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霸的枯手哆嗦一下,蒼老的面龐上顯出幾分頹廢,
“上官超死了,”
“石秦,他殺了上官超,那豈不是說,這石秦是從荒蕪叢林裡走出來的人,”
“花零外,終於有人走出哪裡了嗎,”近萬道目光,如同利劍一般刺向秦石,
老眼回首,上官霸倒不關心秦石從哪裡出來,顫巍巍的盯着秦石問句:“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和上官霸對視,秦石能在他渾濁的老眸中清晰察覺,一抹不言而喻的哀絕和痛苦,
長吁一聲,事已至此,秦石知道沒有必要再隱瞞了,點頭道:“沒錯,他罪有應得,”
咣啷,
那一下,捏着上官冷的枯手散開,在得到秦石的肯定後,上官霸眼中的世界好像都碎了,步履蹣跚的朝後踉蹌幾步,若不是嚴東及時扶住他,恐怕他整個人都已經摔在了地上,哪裡還有一點玄靈境巔峰的威嚴,
難怪,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本就建立在生離死別上的痛苦,遠不是尋常人能夠理解得,
對於上官霸來講,他早就料到這種可能,也知道上官超從荒蕪叢林離開的機率幾乎爲零,但對於已經年邁的他那只是一中信仰和寄託,
如今,信仰崩塌,他人也就垮了,
“他,他這些年,過的好嗎,”在嚴東的攙扶下,上官霸眸心渙散的眯眯着,問一句,
哪怕知道上官超死了,他也想要知道這些年他的消息,這可能就是身爲父母的心思吧,
秦石的心沉重如石,但他沒有閃躲的和上官霸凝視,當初斬殺上官超的事他沒做錯,一切都是上官超咎由自取,只是苦了這個年邁了老者,
“挺好,”
簡短的兩個字,上官霸卻在夕陽的淡黃色下笑了,
“好就行,好就行啊……”
他滄桑的搖着頭,一剎那間倒釋懷許多,環顧上官家庭院裡的狼藉塵沙,無奈嘆道:“當年,是我太慣着超兒,是我沒能教育好冷兒,這一切都是我一手促成啊,”
“君豪,是我對不起你啊,”
上官君豪,上官冷和上官婉兒的父親,
盯着那冷城第一人,如今卻是這般的萎靡不振,場下的百家人羣都沉默了,一切誰又能夠說的準呢,
咻,
突然,一道凜冽的寒芒利劍,沿着大地橫掃而起,捲動着冷城朝着上官霸刺進,
秦石黑眸一瞪:“小心,”
噗,
但他還是晚了,在他開口的剎那,上官冷握着利劍,上官霸不躲不閃的任由他將其刺入胸膛,
這一劍刺進,嚴東勃然大怒的起手運力:“上官冷,你個畜生,”
“別動,”
但突然,上官霸卻顫巍巍的拉住嚴東,旋即他老眼嚴厲的盯着上官冷:“這一劍,我受了,是因爲你有今天,我愧對你父親的在天亡靈,”
“你父親,當年爲了上官家,不惜和謝磊同歸於盡,是我上官家的大英雄,可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砰,
聲音剛落,一道反震的力量在上官霸胸膛擴開,旋即兩股血流如雪花綻放,生生將那利劍給逼出體內,折成數十塊碎末,
咣啷,
上官冷一愣,一抹血氣在他眼前一晃,如千萬把利劍般貫穿他的胸膛,將他給橫掃出數百米遠,
咻,
“這一擊,是替婉兒償還得,”
一道血劍縱橫的劈砍在上官冷的胸口,但這並不是結束,血劍如化爲殘影洶洶落下,將上官冷的肌膚斷開,
“這一擊,是替你死去的父親,你愧對他對你的期望,”
接連不斷的血氣如暴雨般捲起上官冷,在他的身上刺出一個一個的血口,令他悶哼一聲,癱軟的翻飛出去,
在旁邊看着,圍觀的人羣忍不住倒吸口冷氣,那上官霸玄靈境巔峰的力量,足矣令青霄沸騰,
“上官霸這一次,動真格的了,”
“能不動真格的嗎,自己兒子死了,自己的外侄女被囚禁數年,而這些的最終禍首卻又是他的侄子,”
“不錯了,若換個人,估計上官霸能分分鐘將他碾成粉末,不管怎麼說,上官冷和他也有血濃於水的親情,才手下留情,”
秦石距離不遠,盯着上官霸一次一次恢弘足矣撼天的力量,心中不免升起幾分餘悸,
捫心自問,若是不借助邪魔和魔符的力量,他絕對不是上官霸的對手,甚至在上官霸手中連百招都很難走出,
好在,事實真相大白後,上官霸並未將苗頭盯向他,
他知道,他已經沒必要在留下來了,爲此裹了裹黑袍後仰起頭,全身沉溺在黃昏下的柔光中,起身朝樓閣的方向走去,準備帶兩女離開,
砰,
但在他轉身的剎那,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突然炸開,令人羣中升起驚聲的譁然,
秦石猛然回首,旋即黑眸一顫,
只見,上官霸連續退後數步,老態的身軀噗通跪在地上,
“怎麼回事,”人羣中驚愕道,
上官婉兒跪坐在地上嬌嗔一聲:“爺爺,”
“剛纔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們快看上官家主的胸口,”
突然,有一個倩影在人羣中低吼一聲,緊跟着所有人舉目朝上官霸的胸膛望去,秦石也不例外,
在上官霸的胸膛,有一個被炸裂成焦炭的駭人血口,
