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自己的想法,抉擇的權利,出現或不出現,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黑衣女子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這次的茶沒有上次的香,墨生,你分心了”。她說着,無意識的轉動着茶杯。
他聽着她的話,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他釀茶,她品茶,多少年來就似一個習慣,或者說守在這裡不知何時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這個屋子束縛你太久了,墨生,其實你可以更早的離開。”她這話就像是對自己說的一般,語氣中透露着許多無奈之感。
他依舊是溫和的笑着,小心收拾着廊下的茶具,沒有一絲猶豫的起身離開,她看着他青色的身影消失在廊下,不禁喃喃自語:“有的人就喜歡在沒有意義的地方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她還清楚的記得,她來到這裡多久了,他伴了她多久了。每日的相處,她仍然不明白她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或許更多的則是一種長達百年年的孤寂依賴吧。
“吶,我該拿墨生怎麼辦?”她的眸子裡盛滿了柔情……
“叮叮叮……”廊下傳出風鈴發出的陣陣清脆聲,她擡眼看去,見墨生正高舉着風鈴將它掛在廊下,春風一來,那清脆的鈴聲便會隨之響起。
“又見面了呢!”柵欄外的青石小路上,女子臉上盪漾着溫柔的笑意,小小的身子站在外頭,春風將她的黑髮吹亂了。
“她來了。”小巫緩緩的站起身來靠立在柱子上。
喚歌看着裡面廊下的兩人,此刻的她竟沒有一絲害怕神色,不同於前幾次,當發現出現在這個地方時,她所能想到的就是逃離。
“餘姑娘,進來喝杯茶?”小巫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喚歌這次見她,依舊能感覺到黑衣女子周邊散發的詭異氣息,她仍然記得,這是女巫住的地方,而裡面的那個女子正是小巫,這使得她有些猶豫,只是看到她身旁的墨生時,她不再猶豫了,邁着步子就朝裡面走去。
“小巫,不可。”墨生低聲制止,語氣裡夾雜着一股驚慌之情。他與小巫在這裡許久,還從未接見過一個不是客人的客人。照目前看來。餘喚歌明顯不是客人。
Wωω● тт kan● ¢ Ο “她是客人是早晚的事,無礙。”小巫輕聲回着,領着喚歌就朝裡屋走去。喚歌經過墨生身邊時,忽然敞開一個微笑:“墨生,好久不見。”
墨生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剛剛走進去,就發現裡頭實在寬敞,完全不似在外面看到的小房子而已,而這個屋子裡的四周都擺滿了屏風,屏風上畫着各種各樣妖嬈神秘的圖案,這讓喚歌的身子緊張起來,她暗自抱怨自己不該如此莽撞就走了進來。
待她坐定之後,小巫便坐到她對面,“餘姑娘,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她點點頭,這時墨生推門而進,在案桌上擺好了茶水,她看着墨生熟練的動作,以及茶杯裡發出的陣陣清香,不禁開口:“紅梅的香味兒。”
“不錯,這便是冬日裡採摘的紅梅,墨生可以將它最香的味道發揮出來。”小巫笑着,徑自端起一杯茶細細品嚐着,喚歌看着她一絲不苟的動作,真是像極了大家閨秀,不,應該說是宮裡貴族的禮儀。
“這到底是哪裡?”喚歌遲疑了許久才覺得繼續開口。
“天際,女巫的住所,只有在黃昏與夜幕降臨的交際之時纔會被找到的地方。”
“是不是女巫都生的你這樣好看”她不知道自己爲何問出了口,之後才忽覺尷尬。她坐在原地也變得拘謹起來。誰知對方竟掩嘴輕笑了起來,喚歌可以清楚的看見她眉間的青黛,真是好看極了。
“你在這裡多久了?女巫都是做什麼的?”她小心翼翼的問着,生怕說錯了一個字。
“不記得了。”小巫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後放下茶杯,忽然語氣變得正緊起來:“餘姑娘,你想講故事嗎?”
喚歌突然問住了,故事?不知對方爲何要扯到故事,她可從不會講什麼故事。小巫見她沒有迴應,繼而道:“這個地方處處存在着幻術,如果你願意給我講個故事,就可以換取一個許一個願望,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想,我是該告辭了。”聽聽如是說,喚歌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慌了,忙起身跑了出去,跳下了長廊就朝那青石小橋上穿了過去。
喚歌從牀上驚醒,剛剛那個夢,是真的嗎?那夢中的的一切一切都讓她感到太真切,名爲的小巫的女子,天際的女巫,她真的與她品茶了?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有心思考慮這一些,昨夜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她跳下牀,快速的打開門,門外已經空無一人,出門門前地上的快要乾的雨漬告訴了她,阿木已經離開了好一會兒,喚歌打開外頭的門一看,已經是正午了,她心裡莫名的慌了,隨後就跑進阿木的屋內,裡面依舊沒有人,他的藥箱還在,人卻沒了蹤影。
“阿木。”她大聲喚着他的名字,甚至跑出屋子外頭,打着赤腳着急的在山谷裡找尋阿木的身影,雨已經停了,山裡的風吹得她有些微冷。
“阿木!”
