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弒劍山莊四個字被吐吐出來時,喚歌傻了,這不可能是真的!方纔赫寒景還說鴻家保住了,怎麼就去了呢?
“你在說什麼?”她怔怔鬆開他的脖子,直起身子的時候,眸子裡的淚就要滑了下來,她不信!
“哦,知道了。”而赫寒景平靜不已的語氣讓她更加錯愕。
“你剛剛不是說,鴻家保住了嗎?鴻睿怎麼會……”就像是質問一般,她不可置信看着赫寒景,見他依舊抿着茶水,直到看到她的淚滑下來,他才淡淡回道:“想保住鴻家,要是沒有人犧牲的話,你認爲皇上會那麼輕易放過鴻家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她又哭又笑,她求他幫忙,可從未想會犧牲鴻家任何一個人的性命,如今鴻耀宗死了,鴻睿也死了?那一大家子的女人怎麼辦?即便是保住命活了下來了,以後呢?以後怎麼辦?
她想都沒想就擡腳跑了出去。
“黛夏,你站住!”身後傳來他的呵斥聲。她要去鴻家,他決不能讓她去!
她怔住!他喚她什麼?黛夏……
“我只是去看看他……別跟着我。”她苦笑着回過頭來,何止去看看他,也是去請罪的吧。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外頭,赫寒景知道自己攔不住她了。
外頭忽然起風了,將窗戶吹得吱呀作響,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的就落了下來溼了一地……
她怔住站在弒劍山莊外,摒開了所有人的跟隨,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在紛紛細雨的夜晚跑回來的,看着鴻家外頭高掛的白色燈籠,刺眼的白色沙帶在風雨裡四處飄散着,身着喪服的下人們齊齊跪在石階上,這一切的一切放佛都在向她證實鴻睿的離去。
“鴻家的少莊主去了……”那侍衛的話還回蕩在耳邊,鴻睿去了?這怎麼可能,他怎麼能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去了。
“餘喚歌,鴻家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了,你何苦還要回來!”晉兒悲痛的立在大門處,當日求她救鴻家,沒錯,鴻家是得救了,但是家裡失去了最重要的人!餘喚歌這也算是救了鴻家嗎?
“我要見他。”她大步跨上石階,對上晉兒哀怨的眼睛,“我不相信他死了。”
即便到了這一刻,她還是不能夠接受。
“你還想怎樣?鴻睿是毒發身亡,他好好的怎麼會飲毒自盡呢?”晉兒再也說不下去,一把將喚歌推了出去。
“中毒?”她喃喃道,他竟是中毒死的!
“你走啊,我們鴻家不想看見你!如果這就是你想的辦法,用鴻睿與他父親的命換來鴻家的平安,我們不稀罕!”晉兒一把將她推入雨中,依舊冷聲相對!她猛的抽出身上帶的匕首將晉兒直逼進門,“誰也不能阻止我去看他。”看着晉兒恐慌的眸子,喚歌狠狠將她推到一旁,大步步就朝裡面走去。
每走一步都沉重無比,看着雨中面無表情站立的老夫人就像是有意在等自己一般,她遠遠的便看見對面的屋內,一口漆黑棺木安靜的放在那裡。
“老夫人……”她剛剛喊出口,隨即發出一陣痛呼聲,老夫人手裡的柺杖打了下來,她再也沒有言語。
“喚歌,鴻家待你怎麼樣?你說!”
“老身待你如何?你說!”
“你就這麼幫鴻家的?鴻家一連死了兩個男子,你要我如何自處?一個是我的兒子,一個是我的孫子,現在這樣的鴻家,即便是活着還有什麼用?”
