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活見鬼,大夥快跑啊。”隨着一聲高呼,衆人紛紛逃開。
“我真的沒死啊,你們別走啊”天籟追了出去,外頭已經沒人,她失望嘆了一口氣,邁着輕快的步子就朝楚定王城走去,她想去找白離。
進了城她就後悔了,天籟聽到了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定國公家的大小姐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九,新郎官是一鳴書院的小小書生,白離。
這是城裡目前被議論得最多的一件事,她不管逃到哪裡,耳邊都能聽到這樣的聲音,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躲到一個角落裡藏起來的,這裡很安靜,靜得像是隻有她自己。
白離真的離她而去了,她最愛的白離要娶大家閨秀……
她捲縮在角落裡,不遠處的街道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喧鬧聲,由遠至近,她呆呆看了過去,只見一羣花枝招展的女子激動的一個個圍在一個身型高挑的男子身旁,個個嬌媚道:“謝大人,你看我,風韻猶存,風華絕代,皇上會不會喜歡我?”
“你都半老徐娘了,宮裡老人多得是,皇上喜歡的是我們這些年輕貌美的。”一打扮的妖豔至極的女子不屑的笑道。
“要我說,皇上該是喜歡我這樣的。”另一個女子輕笑道。
謝君鏵無奈的笑了笑,始終謙謙有禮,被女子圍着的感覺真是很讓他頭大,如今他已經爲皇上選了十四個德才兼備且性情溫柔的女子,只是眼前這樣一見到他就湊上來的姑娘,還真是讓他難爲情。
“謝大人倒是說句話啊。”那些女子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咳咳……”他沒有作答,而是擠出了人羣,那些女子被一一擋在了身後,一個個露出可惜不已的樣子。
“大人,這些庸脂俗粉真是自不量力。”身邊的將士不由得汗顏了一把。
“無妨。”他淡淡一笑。
“謝大人,您看我可以嗎?”
他轉身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只見那裡站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小小鵝蛋臉頰上,一雙大眼睛正眼含笑意的看着她,天籟猶如一個掉入凡間的仙子一樣,端莊無比的站在那裡。
“姑娘是?”
“余天籟。”她輕輕一笑。
心底帶着一絲怨恨,既然白離棄她而去,她亦要嫁做他人,他日若是能與白離相見,她也要看看他那錯愕的面容!一時間,天籟像是變了個人,白離的離開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種拋棄,拋棄了多年來她對他的愛慕,拋棄了多年來她對他的依戀!
謝君鏵看着她,這女子確實長得傾城之色,就算是在他挑選的十四個女子中,也難找出一兩個能與她想媲美的美貌。
“余天籟?”謝君鏵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隨後轉身離開了。
皇上在民間大選,但凡長得貌美的女子均有機會得沾雨露,他身爲臣子,也必是要替皇上分憂的,如今眼前站着個傾城女子,他豈會錯過?然而大選也是馬虎不得,他也是好好查一查這女子的來歷才能決定。
天籟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臉上面無表情,她帶着複雜的心情一步步走回了村子,回來時已經天黑了,喚歌着急的在門口迎着她,見她失魂落魄的回來,她擔心不已:“你去哪裡了?外面很危險你不知道嗎?”喚歌有些生氣。
“姐姐,我要進宮。”她怔怔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說什麼?”她以爲自己聽錯了,哭笑不得看着妹妹,直到聽到天籟再一次說出那樣一句話,她也傻住了。
“你瘋了!天籟你一定是瘋了,進宮?”她拼命的想要搖醒妹妹,天籟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白離不要我了,他既然要娶定國公府的小姐,那我就要做皇上的女人,這有何不可!”天籟甩掉她的手跑進屋內,再也不理會她。
天籟一定是在報復白離,一定是!喚歌沒有想到,妹妹居然因爲受打擊變成了這樣,這太讓她出乎意料了。
“天籟,深宮險惡,你不能去。”喚歌追了進去,一把將她扯了過來。
“姐姐,我進宮有何不好,做了皇上最寵愛的女人,我……”她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喚歌卻呆住了,只是做皇上的寵愛的女人何其容易?宮裡女人千千萬,皇上愛的又何止一個?報復白離,天籟這樣做值得嗎?
“別做傻事。”她緊緊握住妹妹的手。
“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沒有得到過,我只有白離,如今他另取他人,而姐姐呢?真能伴我一生嗎?”
“天籟……”
“別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或許明天謝大人的馬車就會到,姐姐,真對不起,天籟這次要把你扔下了,我進宮不僅僅是爲了餘家,還爲了……自己。”她沉吟了片刻,終於將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姐姐終於一天要嫁人,但是她心裡只有白離,沒了白離,她誰都不想要,既然都沒有了,何不做個身份高貴之人!
喚歌看着她堅定的眸子,天籟的內心居然藏着這樣的想法,她本以爲妹妹是個再單純不過的女子,沒想到她的心裡也藏着權利這一把刀!