四周沒有任何聲響,迴盪的只有她的聲音,她顧不上許多,撒腿就往山谷外跑去,在外面,她希望可以找到他,上次,她不就是在那找到他的嗎?阿木定是沒有走遠纔是,她一路上安慰着自己。
難道因爲她沒有應許,之所以阿木走了。不然爲何連藥箱都沒有帶上……
跑到外頭的小村時,她已經筋疲力盡,看着來往忙碌的行人,她依舊大聲的喚着他的名字,紛紛引來了衆人的目光。
“你們有沒有看見阿木?就是那個山谷裡的大夫啊。”她緊緊拽住過路的一人着急的詢問着,只是無人知曉阿木的去向,她呆住了,阿木真的消失了。
“這不是阿木的媳婦嗎?”
她慌忙回頭,見又是上次那對夫婦,她還來得及開口,對方就將一串銅錢塞進她的手中:“這新來的大夫就是人好,阿木啊,給我們村大夥看病從不收一分錢的,村裡人覺得過意不去,就湊了這些錢正打算給你們送去呢。”
她頓時怔住,“您說什麼?新來的大夫……”
“是啊,阿木啊,他來這不過一段時日,就救了我們這好多人的性命,”那對夫婦提起阿木時眼裡盡是讚許之色。
“你說阿木不是這裡的人?”她心裡涌現一股疑惑的感覺,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阿木曾對她說,他是在山谷里長大的啊,每日都會到外面出診……
“當然不是啦,前半年他纔來的,一來就到山裡住去了,每日都會出來給人治病,卻不收診金……”
後面的話她已經聽不進了,她呆呆的站來原地,腦海裡閃過阿木的樣子,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她忽然明白了過來,原來阿木從一開始就對她撒了謊,他根本不是住在山谷裡年輕男子,他纖長的手指,高挑的身材,還有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清香味道,這怎麼會符合一個小小大夫的身份呢……
她應該早些發覺得阿木不同尋常的一面……原來救回墜崖的她,不過是阿木從一開始就給她說的第一句謊話……
她頓時有些崩潰的,呆呆的扔下手裡的銅錢就往山谷裡跑去,她多麼希望回到那裡的時候還可以看見他,親自問問清楚。但是看着依舊空蕩的屋子,她癱坐在地,她知道了,阿木真的走了,或許不再回來。
阿木,他到底是誰?
“生是餘家的小姐,死是餘家的鬼……”
“我與你生死兩不相干……”
“鴻睿……”
當她再一次從夢中驚醒,豆大的汗珠將她額前的長髮侵溼了,她回想這剛剛夢中的那些人與事,她怎麼會夢見明明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還有天際那邊神秘女巫的微笑,小巫那雙深黑的眸子似乎隱藏着笑意似得,夢中的她就安靜的坐在案桌的對面,沒有一句言語……
哐啷一聲,外面傳來輕微的響聲,她跳下牀推門出去。“阿木!”外頭沒有人,只是一股強勁的風吹開了門,將屋子裡的東西都吹得作響。
阿木離開的那個早上離現在已經五天,她守在屋子裡五天,明明知道或許他不會再回來,因爲阿木從來沒有真正屬於這裡過啊,只是令她沒有想到事,他竟比她先一步離開了,之所以一直守在這裡,就是抱着期望待他出現,告訴她事實的真相罷了。
第六日的時候,她終於決定離開這個山谷,收拾好東西的她來到阿木的屋子,仔細摸過他的每一樣東西,她收拾着這個屋子,將被子疊好,擦拭着簡單的木桌,她給阿木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小心的翼翼將它放在枕頭下方,卻忽然發現一塊東西。
“銅鏡……”她將那枚小小的銅鏡捧在手裡,心裡的疑惑擴散開來,阿木一個男子怎麼會有女子使用的銅鏡,而且看這個銅鏡是值好些錢的。
喚歌忽然反應過來,她就像發了狂一樣掀開阿木的藥箱,在藥箱的角落裡,她找到了那個精緻的盒子。
此刻她卻有些猶豫了,這個盒子裡是什麼東西,她不敢去想,只是隱約的感覺到這裡面的東西非比尋常,或許解開阿木真正身份的東西就是這盒子裡的東西。
“啪”的一聲,她打開了盒子,卻發現裡面整齊的疊着一張東西,她小心的拿起來一看,儼然是一張人皮面具,她本就是個千金小姐,見過的東西自然也很多,這樣的人皮的面具她不會覺得陌生。
喚歌小心的將人皮面具貼在自己臉上,她雙手顫抖着舉起銅鏡一看,鏡中出現的面容正是阿木!雖然手裡的人皮面具與她的臉型不合,但是卻能看出來是阿木的面容。
她不禁後退幾步,原來阿木的面容都是這張人皮面具僞造出來的,沒有阿木這個人,有的只是這人皮面具後的神秘之人。
“到底是誰?爲什麼要救我?”她自語着,越發覺得這是個陰謀,這山谷中的阿木從懸崖夏將她救回,這分明不是巧合,有人知道她落崖了!而那夜她墜落懸崖時,只有鴻睿知道,那些死士是鴻睿的人啊!