老夫人句句如訴,打在她的身上,她終究還是沒再喊出一聲,沒錯,鴻家待她不薄,老夫人待她如親生女兒,更甚者她還曾是鴻睿的妻子,但是不可否認的事就是餘淵是死在鴻睿手上……
她曾說與他恩斷義絕,生死兩不相干,到頭來聽到他的死訊,她還是不爭氣的跑了回來。
“娘,別打了。”鴻雨上前拉住老夫人,喚歌看得出來,就連鴻雨如今看她的眼神也大不如前,似乎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怪她,如此沉重的怨氣,她抗得起嗎?“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了嗎?”她捂着身子朝屋內走去,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攔着她,平生與鴻睿相處最平順的路竟是這樣一條路,如同她走進地獄去見他一樣,再也沒有人阻攔。
她趴在棺木上,看着裡面靜靜躺着的人,一襲白衣的他依舊是那樣俊逸非凡,就如同十年後她再次遇見他那樣,“鴻睿,喚歌喜歡你十年了,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可以喜歡一個人十年”她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多麼希望他可以睜開眼睛。
“縱然到死,你也不曾說過你心裡有喚歌,鴻睿,你真狠心。”她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帶着來自鴻家的深深怨恨。
晉兒看着她決然離去的身影,方纔的每一句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只是心卻像空了一般,晉兒細細回想着鴻睿死去的那一刻,他說,他對不起一個女子。
她卻笑了,鴻睿對不起餘喚歌?這不是個笑話那是什麼?他不欠餘喚歌什麼了,餘淵的仇早隨着他的死去煙消雲散。
“鴻睿,我來陪你。”晉兒哀呼一聲,突然一頭撞在棺木上,頓時鮮血飛濺,鴻家再一次大亂,然後喚歌沒有再轉過身。
她剛剛了山莊大門,遠遠便看見赫寒景撐着傘站在那裡,他是特意等她的嗎?她心裡騰起怒火,她踉蹌的跑過去一把將他手中的油紙傘打落,認真的問道:“是你嗎?”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信嗎?”他淡淡笑之,隨後拾起地上的油紙傘。
但是她又豈會相信呢?這一刻,喚歌生生覺得自己與眼前這個男子之間忽然產生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弒劍山莊大喪三日,她就在在牀上躺了三日,夜裡起風的時候總能夢見鴻睿,十三歲的鴻睿在夢裡對她露着溫和的笑容,緊緊的握着她的小手,夢裡的鴻睿總不說不想娶餘喚,因爲她太愛哭,太愛鬧,不像別家的小妹妹那般乖巧。
後來她長大了,儼然成了一個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溫柔婉約,不輕易哭了,也不鬧了,鴻睿還是從心底不想娶她……
等她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溼了。
這個夢,是餘喚歌的夢,那個早就死去的餘家小姐。懷揣着餘家小姐的記憶太久了吧,就連她變得複雜起來,對餘家,對鴻家,對天籟,那些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情感也都慢慢融進了她的血肉中。
“景王妃”依依俯下身子湊到她耳邊說了一通,她纔來了精神。
喚歌依靠在軟枕上看着外頭戰戰兢兢進來的中年男人,正是鴻家的大夫,當日還給她診過一次脈。
“你來這裡,鴻家的人不知道吧?”她抿了一口茶水輕聲詢問。
“回景王妃,不知。”那中年男人恭敬回着。
“那就好,大夫,您還記得鴻家的少主死於何種毒藥嗎?”她繼而切入正題,她一刻也不能等了。
“是仙女散,此毒如同粉末般細小,只要一點點即可斃命!”
“那鴻睿再死之前,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比如說見過什麼人?”
“少莊主倒是來向我打聽過有關仙女散的事情,老夫也如實說了。”那太夫仔細回想了一番。
喚歌驚呆,鴻睿居然事先知道了!她猛的想起依依那晚說過的話,赫寒景早早就出宮了,直到深夜纔回到府內,等等,難道真的是他給鴻睿的毒藥?