喚歌忽然覺得有些可怕,她怔怔的鬆開天籟的手,不知所措的回到了自己屋子。
“姐姐本該知道,天籟愛白離,同樣愛姐姐,但是天籟與姐姐是不同的人。”門外傳來天籟的聲音,“他日妹妹爬上了高位,就能保護姐姐了。”
喚歌沒有回答她,而是呆呆的躺在牀上。原來一段時日的瞭解,她並不能夠足夠的瞭解天籟,天籟有時候竟比她的心思還要深,這個妹妹,她還是不能夠看透。
果不其然,第二日謝君鏵就派人來接走了天籟,那時的她還在睡夢中,喚歌沒有想到天籟會給她下了藥,她醒來時,已經是晚上,而天籟早就不見了蹤影。
她馬不停蹄的趕到了謝府,碰見確實正在學習宮中禮儀的各家女子,包括天籟,她一襲華服的站在人堆裡,顯得嬌貴不已,絕色容顏加上曼妙身段,讓她在所有女子脫穎而出。
“原來她是阿餘姑娘的妹妹。”謝君鏵輕笑起來,與她並排站着,所有被挑選入宮的女子都是經過了一番調查,均是家底清白的女子,且大方得體。
接下來就看皇上的選擇了。
天籟,你真的那麼想進宮嗎?喚歌在心裡默默問着,天籟卻忽然看了過來,此刻她的臉上的笑容依舊是天真無邪。
“姐姐。”她跑了過來。
“這就是你選擇的路嗎?天籟。”喚歌握住妹妹的手,低聲問道,她多希望天籟能夠搖搖頭,即刻就跟她走。
見妹妹不語,她卻笑了,“那就好好走下去,以後姐姐還有仰仗你呢。”既然無法阻止,那就只能祝福她,即便是她的妹妹,喚歌也沒有權利阻擋她今後的路吧。
“恩恩。”天籟笑了,笑顏如花。
五日後,是入宮的大選的日子。
天籟坐在馬車裡心亂如麻,忽然馬車一個顛簸,似乎停了下來,她側耳一聽,外頭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只聽見有人嚷道:“快讓開,今天是定國公府大小姐的大喜日子,所有人統統讓道……”
她心頭一驚,鄭姑娘的大喜日子!竟也在了這一日?
“這是謝大人,當今宰相,正奉旨護送佳人前往皇宮,爾等好沒規矩,見了謝大人也忘了禮數?”謝君鏵身邊的護衛不滿開口,身着大紅衣裳的白離坐在馬背上,一臉凝重看着謝君鏵,今日是迎娶鄭凝的日子,他看起來卻沒有一絲開心的神色。
定國公府的人一聽,雖說謝君鏵只是區區一個宰相,但是卻是奉旨辦事,世上能有什麼事比皇上的事還大?他們立刻讓開了道,謝君鏵則是冷冷看了對方一眼,領着馬車隊伍過去了。
天籟輕輕掀開車簾,卻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一身華服的白離高高坐在馬背上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樣子,馬車緩緩駛過她身旁,天籟下意識本想喚他,只是她話到嘴邊就再也說不出來。
她看着白離的馬兒從自己馬車身旁快速掠過,不禁失落的笑了,眼淚再也控制不住,這一幕竟這般好玩呢,兩人的擦肩而過,兩種不同的命運,他瞬間成了定國公府的姑爺,而她卻入了宮,被皇上看上倒還好,步步蓮生,一旦落選,只能淪爲宮婢,侍奉他人一生。
自天籟進宮那一刻起,喚歌就一直呆在謝府等待謝君鏵帶回來的消息,不管是妹妹位處尊位還是淪爲宮婢,她都想即刻知道天籟的命運,只是謝君鏵去了一天,至今還沒回來,她也在謝府的院子裡呆了一天。
直到洛兒的一陣細微的驚訝聲纔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喚歌回過頭一看,見洛兒正彎腰撿起石階上落了一地的書本,她連忙起身前去幫忙,同洛兒撿起地上的散落的書籍。
“這些書都是謝大人的吧。”喚歌小心翼翼的將術放進洛兒懷中。
“恩恩。”洛兒微微一笑。
“洛兒姑娘怎麼不找個丫頭幫忙拿着些,一個人抱這樣的多的書,難免會出岔子。”看着洛兒有些抱不住那些書,喚歌自動請纓將一些書接到了自己手上:“洛兒姑娘不嫌棄的話,就讓阿餘幫你吧。”
“也好。”兩人說着,就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那些丫頭笨手笨腳的,我怕她們將君鏵哥哥的書給打亂了,想着還是我來就好了。”洛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上微微紅了。喚歌哪裡會聽不出來,這不是怕丫頭們笨手笨腳,而是眼前這個女子對於謝君鏵的事情都是親力親爲的。
“哪裡是丫頭們笨手笨腳,是洛兒姑娘愛夫親切纔是。”她溫柔笑道。
“還真是麻煩阿餘姑娘了,這些書要送回書房裡放着,他平日裡也喜歡呆在書房,成親後就不常去了,有些書總喜歡帶回屋裡看。”洛兒說着,兩人穿過石門,來到一處院子,喚歌抱着書卻愣住了,這個院子裡只有一間
屋子,牌匾上簡簡單單的一個鏵字顯得有些落寞的意味。
“這書房原是謝大人住的屋子吧。”不知怎麼的,她忽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着實讓洛兒嚇了一跳:“阿餘姑娘在謝府住的時日並不多,爲何會知道?”
