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生穩穩當當坐好,拉過了大林的右手,在手腕上搭了脈,手捻花白的鬍子,將鬍鬚縷掉若干,竟然搖了搖頭。
然後翻開大林的眼皮看了看,還是搖搖頭。
劉先生一句話也沒說,立刻背起了醫藥箱,擡腳就要走。
劉先生的這個動作是表明,病人沒救了。
李栓柱嚇了一跳,上去拉住了劉先生的胳膊:“咋了這是?先生,我兒子到底有救沒救,您倒是給個準話啊?”
劉先生一捻鬍鬚說:“沒救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李栓柱一聽腦袋嗡地一聲,結結巴巴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不應該這樣啊,不就是跟女人上個炕嗎?怎麼會丟掉命呢?”
劉先生臉色不變,只說出了四個字:“脫陽而死。”
“脫陽,什麼叫脫陽?”
“簡單的說就是馬上風。”
“啊?馬上風??”
“對,當時大林跟桂蘭同房的時候,因爲心裡太緊張,導致脫陽,結果死在了桂蘭的身上。這個……不稀奇。”
撲通!身後傳來一聲巨響,樹林娘昏倒在地上,立刻人事不醒。
“他娘,你這是咋了?”一個剛剛斷氣,屍體還沒有涼透,結果又暈倒一個,李栓柱立刻慌了手腳,不知所措,趕緊上去攙扶大雪梨。
李栓柱把老婆攙扶起來,拉上了土炕,劉先生拉出兩根鋼針,在女人人中上紮了一下,大雪梨才悠悠轉醒。
醒來以後,她長長出了口氣:“啊————————哈,俺滴天啊,俺滴地兒啊,這是做了哪門子孽啊,天要滅俺啊——”樹林娘醒來就是一聲嚎啕,殺豬一樣。
直嚇得院子裡的狗一個勁的跟着亂吠,架子上的雞也嚇得直撲棱,落了一地的雞毛。
李栓柱都要絕望了,拉住劉先生的胳膊,撲通,給老人跪了下去:“邢叔,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啊!我剛死了一個兒子,現在又死一個,已經不能再死了,再死……我就要斷根了。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劉先生理解李栓柱此刻的心情,趕緊拉起他勸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節哀吧,準備後事吧。”
李栓柱抓着劉先生的袖子不放手,苦苦哀求:“先生,我兒子真的沒救了?”
劉先生搖搖頭:“三魂七魄都不見了,呼吸沒了,心跳沒了,也已經涼透,百分百的沒治了。”
劉先生一般是不說這樣話的,除非是有十足的把握。
劉先生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中醫,也是唯一的老郎中,他如果說誰沒救,即便你走出大山,跑遍所有的醫院都救不回來。那就等於是判處了死刑。
李栓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到萬念俱灰,他眼神慌亂,開始喃喃自語:“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當初桂蘭不是也這樣嗎?您扎針就好,快!給我兒子扎一針啊?”
劉先生搖搖頭說:“扎針也沒用,桂蘭那是假死,大林是真死,作孽啊。”
劉先
生沒有停留,直接跨步走出了李栓柱的家門。
李栓柱和樹林娘同時嚎叫一聲,老兩口在屋裡抱頭痛哭。直哭的撕心裂肺,肝膽俱裂。
就在樹林死去兩個月以後,他的二弟李大林也死了,同樣是舒服死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精盡人亡。
三天以後,李大林的屍體也埋掉了,跟他的哥哥李樹林埋在了一起。
接連兩個兒子死去,讓大雪梨和李栓柱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中。
大雪梨一病就是三個月,三個月沒下炕,開始的幾天水米不進。
李栓柱跟剩下的兩個兒子玉林和小林,也整天沒精打采的,就像秋後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幾擡不起頭來。
三個月以後,小麥被收割回家,秋莊稼播進地裡,樹林娘才下了土炕。
她瘦了很多,眼窩陷下去老深,唉聲嘆氣,頭上也出現了斑駁的白髮。
李栓柱攙着老婆下了土炕,叼着煙鍋子問:“大林也死了,那桂蘭咋辦?”
樹林娘手扶着門框,咬咬牙說:“不能這麼便宜了她,想辦法把她叫回來,跟三兒玉林圓房!!!”
………………
樹林娘下牀的第四天,跟李栓柱一起走進了桂蘭家。
其實這段時間桂蘭一直住在孃家,婆家是不能住了,大雪梨和李栓柱這麼折磨她,簡直是在糟蹋人。
桂蘭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兩口子會這麼做,竟然把小叔子拉進了她的被窩,傷天害理糟蹋人啊。
活該死兩個兒子,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這是老天有眼,在懲罰李家。
樹林和大林的死,沒有讓桂蘭產生過分的悲痛,反而讓她的心頭壓上了極大的恐懼。
她在想,爲什麼跟自己在一起的男人都會死?這是咋了?是不是自己命不好?
