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之下已經堆起厚厚的一層蟲屍,堆積在一起的蟲屍的高度已經快趕上了城牆,蟲子已經能輕鬆地踩着屍體衝上城牆。
“遊騎兵出擊。”
卡特琳娜厲喝一聲,一夾馬腹縱馬躍下城牆,維克多如一陣風一般衝向密集的蟲海。
“你幹什麼?!回來!!!”
鷹眼一聲悲呼,伸出雙手想把她抓回來,卻只抓住了維克多的尾巴,維克多吃痛之下擡起後腿一腳將鷹眼踢翻在地。鷹眼在地上翻滾着,雙目圓瞪看着那一人一馬躍下城牆,直到那個嬌美的曲線消失在蟲海之中。
郵差被一隻剔骨鐮挑進了蟲羣當中,接着又被幾隻蟲子像玩具一般拋來拋去,最後被一隻巨大的潛伏者一甩頭像皮球一般頂上了半空,慘叫聲隨着這一撞戛然而止,混合着鮮血的裝甲碎片灑了一地,身體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直撞進一幢民宅當中,再不見一絲動靜。
老不死破爛的動力裝甲整個被斜向劈開,成了個血人橫躺在地,那挺M240被摔得老遠。從他的懷中掉出一張精緻的畫像,畫像沾上了幾點血跡,畫中一個婦女正摟着一個小男孩微笑,小男孩的臉上笑意盪漾。
“老不死,你怎麼了,我看不見你,你說句話啊,你不要裝死。”四眼雙手摸索着老不死的臉頰,卻摸到一手血污。
老不死還是一動也不動。
臨時救援中心已經躺滿了缺胳膊斷腿的傷員,地上匯積起來的血漿一直流進了下水道,到處一片哭爹喊娘之聲,那些既不喊也不鬧安安靜靜地躺着的人則早已死去多時。有限的幾個軍醫和護理人員踩着沒過腳背的血漿穿梭其中,一個護士的兩隻手分別被兩個瀕死的傷員緊緊拽住,她不忍心將手抽回來,結果一個都救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兩個傷員都慢慢地死去。
鐵皮已經甦醒過來,他只在斷臂處做了簡單的止血處理,就又重新回到了護城牆上。
蟲子最密集之處,一個身穿動力裝甲的玲瓏身影若隱若現,身影一手持光矛一手持黑刃正在蟲羣之中左衝右突,一個金色的影子緊緊地跟在她身邊。一人一狗所到之處綠色的蟲血和黏液飛濺,猶如一柄利刃劈開水面,但是立刻又被淹沒在更多的蟲子之中。
趙八樓正用一隻手死死地將四眼按倒在地,另一隻手幫他挑出插在眼眶裡的眼鏡碎片,四眼的兩眼血肉模糊,雙手十指痛得在地上亂撓,指甲都被撳開。
身後已經沒有了預備隊,婦女、老人、孩童,所有還能走動的人都來到了護城牆上,他們哭着、喊着、咒罵着用血肉之軀稍稍地延緩蟲子推進的速度。
蟲子的數量無可計數,視野所及全是一片翻江倒海的赤褐色的海洋,刺目的顏色遮擋住了每一寸土地,耳中充斥着剔骨鐮和刺蛇所發出的獨特的噝噝聲,混合着槍炮撕裂空氣的聲音,和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們臨死前的怒吼。
恍惚間沈浪好像回到了雷鳥營地的那最後一個夜晚,四周戰士們沾滿血污和硝煙的臉龐變得越來越熟悉,那一張張臉龐逐漸地變成了胡風、*、老獨龍、光頭、漏勺、阿細、劉起、老趙、趙九樓、趙八樓半。。。。。。他們聲嘶力竭地呼喝着、狂笑着、怒吼着衝向異種,但是卻一個個地被異種強壯的利爪撕成碎片。