鴻睿和鴻耀宗以命表忠誠,皇上才放過了鴻家……
她越想似乎就越明白過來,喚歌擺擺手令他退了下去,起身換了衣裳,幾日來她從未停止懷疑過赫寒景,如何能在他的身上找到仙女散這種毒藥話。
她沒有再思考下去,望着外頭的圓月散發的清冷月光,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
吱呀一聲,她平靜的推開他書房的宮門,只見他寒景正在案桌前看着什麼,見她進來,他才收起了桌子上的畫卷,“我還在想你究竟打算要與我生分多久呢?”
“寒景,我想問你,是不是皇上讓你這麼做的?”鴻家好歹也算是朝廷在外頭最後的一把劍,即便受了懷疑,也沒有人敢輕易叫鴻睿和鴻耀宗去死嗎?如果沒有皇上的旨意,赫寒景他不會這樣做,雖說他也是個小王爺。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站起身來,看着眼前這個女子,前幾日還依偎在他懷中與他徹夜溫存,如今看着卻陌生了不少。
因爲一個鴻家,她與他似乎站在了不同的兩邊,纔不過僅僅幾天而已。
“其實皇上根本就打算要滅了鴻家吧。”她邊說邊笑的走進他的內殿,赫寒景看着她將他的藥箱抱了出來,重重的放在他面前的案桌上,隨即啪的一聲就打開了,藥箱裡整齊擺着各種各樣的小瓷瓶。
“你要幹什麼?”他看着她怪異的舉動。
“你說這裡頭有沒有仙女散這種東西”她自語道,
伸手拿起一個小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的臉色微微變了。
“那是毒藥,我這裡全是救人的東西。”他回着,正想合上藥箱,她的手就擋了過去,“救人的東西,那就是好東西。”她笑着擰開所有的小瓷瓶,分別將細小粉末狀的歸到一旁,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佯裝滿心歡喜的看着自己的成果,而他卻始終盯着她,她到底想幹嘛?
她忽然拿起一瓶粉末狀的東西一股腦全倒進的口中,順手拿起桌上的茶送了藥,苦澀的味道還是將她嗆咳了。
“你瘋了!”他看着她繼續拿起其他的藥到入口中,他一把制止了她,“你到底想怎樣?”
“我病了,我必須要吃藥。”她說着,繼續吃着剩下的藥粉,“咳咳……你說這都是救人的東西,又不是毒藥”他其實早就明白了,她這是在找仙女散,看着她仰頭將一瓶瓶藥末吃了進去,他心裡不知是怎麼滋味,“鴻睿死了你就那麼傷心?”
“我不想懷疑你,雖說你是受的皇上的旨意辦事,但是如果我不弄清楚到底是誰給鴻睿的毒藥,我就無法面對自己。”她回着,又一瓶藥進了肚子。
轉眼間桌子上只剩下一個小瓷瓶,她呆了一會將它高高舉起,“你說,是不是這瓶?”她看着他,見他不語,她似笑非笑的點點頭,毫不猶豫的仰起頭閉上了眸子,心跳的極快。
她在和自己打一個賭,賭到底眼前這個男子會不會阻止她,此刻他是多麼希望他不要阻止,至少讓她直到這裡面沒有仙女散這種東西。這個賭如果輸了。
但是她輸了,因爲他快速的奪過她收到的小瓷瓶啪的一聲就放在桌子上……
“真的是你,呵。”她的心很疼,小心將那瓶藥攥在了手中,不再看他一眼就轉身出了他的書房。
赫寒景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知道了這樣的真相,恐怕她不能原諒他了吧。
喚歌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道下月殿的,雖然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是皇上的旨意,但是她卻不能夠接受是赫寒景給的毒藥。
這一夜她無眠。
這個屋子就像一個巨大的箱子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打算出去散散心,剛剛出到王府大門,從街道那頭緩緩駛來一輛馬車,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只見馬車停在了赫祁王府大門處,從車上走下一個身着華服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抱住一堆畫卷,進門來的時候,那男子恭敬的問候了她一聲:“景王妃。”
兩個的擦肩而過讓黛夏忽覺有一種感覺,她怔怔的回過身子看着那男子遠去的背影:“那人是?”