“額我說對了嗎?”喚歌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言,她不過是脫口而出,怎麼就被她言中了,洛兒說的對啊,她來到謝府不過才幾天時日……
“這不,牌匾上不是寫着嗎?”她隨即扯了個理由,見洛兒笑了笑,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是洛兒帶着她推開門的那一瞬間,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很快的在她的腦海裡閃過,隨即消失不見。
“這個屋子許久沒人住了,平時裡就放着他的書,他的東西,來,快進來吧。”洛兒抱書徑自走到巨大的書架上,喚歌看着她搬過一個木椅子,小心翼翼的踏了上去,她趕緊上前幫忙,將手裡的書一本本的遞給她。
“阿餘姑娘,你覺得君鏵哥哥怎麼樣?”她猛的聽到洛兒問了這樣一句話。
“爲何要這麼問呢?”她疑惑不已。自家的夫君怎麼樣,難道還需要別的女子去評價嗎?
“你覺得他待我好嗎?”洛兒聲音低了下來,就像是小心翼翼的問話似的。
“謝大人待你很溫柔吧。”她笑道,謝君鏵看起來就是個謙謙公子,笑起來時雲淡風輕,那樣一個男子對妻子該是很溫柔的吧,她想。
“是嗎?”像是反問又像是在自語,洛兒的手稍微遲疑了下來,她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側過身子像是要繼續說些什麼,誰知腳下突然踩了個空,她尖叫一聲滑了下來,重重摔到了地上,身子的猛烈撞擊將身旁書架上的東西盡數撞了下來。
兩人被砸了生疼,再看對方時,卻相視着咯咯笑了起來。
“要我說君鏵哥哥,真是個溫柔……嗯?阿餘你怎麼了?”洛兒本想好好誇讚一向自家相公,誰知喚歌的眸子忽然怔住了,她小心翼翼的翻開地上壓成一團亂的書,從最底層抽出一個小黑匣子來,那匣子已經被震開,裡頭的東西不由得讓兩個女子一愣。
“這是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見過?”洛兒疑惑的將裡頭的東西翻了出來,那竟是一塊乾淨的黑布上並排整齊擺放着銀針利器。君鏵哥哥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喚歌卻像是看見了一樣熟悉不已的東西,那是一本泛黃的古書,她怔怔拿起一看,就像是受了指引一般,她翻到了最後一頁,那頁書上赫然描着一個古怪的符號。
她不記得手裡的書是怎麼掉落在地的,只記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一身淡青色衣裙的她在雨夜裡提着燈籠,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不知不覺就來了這個院子,忽然被扯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別叫。”這樣一句話語迴盪着她的耳邊。
是謝君鏵的聲音。
“本該死的人卻祈求着活下去,那付出的代價必定是沉重的,世間沒有不需要付出就能得到的東西,包括人命。”
“女人的路之有一條,我沒有回頭了。”
這是她的記憶嗎?如果不是,爲何她卻能夠清楚的記得這些與謝君鏵之間的話語,輕紗帳內,她被他緊緊摟着;薄紗覆體,他認真的在她左胸口上刺下了一道印記……
“啊!”喚歌抱着腦袋尖叫起來,彷彿着了魔不斷的喃喃自語:“我是喚歌,我是喚歌,這不是我的記憶,我是餘家的小姐,我……”
她慌亂的眼神瞥見了匣子的最底層,那是被黑布遮去的半邊的小木牌,她又看見了那個名字,黛夏!
“阿餘姑娘,你怎麼了?來人啊。”洛兒安撫着慌亂的她,一邊喚着下人。
謝君鏵卻忽然出現在房門外,他剛剛從外頭回來,問詢了下人才知洛兒在這,於是便過來了,誰知剛剛想要進門,就聽到了洛兒的叫聲。
“君鏵哥哥!”洛兒看到他,頓時心安了不少。
正當他跑過去之際,喚歌卻已經拿起了匣子中的小木牌,她震驚無比,只見木牌行赫然刻着幾個小字:一識黛夏許卿心……
她的淚頓時掉了下來,這幾個字太熟悉了,熟悉得甚至還能在耳邊聽見,樹洞裡的那個男人輕輕俯身抱住她疼得微微顫抖的雙肩,在她耳邊呢喃着那幾個字。
“銀央……黛夏……”她將那塊小木牌緊緊握在手裡,那是她重要無比的東西。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洛兒不知所措,只是不停的想要從她手裡奪過那塊小木牌。
“阿餘姑娘,你快放手,這是君鏵哥哥的東西。”因爲她也看到了那快小木牌,洛兒一向都明白所有的事情,看着喚歌手裡漸漸攥着着的東西,一是怕謝君鏵動了怒氣,而是怕他會再次因爲那個死去的女子而亂了心思,洛兒只想將它拿回。
“這是……我的東西。”她埋着頭,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卻一字不落的入了謝君鏵的耳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