“對不起,老不死,對不起,四眼,對不起,鐵皮,對不起,郵差,對不起,卡特琳娜。這一次我又錯了,是我害了你們,對不起,我不該堅持的,我們本可以棄城而走,本還有從頭再來的機會,是我的堅持將大家送上了絕路,我對不起你們。來吧蟲子們,來吧,你們贏了,就這樣切下我這顆愚蠢的頭顱,讓我去跟他們說一聲對不起。”沈浪摘下動力裝甲的頭盔,遠遠地一把扔了出去,頭盔落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直到被一臺轟然倒下的機甲徹底軋扁。
沈浪感到自己的身軀有如被灌滿了鉛一般,兩條腿再也承受不了身體的重壓,蹣跚着兩條腿扶在牆頭,雙目呆滯地看着眼前鋪天蓋地的蟲子,看着那些在蟲羣當中掙扎慘叫的身影。蒼白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茫然,口中喃喃自語着,手中的槍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掉落到了地上。
希望,希望在哪裡?我的眼前只有絕望,絲毫看不到希望的影子。
突然,天上厚重的雲層被強行撕開了一條裂縫,一條流光四溢的火龍從縫隙中竄了出來,直映入沈浪的眼簾。只見一枚流線型的飛行物像流星一般呼嘯着刺破雲層,劃破天際,拖着長長的紅色火光一頭栽向蟲子的海洋。緊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再之後是數百枚上千枚同樣優美的流線體爭先恐後地穿出雲霄。
“導彈!是導彈!”沈浪發瘋一般地撕下身上破爛的衣服,忘乎所以地在空中揮舞着,用盡全身的力氣聲嘶力竭地仰天狂呼,淚水順着臉頰滂沱而下。
“是他們,他們來了,強援自天上而來。我們贏了!我們贏了!我們真的贏了!!”
成千上萬枚導彈一頭落入了潮水般的蟲子之中,在赤色海洋中炸起千萬朵死亡之花,將視野所及之處盡數炸成了漫天火海。數以百萬計的蟲子大軍在這一瞬間被撕扯成齏粉,在城牆之下積起一層厚厚的塵土和蟲殼碎片。刺蛇那脆弱的軀體在這覆蓋性火力打擊之下蕩然無存,無數剔骨鐮在火海中嘶叫着掙扎着,絕望地發出最後的叫嘯聲,無助地被火焰吞沒,潛伏者們爭相掘入地底,試圖躲過這自天上而來的毀滅性打擊。
雨點般密集的導彈將厚重的雲層切割成了破布狀,導彈雨過後,還沒等雲層恢復原狀,只見一堆密密麻麻的戰機羣爭相鑽出了雲層,排成整齊的縱列從星風城上空呼嘯而過,機羣發出的轟鳴聲震得城內的屋頂瑟瑟發抖,又彷彿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從戰機上投下了瀑布般密集的高能炸彈、電漿炸彈和烈性*,剛剛幸運地躲過導彈打擊的殘餘蟲子們來不及慶幸,轉眼間就被烤得焦脆,被電得漆黑,地底下倖存的潛伏者們受不住高溫的炙烤,紛紛從地下鑽出身子,但轉眼就被炸得肢離破碎,沒鑽出地面的則直接被高壓電烤焦。
小城中,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地仰頭望向天空,捂着耳朵看着穿梭於頭上如蝗蟲般密集的戰機羣。傭兵們呆呆地看着蟲子們在眼前慘叫着被火焰吞沒,看着剛剛還不可一世的皇后大軍在轉瞬之間灰飛煙滅,武器從手上滑落到了地上都沒有發覺。炮手們任由手中的炮彈滾落一地,炮彈砸到了腳板上都沒知覺,坦克手們鑽出車頂,看着眼前如海洋一般無邊無際的蟲子們絕望地嘶叫着,又頃刻間被犁平。
