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祖先在日月帝國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無論是氏族權貴，還是普通老百姓，在除夕這天都會全家上下齊出動，或去祠堂，或去祖先墳上祭拜。
在大家族眼裡，有資格參加祭祀祖先的子弟，才能算是一族人。
凌霄樓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參加過祭祀祖先的活動。他如果還是以前的凌霄樓，或許不會計較，繼續渾渾噩噩過下去。但是現在他不是，所以他很介意這件事兒。
既然凌家不承認他的身份，那他還死皮賴臉當什麼凌家人？
凌霄樓心裡變得煩躁無比，像是有一團熊熊大火在劇烈燃燒，炙烤着他的耐性。
……
嚴冬午後，一個渾身充滿書卷氣的中年人穿過凌家會客大廳，進入正院，隨後在書房前停步。
李瀾擡頭看着守衛森嚴的門戶，不禁蹙眉。這些人裡既有凌家護院武師，也有穿着官家護衛服的護衛。在這些官家護衛身上打量幾眼，李瀾淡然道：“麻煩通稟一下，就說李瀾來了。”
“請稍等！”一個護衛反身走進書房，片刻之後，護衛們讓開一條通道，讓李瀾走進了書房。
書房恢弘大氣，完全是按照帝都風格裝飾，清一色的黑色書櫃、書桌、太師椅。書桌上方一道醒目橫匾，寫着“博學慎思”四個蒼勁大字，赫然和淩氏族學的學訓一樣。
“文德兄，你來了……”一名面相方正，滿臉威嚴的中年人端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擡頭看了眼李瀾，撫着頜下短鬚，眯眼笑笑：“兩年不見，你的氣色越來越好，看來人清閒些還是有好處。”
“是啊，我一個教書先生能有多忙？哪裡能和堂堂的帝國三品大員相比？”李瀾在中年人對面緩緩坐下，淡笑道：“平治兄現在是越來越風光了，想要見你一面都不容易啊，守衛森嚴。”
“都是皇上愛護，不然我凌平治哪裡能有這麼多護衛？”
凌平治，正是凌家家主。
兩人你來我往，打着譏諷，誰也不讓誰。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李瀾和凌平治方纔結束譏諷之戰，相視大笑起來，頗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兒。
“文德兄，你來找我不會只是來譏諷我的吧？”凌平治抿了口香茗，眉毛一掀，一抹精光在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
“當然有正事兒！”李瀾先生優雅的端起侍女送上的香茗，嗅了嗅茶香，隨即把精美的茶杯放下，淡然道：“我今天來是爲了向平治兄請辭！”
“你要走？”
“不錯。”李瀾灑脫一笑：“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已經在你這裡叨擾了七年，也是離去的時候了。”
“爲什麼？”凌平治劍眉凝成一字：“難道有人讓你難堪？”
“沒有！”李瀾搖搖頭，淡淡道：“是我自己的問題！平治兄可曾記得我說過我要遊遍帝國每一寸土地，查看民情……”
“帝國何等龐大？你一個文弱書生就是走上一輩子也走不了多少。”凌平治平靜的道：“在我這裡你想講學就講學，想做學問就做學問，何必吃那個苦？”
“正因爲帝國龐大，所以我纔要抓緊時間。”
凌平治黑白分明的眼睛閃過一抹抹精芒，變得銳利無比：“你決定了？”
“決定了！”李瀾臉上書卷氣息愈發濃郁，輕聲道：“你……留不住我。”
凌平治微闔雙眼，旋即睜開，眼睛變得深邃平和：“什麼時候走？”
“節後。”
“好。”
兩人相顧沉默，許久之後，李瀾嘆息一聲：“平治兄，朝堂之上，還是那位說了算麼？”
凌平治哼了一聲，道：“文德兄向來不談朝政，今日爲何破戒？”
“沒什麼，只是覺得帝國如今內憂外患，百姓生活疾苦。我李瀾雖是一介書生，卻也想爲民做些事情。”李瀾看了一眼凌平治，淡笑道。
“那你當初爲何不參加科舉？”凌平治冷笑一聲，道：“現在後悔了？”
“平治兄還是那般霸道，難道說只有做官才能爲民謀福利麼？”李瀾眼底閃過一絲鄙夷，道：“我李瀾雖然不是官，只是一個教書先生，但是隻要能培養爲國爲民的好學生，自然也是爲民謀福利！”
“那你培養出幾個好學生了？”
“一個！”
“哦？”凌平治本來還想冷嘲熱諷李瀾，聽到他這話，不禁好奇起來。李瀾性格如何，他深有體會，說的好聽點兒是個有錚錚鐵骨的讀書人，說的難聽點兒就是個窮酸秀才。
不過有一點他很欽佩，那就是李瀾的學識。他凌平治雖然是帝國戶部右侍郎，堂堂正正的三品大員，歷經六次大考，中過狀元的天才，可是論學識，依舊比不上李瀾。
只可惜李瀾雖然學究天人，卻並不熱衷爲官，反而對教書頗爲喜愛。這與他的理念相背而馳，所以倆人一見面就是冷嘲熱諷。不過他們的關係非常要好，卻是真的。
一向眼高於頂的李瀾居然說他培養了一個好學生，不禁讓凌平治好奇起來，何等人物才能入他的法眼？
“是誰？今天爲何沒有帶來？”凌平治眯眼笑笑。
“這個人你認識！”李瀾淡淡笑道：“他是你們凌家人。”
“哦？我凌家居然還有能入文德兄法眼的子弟？是哪一家的？叫什麼？”凌平治驚訝的起身，凝視着李瀾。
“他叫……凌霄樓！”
“凌霄樓？”凌平治面無表情的坐下：“文德兄，你不會是開玩笑吧？而且這個玩笑很不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李瀾淡然道：“我說的這個學生就是凌霄樓，你凌平治的兒子！”
“我凌平治有這個兒子麼？我怎麼不記得？”凌平治冷笑。
“看來外面說的不錯，你很不喜歡這個兒子。”
“哼……”
“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凌霄樓是我學生這一點，無從改變。”李瀾風輕雲淡的看了眼凌平治，道：“況且我覺得凌霄樓如果不是你的兒子，他的前途會更加遠大！你們凌家……容不下這條龍！”
“文德兄，請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凌平治面無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