“回景王妃,是段大人。”依依回道。
看着遠去這男子,喚歌只覺得在哪裡見過,特別是他左邊臉上的那道疤痕,正當她打算細細回想時,卻看見一副畫卷從他手裡掉了出來,而他絲毫沒有主要到,人早就走遠了。
她的腳不聽使喚的就跟上前去,將地上的畫卷拾起就追了上去,直到追到了赫寒景的書房,她遠遠的便瞧見段大人像是在躲避其他人一樣小心翼翼的就要推開房門。
“段……額”她只想儘快還了東西,話還沒說出樓,便見赫寒景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同樣的看起來很神秘的舉止。
她疑惑了?什麼事那麼神神秘秘的?
她抱着畫,正想前去敲門,卻聽到了裡頭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那個段大人的聲音,他提到了青妃娘娘!
喚歌不由得捂着了嘴靠在窗邊聽着,段大人怎麼會提到天籟?
“小王爺,青妃娘娘的事,您打算怎麼處理?”段大人的語氣變得冰冷至極。
“余天籟?她現在是皇上的寵妃,就連皇上都不知道她是餘家的女兒,即便我們知道了又怎樣?”赫寒景的語氣同樣冰冷。
喚歌大氣都不敢出,細細聽着裡面傳來的細微對話,赫寒景提到了餘家。
“鴻公子辦事能力……”段大人忍不住嘲諷道。
“就連我也是前幾日纔是余天籟的存在,莫說鴻睿了,不過當初鴻睿放過了餘喚歌一命,着實讓我驚訝。”赫寒景說着,隨手翻開段大人帶過來的字畫。
怎麼回事?喚歌瞪大了雙眼,餘家的事情也和赫寒景有關?她以爲不過是鴻睿受了皇上的旨意派人滅了餘家,難不成也與赫寒景有關?
“景王妃的事,小王爺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永絕後患。”
段大人此話一出,喚歌隨即驚呆……
然而赫寒景卻沉默了,他深知現在的餘喚歌並不是真正的餘喚歌,是他的所愛之人黛夏,但是面對段大人的話,他又該如何解釋?
“小王爺心軟了,您將餘喚歌娶進府來不就是爲了更好的殺她嗎?”段大人再一次提醒道,看着小王爺有些發愣的神情。
他記得他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在鴻家雪地裡,他以真正的面目再遇餘喚歌那時,他卻動了惻隱之心,或許當初自己就沒有想過要殺了餘喚歌,不知道爲何,只覺得冥冥之中就像是註定好了,當他知道喚歌就是黛夏的時候,他只想進可能的去疼愛她,而非取了她的命。
他慶幸自己,知道她是餘喚歌時沒有立即要了她的命,否則定會後悔終生。
“小王爺,近來屬下還得知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不知小王爺還記得銀央嗎?銀央的七皇子似乎在宮裡……”
段大人的一席話驚得赫寒景不由得站了起來:“你是說玄宇在宮裡?這怎麼可能?”
驚呆的不僅僅是他,還有一直在外的喚歌,七哥……在楚定的皇宮裡?
