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
楊太妃病了多日,臉色顯得略有幾分蒼白,背靠着枕墊。
趙雙姝跟着孃親進來,並未擡頭,低頭將鍾粹宮內掃了眼。
委實說,孝昭帝對楊太妃,確實算得上厚道了的。
這座宮殿只比謝皇后的棲鳳宮遜色一點,但比起太后住的,實在是要好上太多。
趙雙姝心裡深知,這是因爲念在楊太妃生育了孃親一場,孝昭帝出於愛屋及烏,纔會這般厚待楊太妃。
不然,以楊太妃一個早已沒了聖寵的嬪妃,又怎麼可能住得進這樣好的宮殿?
對於這位外祖母早些年的行徑,趙雙姝略有耳聞,算不上多好。
“母妃近來可好?”進了內殿,寧國公主便就快步走到楊太妃榻前,然後就又朝趙雙姝招了招手,“姝兒,過來見過你外祖母。”
楊太妃早就知道有這個外孫女的存在,先前見過的那個,原是個冒名頂替的,這個她倒是從沒有見過。
此刻見外孫女低着頭,楊太妃面上便就露出了和藹的笑容,朝她笑着說道,“好孩子,快過來外祖母身邊坐下。”
走近之後,趙雙姝便就擡了頭,眼裡帶着複雜,福身行禮,“外孫女見過外祖母,願外祖母身體安康。”
行過禮之後,趙雙姝這才行至楊太妃榻邊,但也並未坐下,言行舉止叫人挑不出絲毫錯處。
見她這般小心謹慎的模樣,楊太妃眼裡閃過一抹心疼,想起她這些年一直被當成庶女教養,少不得放柔了語氣,出言安慰道,“我聽你娘說了你的事,這些年來我並未能見到你,要不然我定然是能認出你來的,你和你娘生得實在是太像。”
眉眼生得就和嬋兒少時一般無二,楊太妃是越看她越順眼。
喜歡外孫女的同時,楊太妃少不得就要埋怨女兒幾句,“你也真是,姝姐兒生得和你這般相像,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怎的姝姐兒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你都沒能認出來?”
這要是早些覺得不對,心生懷疑,豈不是就能早點噴出來?
那樣一來,姝姐兒也就能少受些罪了。
“……”聞言,寧國公主心裡就頗有幾分吃味,但女兒能入了母妃的青眼,她心裡自然是更高興的。
不過……
這都說隔代親,如今看來,果然是沒錯的。
“說來這也確實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心裡氣不過,不願見到駙馬,自然對姝兒也不會過於上心,只要每日裡周氏不會短了她的衣食住行,兒臣便就不會干涉。”寧國公主倒是承認得很爽快,眉眼裡俱是愧疚。
要不是她和駙馬之間的不愉快,導致她不願住在伯府,她必然是能夠早些懷疑的。
說完,寧國公主就又側過頭去看女兒,語氣裡帶着歉意,“姝兒,這都是孃的不對,是娘過於任性,這些年來叫你受苦了。”
趙雙姝就輕輕地搖了搖頭,笑容恬淡地道,“娘這是說的什麼話,這些年來都是裴氏母女在暗中搗鬼,要不是裴氏母女,女兒也不用和孃親分開。”
她並不怪孃親,畢竟裴氏當年做得那般隱秘乾脆,要不是前世她臨死前,趙雙嬌告訴她,她就是重生了也不會知道。
更不會往這方面懷疑。
人都是如此,她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和埋怨孃親?
許是這個話題過於沉重,楊太妃便就索性說起了別的,問了幾句關於裴氏母女下場的事。
對此,趙雙姝自然也樂得不再提起,很是配合地一一作答。
問了好幾句,知道裴氏母女下場都不會好過後,楊太妃心裡這才放心。
“就這般直接殺了她們,着實是太便宜了她們。”楊太妃蒼白的面容上,染上了幾分憤怒。
寧國公主一想起裴氏母女,心裡的憤怒並不比楊太妃少,眼裡帶着恨意,“此事能夠這般收場,已是皇兄替我做主,倘若不是我捏住了那個老虔婆的把柄,又如何可能這般大張旗鼓地進宮?”
別說是把裴氏母女帶進宮了,就是讓外人知道都沒可能。
好在趙雙嬌臨死前爲了討好她,說出了老夫人的秘密,如此一來,老夫人在她面前自然就矮了一頭。
“撫遠將軍原就是個糊塗的,身爲侯府獨女,當年卻願意嫁給你公爹做個填房,最後也只生了個女兒,可見並不是個多聰慧的。”楊太妃回憶起當年的事來,面容上便就帶了幾分惆悵。
其實,她說撫遠將軍是個糊塗的,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個糊塗的?
撫遠將軍好歹是嫁給了老伯爺做續絃,可她呢?
她卻是選擇了進宮爲妃,妄想分得先帝的專寵,可偏偏先帝是個專情的,對她也只是利用罷了。
要不是她生下楊氏一族幾代來唯一的女孩兒,只怕如今連她歇腳的地方都沒有。
進宮爲妃,聽着像是高人一等了,可其實不過是個有品級的妾而已。
思及此處,楊太妃眼眸微垂,掩住面上的惆悵,輕嘆了一聲,“如今你這般做了,趙家人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縱然,她們纔是佔理的那一方。
可此事一經傳出去,對她們倒是有好處了,對伯府卻是謾罵聲一片。
伯府百餘年來的名聲,也算是毀於一旦。
楊太妃擡頭看着自己的女兒,想着她這個女兒從小被嬌寵慣了的,雖說沒有養成暴戾的性子,但也是個極易衝動的。
果然……
寧國公主並沒有想過後果,更沒有想過後續要如何收場,只是擰眉說道,“原就是趙家的不對,那裴氏是老虔婆的私生女,並不能上趙家族譜,老虔婆又讓她做了駙馬侍妾,這原就是有違倫理之事。”
“此事我並未對外說出去,已算得上是極好了的,他們趙家還想如何?”
寧國公主說得頗爲氣憤,要不是那個老虔婆自己太自私,分明知道裴氏的真實身份,還要把人安排進駙馬的房裡,做了駙馬的侍妾。
倘若裴氏知道自己的身世,老伯爺早已過世,趙家爲了遮掩家醜,要麼將裴氏暗中殺了,要麼就將裴氏記入家譜,裴氏都不會把手伸到她身上來。
說來,這一切都是趙家虧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