,“妹妹(奴婢)見過王妃。”
沈側妃行禮周到至極,尋不到任何怠慢之處,反覆不久之前在書房中慕容舒對她那般的冷淡,而她的惱恨從未發生過般。“姐姐從爺那剛回來就趕來了嗎?”
提到了宇文默,那三個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容舒。她們三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王爺了。況且書房之地豈是她們三人可以去得了的!不免對慕容舒一陣羨慕嫉妒恨。
慕容舒點頭笑道:“是。”從四人的身邊路過,走到主位上落座。
“昨日便跟王爺說了會有道行高的道士要來府中作法保平安呢,以爲要過兩日呢,沒想到今個兒便來了。妹妹和三位夫人的院子都已經做過法了,這不,就趕緊來姐姐這兒了。”沈側妃看着慕容舒,眼光十分柔和的說道。
“這道士是大夫人家中請的,道行甚高,聽說很是難請呢。今日道長好不容易擠出了時間,便連忙來了王府呢。”四夫人對慕容舒滿臉笑容的說道。看上去竟有兩分的討好之意。
大夫人和二夫人不解的看向四夫人。這四夫人何時開始竟會如此的做戲了?竟對王妃如此小心翼翼的討好?
“正是如此,才顯得珍貴呢。此時姐姐回來了,就邀請在外等候的道士進院子施法吧。萬不可拖過了時辰。”沈側妃忙說道。眼睛緊盯着慕容舒的反應。
慕容舒將她們幾人的神色悄然的收入眼中,含笑看着四人,道:“本王妃的院子豈是外面男子輕易進來的?若是入院子施法,於理不合。”
沈側妃與大夫人同時皺起眉。這慕容舒哪裡來的這麼多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