盯着血口,秦石不禁的皺了皺眉,從外面一眼就能看出來,那血口不是外傷,而是從內部炸裂,
上官霸被突然重傷,上官冷滿身血口的爬起來,他晃悠着身影仰起頭,以俯瞰的角度盯緊上官霸,
在他手上,捏着一道肉眼難見的靈力銀線,那銀線繃直的刺在上官霸胸膛,
順着銀絲可以清晰看見,上官霸體內正有幾股原本不屬於他的靈力流出,一點一點的迴歸上官冷體內,
收攏銀絲,上官冷仰面狂笑:“哈哈,上官霸,你想不到吧,早在幾年前開始,你每日食進體內的飯菜裡,就已經被我下了碾碎的爆靈丹粉末,”
“爆靈丹,”
諸人喧譁一聲,
秦石的黑眸一凝,露出一抹清澈的戾氣,
爆靈丹,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一生無法忘記的痛苦,詩蘭的死就是爲了救他而被爆靈丹炸碎,屍骨無存,
“之前我始終靠靈力包括住你體內的爆靈丹粉末,本來看在叔侄一場的情面上,若是你乖乖的交出家主一位,我說不定會網開一面,現在都是你逼我得,”上官冷的聲音森然可怕,寒冷的讓全場人打了個哆嗦,
一個人,怎麼可能冰冷到這樣,一點人情溫暖都沒有,
“畜生,”
在決絕中,上官霸絕望的哀嚎一聲,旋即只聽咻一聲,虛晃的空間被一道寒芒劃破,
全身冒起烈火,他竟在燃燒自己的修爲,
秦石眯眯着眼:“這是要玉石俱焚,”
感應到那可怕的力量,百家圍觀的冷城人羣,幾乎是剎那間朝後退開,將擂臺方圓千米讓出一個空地,
上官冷盯着如獵豹撲食的上官霸心裡一沉,慌亂中轉身嚎叫道:“老傢伙,你想要做什麼,”
可不給他機會,上官霸蒼老的枯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我沒能教育好你,那我現在就帶着你,去天上找你爹賠罪,”
“臨死你也想拉着我,不,不可能,我是要當家主的人,我是要當家主的人,放開我,”
上官冷一下慌了,他拼勁全力的想要推開上官霸,一拳一拳貫徹着恢弘靈壓的擊穿上官霸胸膛,
但上官霸就始終無動於衷的抓着他,身上的烈火熊熊燃燒,越來越嚴峻,
眼看,就要自爆了,
諸人瞪大眼神,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位置,
“不,我不能死,”
絕望中,上官冷突然仰天嚎叫一聲“謝磊,你個老王八,你還想要看多久,”
“謝磊,”
聽到這道呼聲,場下人皆是驚悚的哆嗦一下,就連上官霸也是不敢置信的仰起頭,
砰,
就在諸人驚愕的同時,一道奔雷從九霄筆直劈下,旋即一名單薄的老者負手而立,站在上官冷的身前,
這老者的突然出場,秦石的黑眸中露出一抹罕見的忌憚:“天境,”
場下譁然:“怎麼可能是他,”
“他,他是當年把上官家逼得差點覆滅,最後和上官君豪同歸於盡的那個謝磊,”
“錯不了……他竟然還活着,”
“但他怎麼會和上官冷在一起,他不是上官冷的殺父愁人嗎,”
“天,這實在是太混亂了,”
亂了,全亂了,奪天境,那種高度,是他們從未敢想象過的存在,
“你,沒死,”盯着那叫謝磊的老者,上官霸虎軀一顫,渾濁的老眼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
謝磊翻開殘袍,一隻枯黃的手臂拍下上官霸身上:“嘿嘿,上官霸,十幾年不見,你的火氣還是那麼大啊,自爆,別啊,剛見面,你死了就不好玩了,”
砰,
就是這麼一拍,上官霸全身凸起的烈火如被漂泊暴雨灌溉,戛然間竟生生被壓制到熄滅,
嘶,,
倒吸口冷氣,人羣顫抖的挪了挪腳步,一個玄靈境巔峰的自爆,竟被這輕輕一下,給打斷了,
天境,究竟是何等恐怖,
謝磊徒手按下上官霸的肩膀,一面散發嗞聲的雷網好像將他體內的靈力注入深海,全部封鎖,
這下,謝磊才灑脫一笑:“嘿嘿,很驚訝嗎,”
“確實,我沒死,這一切都要好好感謝你這個大侄子,若不是當年在最後關頭,他突然出現擋在我面前令上官君豪收手,我也沒有機會逆襲而勝,更沒有機會活到今天,甚至突破天境,”謝磊朗朗一笑,
人羣譁然一聲,
上官霸漠然不解的怒視上官冷,顫抖道:“他說的是真得,是你救了他,是你害了君豪,”
“沒錯,”
上官冷掙脫上官霸的兩臂,單手扶膝的使勁喘上幾口粗氣,這才仰起頭蔑視道:“是我救了他,”
“你瘋了,爲什麼,”
“呵呵,我爹他心懷仁慈,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不適合他,既然他不肯狠下心來,那就由我來代替他好了,”上官冷說的輕鬆灑脫,好像那人根本不是他父親一樣,
簡短的幾個字,令在場的人包括秦石在內都蹙緊眉梢,一個人究竟心要狠到什麼程度,才能利用自己的妹妹,迫害自己的親生父親,他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嗎,
這,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