赫寒景還在發愣,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喚歌笑着走了進來,屋內兩個人同時愣住,尤其是赫寒景。
“好一場精彩的計策。”她笑着鼓起掌來,簡直笑得直不起腰來。實則心裡痛的要死,但是這個時候她只想笑,笑自己的蠢,笑自己竟然陷進了赫寒景的溫柔陷阱中,原來那些溫存時候所說的情話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她居然全都信了,真是太好笑了。
“精彩精彩,哈哈哈。”她笑得直不起腰來,就像是着了魔。
“喚歌……”他喚着她的名字,就要走過去。
“別過來,不要碰我,你太可怕了。”她收住了笑聲,握着肚子又咯咯笑了起來:“謝謝你一直以後都裝得那麼像,我居然全都信了,什麼都和你說。”
笑着笑着,她的神情變得哀傷起來,“原來餘家的事情你也有份,楚定的隱藏在背後的兇手,你是躲在背後的神秘之人,而鴻睿是最好的劍……”
他想解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她說的對,他的解釋還有什麼用呢?沒錯,他是受命於皇上,命鴻睿派人滅了餘家的人。
“想殺我何必費那麼大的功夫?什麼柔情,什麼不離不棄,費得着小王爺連溫柔計都用上了嗎?喚歌真是太榮幸了,哈哈。”她說着說着,又笑了起來,殿內迴盪的全都是她的咯咯笑聲,聽起來好聽得緊,卻含着一股深深的哀傷。
“我不想殺你,我對你……”她笑得越是誇張,心裡越是苦,這他都知道,他想好好解釋一番。
“你真讓我噁心!”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他渾身一怔。這句話,那年他同樣聽到過了。
“你想說什麼?說你愛上我了?不想殺我了?手軟了?餘家那麼多人你怎麼就沒手軟呢?”一字一句的嘲諷,她此刻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的。
段大人看着一發不可收拾的場面,小心翼翼的掩上門退了出去。
“我真是不想再看見你了,想殺我就來吧,到了這地步就不要裝了。”她冷笑一聲,高高擡起頭,見他平靜走到自己面前,帶着淡淡的口氣說道:“我是想殺你,但是你不是喚歌,我不會殺我的蠢丫頭,黛夏,我真的喜歡你。”話罷,他吻上她的脣,她錯愕不已,隨後狠狠咬破他的脣,他很疼,卻不忍放開她,一股微甜的味道瀰漫在她口中,她用力推開他,卻被緊緊摟住。
他拽着她來到榻前,二話不說就用力扯去了她的衣裳。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他,此刻猶如一隻發了怒的獅子一般。
“放開我。”她呵斥道。
“既然你都已經那麼恨我,不防再多恨一些,或許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黛夏,即便如此,我還是想最後一次得到你。”他的語氣不再是柔情。
身上的衣裳盡數散去,他輕微她的每一寸肌膚,完全不顧她掉下來的眼淚。
尖利的指甲順見化破了他那張好看的臉看着鮮血滴了下來,她再一次愣住,彷彿這樣的事曾經發生過一樣。
到底是在哪裡?她也曾經劃破過一個人的臉……
“喚歌,我對不起你。”他俯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她卻像是記得什麼,看着滴
着鮮血的臉,她喃喃道:“你是赫寒景……”
“我在。”他吻向她的脖間,他不知,就在剛剛,她想起了一切,作爲銀央黛夏的一切,原來她與她早就相識了,早就多年前,楓林下揮着劍的少年。
第一次嫁入赫祁王府,紅蓋頭落下之際,那一聲輕狂的話語。
“你就是戰敗國的小公主?”
“是你,殺了我……”她喃喃道,他猛的停了下來,看着她震驚不已的神情。
她想起來了,他的長劍,在他的密室了,他的威脅,他的心狠手辣……
一劍穿喉,原來竟是他殺了她!