她躲在孃家苦苦熬了三個月,也糾結了三個月,不知道這輩子該咋辦?
三個月以後,樹林娘和李栓柱走進了桂蘭家,進門以後二話不說,倒頭就跪,跪在桂蘭的家門口就是不起。
把桂蘭娘嚇得趕緊衝出了屋子,上去攙扶:“親家,這是咋了?快起來,快起來。”
大雪梨哇地哭了:“親家啊,俺沒福氣,你就可憐可憐俺吧,讓桂蘭回家,跟玉林圓房,好歹爲李家結個籽,留個種,我代表李家的列祖列宗謝謝你,謝謝你全家。”
李栓柱和大雪梨又是磕頭又是作揖,兩顆腦袋敲得地面碰碰響,磕頭如搗蒜,腦門子都磕出了血。竟然用上了苦肉計。
桂蘭娘明白了,大雪梨的意思,是想把桂蘭許配給老三玉林。
這事看起來十分的荒唐,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桂蘭畢竟是嫁到李家的人,反正都是李栓柱的兒子,跟誰過不是過啊?
說起來玉林,那可是個乖孩子。不但懂事,文雅,還是個高中生。
平時跟個姑娘一樣,一說話就害羞,在整個黑石村都是數一數二的俊秀少年,按說桂蘭
嫁給玉林,也不算吃虧。
桂蘭娘心動了,最後跺跺腳說:“也罷,反正桂蘭是你李家的人,我勸她回家,跟玉林好好過日子吧。”
樹林娘和李栓柱跪在外面千恩萬謝。順便也謝了謝老天,謝了謝自家的祖宗八輩子。
桂蘭娘進了屋,開始勸閨女,其實桂蘭在裡面把外面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娘還沒有開口,桂蘭猛地站了起來,說道:“娘,你別說了,我跟他們走,今兒晚上就跟玉林同房。”
桂蘭的話斬釘截鐵不容更改。這次她下了最大的決心。
桂蘭之所以答應跟李栓柱的三兒子玉林圓房,原因有三。
第一,是看他們兩個老人可憐,李栓柱和大雪梨對她很好。而且剛剛死了兒子,想安慰他們的一下。
第二,玉林確實不錯,是個好人,平時見嫂子不笑不說話,文質彬彬很有禮貌,人也長得帥氣,好像不是李栓柱的種一樣。
最主要的是第三,如果不嫁給玉林,桂蘭是真的沒地方去,她能去哪兒?
她的心已經死了,自從那天夜裡她拒絕跟何金貴私奔的那一刻,看着金貴的身影消失在夜幕裡的時候,她的心就死了。
這就是命!命該如此,如果自己當時真的跟何金貴走,害的就不僅僅是樹林,還有香草,還有李家,何家和桂蘭家的三家感情,將來一輩子都是世仇。
她當時拒絕金貴,也是對的。
女人啊,早晚要嫁人,嫁誰不是嫁啊?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就是爲了能填飽肚子。
什麼愛情不愛情,什麼海誓山盟,什麼海枯石爛,統統都是狗屁,桂蘭覺得自己是被何金貴說的愛情給騙了。
桂蘭當天就跟着李栓柱他們回到了家。
也就是當天晚上,樹林的三弟玉林被爹孃強行拉進了嫂子的房間。
晚飯以後,玉林被爹一腳踹進了嫂子的門。
他怯生生的,臉紅脖子粗,不知道該咋辦,看着坐在炕上的嫂子呵呵一笑:“嫂子………”
桂蘭苦笑一聲:“現在你還叫我嫂子?”
玉林說:“那我叫你啥?”
桂蘭說:“愛叫啥叫啥,反正不能叫嫂子。”
“你說,那我叫你啥?”
“玉林,你今年十七了吧?”
玉林摸摸腦袋說:“嗯。”
“你幾月生人?”
“我四月的。”
“喔,俺臘月的,你,我,金貴,大林,還有你弟弟小林都是屬羊的,俺是……臘月羊。按說俺應該叫你哥,可是你看咱們倆都這樣了,俺乾脆就叫你玉林吧?你以後管俺叫俺桂蘭。”
玉林點點頭說:“中,你說咋叫就咋叫。我聽你的。”
“那你知道同房意味着什麼嗎?”
玉林臉一紅,搔搔腦袋笑笑:“知道,就是一男一女幹那個事,鼓搗生孩子唄。”
“撲哧,”桂蘭就笑了,想不到玉林跟金貴一樣,都是那麼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