煩亂的思緒在她的腦海裡一一上演着,但是阿木的身材,身上的味道,那分明不是鴻睿啊,她徹底凌亂了,她越來越分不清弄不明。她呆坐在牀邊許久,最後纔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找到鴻睿!
背起包袱,快步走出了屋子朝山谷外而已,同時她的內心亦是糾結的,再次見到鴻睿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情形,她本想就這樣安靜的在山谷裡活下去,只是這一切的一切逼着她不得不離開這個地方,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心裡藏不了一絲疑慮。
幾天裡沒日沒夜的趕路,終於讓她回到了楚定王城,站在東門處時,她持着油紙傘,聽着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每一下都撥動着她的心玄,她能感到離弒劍山莊越來越近,穿過西邊的城門,騎着馬就能快速的抵達弒劍山莊。
如同前些日子一樣,她不顧雨點的騎着馬兒在城裡快速的朝西門方向而去,路上行人看到如此急速的馬兒,都紛紛退到一旁,她更是加快的揮動着手中的皮鞭,快要抵達西城的時候,城門處也快速的使勁一輛馬車。
她頓時有些驚慌,趕緊勒緊馬兒讓到一旁,只見對面而來的是一輛看起來富麗堂皇的馬車,車裡的人微微卷起簾子朝她看了一眼,她高高的坐在馬上,竟對上了馬車裡的人的眸子,那是她一聲都不會忘記的面容,只見赫寒景嘴角勾着一絲笑意正看着她。
她心裡一驚,看着馬車越行越遠,她纔回過神來,“該死,怎麼就碰上他了!”
她輕哼一聲,繼續揮動着馬鞭朝弒劍山莊而去。只是赫寒景看到她的那抹笑意,難道她沒死成,他不該動怒嗎?
終於在雨停的時候,她回來了,守門的下人看到她的出現,頓時嚇得不輕,喚歌此刻哪有心思理會他們,徑自從其中一個下人身上奪過長劍,滿腹憤怒的往山莊裡走去。
剛巧鴻雨經過,看見她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鴻雨這才知道她沒死,而且回來了,他連忙跑去告訴老夫人這個喜訊。
她繞過院子,看到她的下人們紛紛嚇得不輕,躲在一旁,她遠遠的就看見鴻睿正安靜的坐在那個小亭子裡看書,她徑自跑了上去,迅速抽出長劍抵在他眼前,鴻睿看着一柄長劍指着自己,他漫不經心的擡頭一看,頓時驚呆,只見喚歌滿臉怒氣的站在他面前,眸子裡的戾氣十足。
他面無神情的看着她,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心裡已經翻江倒海,那夜墜崖,她竟活着回來了!
“鴻睿,你爲什麼這樣對我?”她厲聲問他。“既然要殺我,爲何又要救我?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對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既然說要離開,爲什麼還要回來?餘喚歌,原來你承諾過的事竟這麼不遵守。”鴻睿冷冷回着,話剛剛出口就後悔了,看到她的出現,他心裡是震驚與高興的,但是她的第一句話生生惹怒了他。
而且,如今晉兒取代了她的位置。
“問完話,我自會離開!”她的聲音比他的更多幾分清冷,她徹底寒心,本以爲她的出現至少鴻睿心裡會有一絲絲的反應,但是如今看他,不過如同當日那般而已。
“喚歌?你……”晉兒微微顫抖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晉兒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藍衣女子,這不是餘喚歌又是誰?她回來了!活着回來了……晉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就像往後栽下去。
“少夫人……”香藥輕輕扶住了她。
少夫人……香藥喚晉兒少夫人?她明白了,她怔怔的朝鴻睿看過去,“呵……我才死多久,你們就這樣迫不及待了……”她忽然有些眩暈,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莫不是鴻睿想讓晉兒當上少夫人而派人追殺她嗎?她從還未進鴻家的之前,他就想在途中殺了她……她深深覺得這個男人太過薄情,鴻睿真的好薄情啊。她是在替真正的餘家不姐不甘啊!
“懸崖下救我的,真的不是你的人?”她的淚滑了下來,剎那間多麼希望他能夠承認,這樣至少能讓她感覺他還是有些在乎她的,但是鴻睿的回答卻讓她的心更冷了。
原來不是他……
“鴻睿,我問你,我爹是不是你殺的?若你還惦着我們之間的一點點情義,就不要怕我恨你。”她握緊手中的劍,問出這樣的話她亦是下來很大的決心,看着他緩緩的站起身來,胸口抵上她的劍,“是我殺的。”
她的劍就那樣順勢下去了,深深陷入鴻睿的身子裡,他似乎已經變得麻木了,她傻傻的笑了起來,鴻睿又算得上什麼呢?鴻家不過是朝廷一把最好的劍,終始替朝廷辦事,真正的元兇其實應該算是楚定吧。只是當聽到他親口承認時,她的劍還是毫不留情的刺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