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年以後,爲什麼你爺爺會被人批鬥?爲什麼李家跟何家會水火不容?
我堅信,如果山裡人拒絕跟山外人接觸,文革絕對不會波及到黑石村。你爺爺也不會死,李家跟何家也不會結怨那麼深。
其實外面的人思想很骯髒,比你想象的還要骯髒,你把路打開,那種骯髒的思想也必定會流進來,黑石山的人將失去他的純樸和善良,人與人之間將會出現猜忌,恩怨,怨毒,嫉妒,甚至仇殺。
那樣的話,路修出來無疑是一種失敗。
當初你爺爺何青山變賣萬貫家財,隱居進了黑石山,他的目的就是在逃避那種世俗的紛爭。”
何金貴問:“您的意思是,我修路修錯了?”
劉先生搖搖頭:“修路沒錯,錯的是你打破了這種和諧,知道狼羣爲什麼要攻擊村子嗎?”
“爲啥?”
“就是因爲你爲了修路破壞了羣狼的生活,又是炮轟又是喊號子的,它們是在報復,一旦這種和諧被打破,必定會帶來災難……”
何金貴聽了個半解不懂,心說扯淡,太他孃的高深,老子沒聽懂。
何金貴跟劉先生說不到一塊,這老頭子說話總是閃閃爍爍含糊其辭,吞半句咽半句。當然,那時候還沒有裝13這個詞。
這時候,丁香在旁邊開口了:“先生,幫俺和金貴的孩子取個名字吧。”
何金貴也忽然想了起來,趕緊說:“是啊,邢爺,幫孩子取個名字吧。”
劉先生搖頭晃腦道:“取什麼名字沒必要,取了也是白取。”
金貴問:“爲啥?”
劉先生說:“別管你叫他啥,反正12年之內,他不會喊你爹,也不會喊丁香一聲娘。”
何金貴氣的真想一巴掌將邢老頭扇一個跟斗。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不吉利的話。
我兒子不喊我爹喊誰爹?他的意思,難道丁香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何金貴的?是野種?
不會是丁香跟李小林的兒子吧?
何金貴堅信丁香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當初嫁給李小林的時候,丁香從來沒跟他上過炕,這是李小林親口承認的。
何金貴迷惑不解,對劉先生話置若罔聞不予理睬,當他是在放屁。
何金貴說:“邢爺,還是給孩子取個名字吧,您那麼博學,取出的名字一定是好名字。”
劉先生縷了縷山羊鬍子說:“好,那就叫他江給吧,這個名字隨他。”
劉先生幫兒子取的名字何金貴沒聽懂,他不知道劉先生爲什麼要給兒子取這麼個名字。
江給,什麼意思呢?
回家的路上,丁香搖搖頭對金貴說:“金貴,江給這個名字不好聽。”
何金貴說:“我也沒聽懂,算了,等他生出來,我幫他取。”
事實證明,12年以後,劉先生的話全部應驗了,丁香肚子裡的孩子真的12年沒喊過何金貴一聲爹,也沒有叫過丁香一聲娘。
因爲
孩子生下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被野狼叼走了,12年以後才從狼窩裡逃出來。那時候的“江給”已經是黑石山新一代的狼王了,他成爲了一個狼孩子。
江給,用藏語譯成漢語,就是狼的意思。
………………
接連四次大災難以後,黑石村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人人自危擔驚受怕。
孫寡婦說的四災一劫已經實現了其中的四災,還有一劫沒有來。
沒有人知道那一劫什麼時候來,所有的人都在惶恐中等待,地也懶得下了。
其實地裡根本沒啥活兒,經過乾旱,冰雹,地震和狼災以後,地裡的莊稼已經絕收,一望無際漫山遍野的綠苗幾乎被毀之殆盡。
還好上年準備的糧食充足,堅持一年不是問題。村民們也只能在飢餓和煎熬中慢慢等待下一年的收成了。
路修了不到百分之一就被迫停止了,因爲根本招不來人。
李栓柱滿街宣揚,說何金貴挖斷了黑石山的龍脈,嚇得那些村民們再也不敢上山。山坡上只剩下幾臺鑽機和柴油機發電機,孤零零立在哪裡。大雹災過後上面落滿了冰凌茬子。
何金貴沒有氣餒,他跟着大牛翻過黑石山跑進了縣城,找了一次縣委書記,從縣裡申請要一支強壯的建築隊過來。
縣委書記熱情地接待了他們,聽他們把修路的情況說了一遍,非常的感動,當即聯繫了省城一家最好的建築隊,並且答應他們,過完中秋隊伍就可以趕到,所有的機械化設備一應俱全。
但是有個條件,修路的費用,必須要有黑石村的村民來承擔。
李大牛嚇了一跳,但心地問:“那需要多少錢?”