戰機羣在天與地之間交織出數道密集得有如魚網一般的火力網,火力網一層覆蓋一層,空中的劫掠者被盡數絞殺,屍體化作無數碎屑從半空中紛紛揚揚地灑落。星風城上空如同下起了一場由皮屑和碎殼交織起來的細雨。
“八樓,那是什麼聲音?”四眼擡起腦袋問道,他的兩個眼眶鮮血淋漓。
“我不知道,天上有好多東西在飛,好快。”八樓扶着四眼擡頭看着天上發呆。
“快刀你看到了嗎?我們贏了!老不死你看到了嗎?我們贏了!”沈浪嘶啞着聲音,愣愣地望着漸漸地從雲層中露出猙獰面目的黑色戰艦。
一艘接着一艘巨獸一般的戰艦相繼浮出雲層,緩緩自天而降。黑色的鉅艦遮天蔽日,嚴嚴實實地蓋住了頭頂的天空,也遮擋住了射向地面的有限幾縷陽光,在地上投影出連綿不斷的怪獸般的陰影,彷彿夜幕在瞬間籠罩了大地。
戰艦的艦身四周開啓瞭如蜂巢般密密麻麻的艙門,完成了轟炸任務的戰機羣如蜜蜂歸巢一般,成羣結隊地從艙門通道鑽進了鉅艦,機羣頃刻間消失了個乾乾淨淨。
緊接着在每一艘戰艦的兩側豎起了一排彈射倉,從彈射倉中整齊地彈射出一列列的登陸艦,每一次彈射後半空中就會多出數十艘登陸艦,片刻間無數登陸艦就在天上連成一片。登陸艦一隊接着一隊緩緩降落到這片被炙烤得焦黑的土地上,隨着一陣急促的艙門開啓的聲音,成千上萬的鐵甲戰車和機甲戰士從登陸艦上魚貫而出。
倖存下來的蟲子們拖着傷痕累累的身軀,哀嚎着奮起餘力,向着鋼鐵大軍發起最後的攻擊,卻轉眼間被強橫的金屬洪流撕成碎片。
數不清的鋼鐵部隊正在地面快速地集結,如同無數細流匯聚成海,從成千上萬的男子胸膛中暴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聲音撕裂天際。
“爲了聯邦,爲了榮耀。”
“長鞭所指,灰飛煙滅。上帝之鞭軍團集結完畢,目標皇后,出發。”
“我們遊弋於星際,我們是敵人揮之不去的夢魘。星際遊弋者軍團集結完畢,目標皇后,出發。”
“我們的身影即是死亡的陰影。死亡凋零軍團集結完畢,目標皇后,出發。”
“收割靈魂,裁決命運。靈魂仲裁者軍團集結完畢,目標皇后,出發。”
“敵人在腳下顫慄,身後只留下塵礫。沙漠風暴軍團集結完畢,目標皇后,出發。”
鋪天蓋地的戰車和機甲戰士踏着焦黑的土地,面向着遠方,朝着皇后大軍來襲時的方向奔流而去,腳下的土地在不住地顫抖。
隨着排山倒海的吶喊聲漸漸從地平線上遠去,只見一架戰機從一艘巨型戰艦上鑽了出來,在衆人矚目之下緩緩地垂直降落到城前的空地上,從噴氣發動機吹出的強勁氣浪在密集的蟲屍中清理出一片空地。從戰機中緩緩走下三男一女四個戎裝的聯邦軍人,這四個軍人伸手摘下軍帽別在腰間,緩緩地走到了鷹眼的身前。
“對不起,隊長,我們來晚了。”安德烈輕聲說道。
安德烈的身後是零點、霍克和妲雅。
鷹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臉龐,任由從不離身的巴雷特從手中無聲地滑落,忽然間雙手掩面,哭泣着跪倒在地。
“卡特琳娜,你終於可以和阿德萊德在一起了。”
鐵皮用僅剩的一隻手臂輕輕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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