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九歲的男童,親眼見到妹妹落水,拼命地掙扎,哪裡還能留意其他的?
沒有被嚇得當場昏厥,就已經算得上是難得了。
嫺妃聽着兒子斷斷續續地說,俏麗的面容上寫滿了害怕,一把抱住渾身顫抖的兒子。
七公主的死並非是意外,而是代替了六皇子,那人想害的,原本應該是六皇子!
知道了這個,嫺妃心裡更加害怕,抱住六皇子不肯撒手。
哭得滿臉淚痕的芸枝,連忙求道,“娘娘,七公主被人推入池水,懇請娘娘告訴皇上,替七公主討回公道!”
芸枝的話音剛落,就見嫺妃朝她投來一記凌厲的眼神。
“住口!”
嫺妃抱緊了六皇子,斥道,“今日落水身亡的是六皇子!”
女兒已經無辜死了,她決不能再讓兒子也被人害了!
嫺妃的目光過於凌厲,說出的話更是令芸枝心涼,點了頭,“奴婢,定當謹記。”
顧不得芸枝心中所想,會否認爲她是個心狠手辣的生母,嫺妃都只能將錯就錯。
倘若讓人知道死的不是六皇子而是七公主,那個人必然還會再次出手。
而嫺妃沒有任何背景,更沒有任何勢力,唯有狠心舍下。
嫺妃又親自爲“六皇子”入殮,可也是自那以後,嫺妃病了一場,從此再沒了以往的風情萬種,更是鮮少有機會侍寢。
孝昭帝膝下統共只有兩個女兒,長女早已出嫁,最疼呦女。
可即便是過來看望“七公主”,孝昭帝也只是在香蘭殿小坐,並不會久待。
……
想起這段陳年往事,七公主眼底漫上濃濃水霧,擡了眸。
嫺妃以爲兒子還在生她的氣,心裡不免有些難過,咬了咬下脣,“安哥兒……”
這五年來,嫺妃鮮少喚他真名,便是想起了也只能忍住。
七公主定定地看着她,忽然張了口,“母妃不必爲我費心,更是不必爲我去求皇后。”
皇后謝氏,雖說不見得是個苛待庶子庶女的嫡女,但也不見得就是個雙手多幹淨的。
更何況,兩日後的汀蘭書院招募考試,阿姝必定也是要去的。
他想早點見到阿姝。
“可是安哥兒……”嫺妃微有些猶豫,從那事發生之後開始,她便沒讓七公主入學堂唸書了。
這都已經過了五年,便是平日裡有先生授課,也比不過正經唸書的那些人。
嫺妃是擔心,光憑七公主自己的才學,很難考入汀蘭書院。
“母妃以後還是喚我寧姐兒吧!”未及嫺妃說完,七公主便面無表情地打斷了她的話。
他扮作七公主已有五年,這五年來所遇到的事,足以令他清醒。
在還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之前,是絕對不能讓人起疑心的。
嫺妃張了張嘴,雖說很有些不捨,但到底還是改了口,“寧姐兒,汀蘭書院招募學生頗爲嚴格,要不還是我爲你和皇后說一說吧?”
謝皇后在對待庶子庶女的事情上,從來都不曾小氣過,更何況就是求個恩准進書院唸書,想來謝皇后是不會拒絕的。
“汀蘭書院是皇后及班山長所辦,每次招募都有兩個名額留給皇室宗親,魏王府的那個縣主算一個,還剩了一個。”嫺妃是真的沒覺得兒子能考進去。
“……”七公主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有了絲絲鬆動,說了句,“不必了。”
見他執意不肯,嫺妃也不好再勸,只朝邊上的浣衣使了個眼色。
浣衣會意,當即便退下了。
七公主想要憑藉自己考入汀蘭書院,沒人攔着。
那派個人過去與謝皇后說一聲,也不算過分吧?
……
寧國公主府。
入了夜,外頭到處都是張燈結綵的,街道上更是人來人往。
明杏端着一盅熱騰騰的甜羹走進,在圓桌上放好,低聲說道,“公主,柳絮回來了。”
柳絮和明杏一樣,都是寧國公主身邊的大丫鬟。
“讓她進來吧!”寧國公主接過明杏盛好的一碗甜羹,淡淡說道。
“是。”明杏輕聲應下,低頭退了出去。
換了柳絮進來,明杏便守在門外看着,確保不會被人聽到。
柳絮才從外邊回來,臉蛋凍得通紅,身上還落了薄薄雪花,走近說道,“公主命奴婢調查的事,已有了些許眉目。”
原本寧國公主還能保持淡定,聽了柳絮說的,當即就睜大了眼睛,“快說!”
她苦苦尋找了這麼多年,哪怕是從來都沒有找到過蹤跡,也從來沒有放棄。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她看到了絲絲希望。
柳絮就從懷裡掏出一份厚厚的書信來,皺眉遞給了寧國公主,“奴婢找了當年給伯府接生過的幾個穩婆,有兩個早已沒了蹤跡,只這個還在,也回想了下當年的情形。”
邊聽着柳絮說的,寧國公主邊拆開信封,掃了眼信上內容,心頭原本升起的希望,又瞬間跌落了下來。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寧國公主搖了搖頭,眼裡透着濃濃失望。
她還以爲,今日就可以知道一些關於女兒的下落了。
當年她回忠勇伯府朝雲居時,適逢發作,只好留了下來,後來那天夜裡下了瓢潑大雨,她又怎麼生都生不出來。
最後不知是誰去請了個穩婆過來,沒到半個時辰她就生了。
生下女兒之後,她早已累得筋疲力盡,便沉沉地睡了過去,等她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躺在她身側的女兒。
那個時候她哪裡會想到,她睜開眼看到的女兒,其實早已被人調了包!
於同一天出生的,還有裴姨娘的一兒一女。
但裴姨娘當時是在別院生的,況且寧國公主也派人查過,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裴姨娘,後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寧國公主找了這麼多年,始終沒有找到任何關於女兒的消息。
這些年來,寧國公主明知道趙雙嬌不是自己的嫡親女兒,又哪裡還會對她有半分疼愛?
不過是趙雙嬌被人送過來時,也只是個嬰兒,稚子無辜罷了。
聞言,柳絮少不得輕聲勸慰,“公主莫急,許是這穩婆上了年紀,記不清當年到底是個情形,等過了這段日子,奴婢再多派些人去找。”
只要姑娘還活在這個世上,總有找到的那一天。
但這番話,柳絮是萬萬不敢對寧國公主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