書記點着一根菸,呵呵一笑說:“估計要……差不多300多萬?”
“多少?”李大牛一聽幾乎坐在地上:“書記您……您不是開玩笑吧?300萬?俺們黑石山的村民怎麼能擔負的起來啊?”
書記說:“沒錢啊?沒錢修什麼路?現在縣裡的財政非常的緊張,上面也不會撥錢給你們,只能提供少量的柴油和鑽機設備。
文革以後百廢待興,像黑石山這樣的村莊成千上萬,花錢的地方多了去了,誰也沒辦法。”
李大牛呆呆看着何金貴,一攤手錶示毫無辦法,你就是把黑石山的村民全部退了毛賣肉,也賣不出300萬來。
300萬對李大牛來說,分明是個天文數字。看來這路是修不成了。
那時候還沒有萬元戶,萬元戶也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幻想,大家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何金貴沒有被嚇倒,反而嘿嘿笑了,站起來說:“謝謝書記的幫忙,請您幫我們通知修路的建築隊,八月十五以後就開工,我何金貴擺好大席在山外等着他們,這錢,有我們何家來出!”
書記瞪大了眼,趕緊說:“那成,那成,這個忙我一定幫。”
走出縣委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大牛拉了拉何金貴的衣角:“金貴,你瘋了吧,300萬
,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
何金貴問:“300萬很多嗎?”
大牛問:“從前你在大隊一年的工分是多少?”
何金貴淡淡一笑:“不吃不喝不穿,一百來塊錢吧。”
“那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
“它意味着黑石村所有人不吃不喝不穿衣,全部工分加起來,起碼要幹100年。你這條路的代價……大了去了!”
何金貴的眼光裡充滿了憧憬,長吁一口氣:“一百年修一條路也值得,那是造福子孫後代的大事,祖祖輩輩都要走,我看值。”
大牛怒道:“值個屁!你從哪兒弄這麼多錢去?”
何金貴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有一座金山。”
大牛吃了一驚:“金山?這麼說,村子裡流傳你爺爺何青山留下的財寶……是真的?”
何金貴神秘一笑:“保密,反正到時候你只管領着人修路,錢的事情我發愁。”
大牛聽到金貴這麼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兩個人翻過了黑石山走進村,然後各回各家。
李大牛現在的家已經不是從前的家了,大地震來臨的時候,三間北屋被大驟風晃倒,破敗的不成樣子,幾乎看不到當初的一點痕跡。處處是碎磚亂瓦,處處是斷壁殘桓,讓人一看心裡就發酸。
因爲哥哥被砸死,嫂子蘭芳也守了寡。
其實蘭芳守寡不守寡是一樣的,他男人大憨活着也不能給她什麼。
大牛在院子裡搭了一個窩棚,平時他睡外面,嫂子跟侄子鐵蛋睡裡面。
這是不下雨的時候,萬一老天不作美,外面下了雨,他就只能跟嫂子和侄子擠一塊了。
晚上兩個人一個睡這邊一個睡那邊,彼此聽的到各自的心跳。大牛聽到蘭芳的呼吸很不均勻。他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大憨哥臨死的時候一手抓着蘭芳,一手抓着他,將兩個人的手牢牢按在一起。哥哥的話大牛明白,就是想他娶了蘭芳,並且照顧她一輩子。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種**的做作行爲他李大牛根本幹不出來,任何對嫂子的齷齪想法,都是對哥哥的侮辱,覺得自己禽獸不如。
所以大牛就把身子側過去,儘量跟嫂子拉遠距離。不去聽她的呼吸聲跟心跳聲。
大牛進門以後天色還早,他就把院子裡的石頭和瓦片收拾一下,準備壘砌兩間簡易的小屋出來,這樣下雨的時候他跟嫂子就能分開睡了。
蘭芳從帳篷裡出來以後,看着忙忙活活的大牛迷惑不解,斜斜靠在帳篷門上盯着他。
面前的男人憨態可掬,健壯有力,單薄的汗衫裡是一身健壯的肌肉,他的肩膀寬廣有力,胸膛也寬廣有力,彷彿一座巍峨高挺的大山。
水淋淋的汗珠子掛在上面,太陽一照亮光閃閃,大牛擡手擦一把汗,男人雄性的汗氣撲面而來,蘭芳嫂的心裡就盪漾了一下,涌出一股潮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