“爲什麼是你……”她痛哭起來,爲何是他?他殺了她,她卻又愛上了他。
命運真是好笑,就這樣戲弄了她。
當年他欺辱她,威脅她,傷她,直到後來的那一劍穿喉,讓她每每現在想起都覺得無比痛恨。
但是她是餘喚歌的時候,古墓裡他與她生死與共,他戲弄她,她傷了,他揹着,她斷了腿,他說以後不再丟下她,他溫暖的懷抱,甜蜜的情話,還有那俊朗無比的笑容,又在無形間將她征服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黛夏對不對?”她哭着看着他,他默認了。
“但我卻愛上了一個我平生第一個討厭的女子。”他吻向她的脣,“黛夏,別離開我。”他的語氣裡含着一絲哀求。
他真的不能再失去她。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面無表情道,臉上的淚痕未乾。見他從自己身上起來,她立刻拉過衣裳蓋住了自己的身子。看着他不緊不慢穿上衣裳走了出去,掩上門那一刻,他回頭淡淡一笑:“如果你想報仇,那就來吧,但是我同樣不會任你擺佈,我會反抗,黛夏,你只記得我對待銀央皇族的手段,卻沒曾想過我心裡的恨是怎麼樣來的。”
就像完成了宣戰一樣,他掩上門出去了。
她緊緊捂着身子,這要她如何能夠接受。
她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纔回過神來,腦海中閃過剛剛段大人的話語,那句銀央的七皇子在宮裡!她的腦海中即刻浮現起莫宮陽的面容,欽天殿,她病重的那一夜,模糊間像是聽到了七哥的聲音。
還有宮裡的夜裡中,莫宮陽在太醫院外掛起的燈籠,說是爲妹妹祈福……
她越想越不敢相信,七哥怎麼會變成太醫院的御醫呢?
楚定的太醫院如往常一樣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然而今天卻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那是個身着紅色長裙的女子,就坐在太醫院內,靜靜抿着茶水。
“莫太醫還沒回來嗎?”已經等了一個早上的她終於開口詢問道,喚歌帶着複雜的心情,莫宮陽真的會是七哥嗎?多年未見,她又換了另一幅模樣,七哥還會不會認出她?
她話音剛落,便瞧見莫宮陽匆匆回到了太醫院,這是她恢復記憶後第一次再見莫宮陽,眼前的男子有着一雙好看的眼睛,棱角分明的面容,高挑的身子……
喚歌看着看着,眼睛溼潤了,雖然七哥長成了一個大人,眉宇間卻還隱約能夠讓她辨認出來……
莫宮陽沒有注意到殿內還坐着一個女子,他一回來就一頭紮緊了醫書中,一邊翻看醫書一邊配藥。
看着殿內的其他人都出去了,獨獨剩莫宮陽一人。
她顫抖着站了起來,聲音柔得就像一陣清風:“玄宇……”她喚着他的名字。
感覺到他手上的動作忽然遲疑了一下,隨後莫宮陽轉過身子來,這才發現是她。
“餘姑娘?是你。”他說着又繼續翻開手裡的醫書:“姑娘有事嗎?”
嘴上雖是那麼問,但是方纔那個名字卻讓他慌了神。
“是我,銀央黛夏。”她擡高了聲音,莫宮陽整個人都怔住了,醫書啪的一聲就掉到了地上。
“餘姑娘在說什麼?”他慌忙撿起地上的醫書,剛要起起身的時候,他聽到了那個名字:銀央玄宇。
“在下不明白姑娘在說什麼!”
“七哥,你不記得黛夏了嗎?不記得銀央,不記得瑾華閣,不記得周媽媽,不記得那個夜裡點着燈一起看楓葉的妹妹了嗎?”她說着,眼淚便掉了下來。看着莫宮陽怔怔的轉身,用着不可置信的口吻問道:“你真是黛夏?”
“你終於承認你是玄宇了。”她喜極而泣,來之前還不確定,但是當她試探性的叫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莫宮陽的反應,她便全都確定了。
莫宮陽趕緊將房門掩上,隨後一把拉過她;:“你既是黛夏,怎麼會變成餘家的小姐?”
“一言難盡,七哥,我不想提了,知道你沒死,我高興壞了!”
“銀央敗了,七哥有幸逃過一劫,自從那年父皇在院中見到你的那一刻,第二日我便被偷偷送出了宮,跟着深山裡的師傅學醫,才逃過了那一劫,你呢。”兄妹相見,自是有許多話要說,此刻他的眼淚也含着淚,看着妹妹還活着,真的太令人意外了。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七哥。”她苦笑道,隨後將這些年來的經歷一字不落的說與他聽。
“師傅死後,我無數可去,既要躲避楚定的追捕,又要找個安定的居所,楚定皇宮是最危險卻又是最安全的地方,誰也不會想到銀央的皇子會躲在太醫院,還給皇上治病,哼!”他冷哼一聲。
“七哥,離開楚定,他們已經查到了你就在宮裡,只是不知道是誰!你快離開這裡,逃得越遠越好。”他疾呼道,生怕赫寒景對哥哥不利,她可是見識過那個男人折磨銀央皇族的手段。
“你是如何得知?”他疑惑了。
“想必七哥也知道,赫寒景現在是楚定的小王爺,父親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而我,是他的夫人……”她此話一出,隨後捱了一巴掌,他呵斥道:“你居然嫁給了那樣的叛徒!黛夏,你忘了我們是怎麼亡國的嗎?就是他父親帶着大軍揮師進了銀央……”聽到昔日好友的名字,莫宮陽更加暴怒。
“我知道,他討厭銀央的一切。”她捂着發痛的臉,看着暴怒的七哥,赫寒景,七哥,這兩個男子,她怎麼面對,兩個均是所愛之人。
“殺了他,黛夏,殺了他。”他緊緊拽住妹妹的手臂。
“我……”她猶豫了,就連自己都沒想到。
“你不敢?還是你愛上了他?黛夏,你怎麼能愛上他呢?”莫宮陽簡直要瘋掉了,當聽到妹妹是赫寒景的夫人時,他稍微冷靜下來時,腦海中就想到了這個計策,他既然無法殺死楚定的王,也要毀了赫寒景!
她看着七哥跑到案桌前,慌亂的不知道在找些什麼東西,再回到自己身邊時,他將一個小瓷瓶塞到她手中:“黛夏,你不能心軟。”
“七哥,一定要這樣嗎?冤冤相報何時了。”她的手被莫宮陽顫抖的捂着。
“七哥看得出來,你愛上了她,七哥知道讓你去殺所愛之人,今後你的人生會更加痛苦,但是怨氣不出,我們就對不起父皇,你知道嗎黛夏?”他一口氣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了,一臉希望的看着妹妹。
看着妹妹沉默的樣子,他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黛夏,七哥答應你,不會要了他的命,這瓶子裡的藥只會讓他迷了心智,變成一個傻子,不會要他的命。”
她緊緊捏着手裡的瓶子,感受着七哥微微發抖的身子,讓赫寒景變成一個傻子,會比殺了他還要令他痛苦吧?
“七哥答應你,事成之後就帶你走,我們離開楚定,你忘了嗎?七哥說過,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比七哥喜歡你。”他喃喃說道,忽然捏住她的雙肩;“如果你不去做,那明日掛在宮門上的,將會是我的人頭!”
威脅她?他呆住了,七哥內心的仇恨之火燃燒的這樣猛烈。
“你願意七哥死?還是他變成一個傻子?”他質問着她,“黛夏,回答我!”
她搖搖頭,她誰也不願,忽然被他緊緊摟進懷中,“黛夏,七哥喜歡你啊,你不能讓七哥失望……”她看着莫宮陽的眸子,是那樣的認真。他卻忽然俯下身子吻上她的脣,在她耳邊喃喃道:“七哥喜歡你,黛夏……”
她剎那間意識到了他所說的喜歡並非是兄妹間的喜歡!而是男女之間的情愛之意,就在他的吻落到她的鎖骨上時,她倉皇的逃開了。
七哥對她的喜歡居然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她亂了……
“你……”她錯愕的說不出話來。
“今夜子時,我帶你走,要是你下不了手,見到的就是我的人頭,百年歸去時,地底下,你有何面目面見所有的銀央皇族。”莫宮陽冷聲道,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自己的行爲已經讓她思緒凌亂不已。
她跑了,一路跑出了皇宮。
然而,居然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