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世上最讓人害怕,最不願去的地方是地獄,那這裡便是人間煉獄。
滿地的鮮血肆意流淌,將這裡每一寸土地染紅。
每隔三丈便有一個或被斬斷手腳,或被剝掉外皮的修士掙扎嘶喊,他們都被一條條霧氣所形成的鎖鏈綁在原地,無法脫身。
殘肢斷臂、血骨內臟隨處可見,慘烈的景象只讓人目不忍視。
目光再向上,只見門內大殿上方,一條條霧氣鎖鏈筆直垂下,而在鎖鏈的尾端,亦倒吊着一個個修士。
他們哭喊、嘶吼、謾罵、哀求,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拯救他們,唯有在憤恨與絕望中流盡鮮血,源源不斷的產生怨念。
眼前的一幕實乃喬遠生平所見,最殘忍,最血腥的場景。
此時此刻,他竟產生了一絲懼怕的情緒,恨不得立刻掉頭就走,遠離這處人間煉獄。
可這懼怕的情緒剛剛出現,喬遠猛地打了個激靈,四周的怨氣猶如一張噬人的巨口,差點將他吞噬。
深呼兩口大氣,喬遠擡手抹去額頭的冷汗,雙目微微眯起,心中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這些修士竟然都有生機,看來設下這陷阱的人應該不打算讓他們死去。”
剛剛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所震撼,此刻喬遠穩定下心神,神識仔細探查數遍,才發現此地看似慘烈,實則並無一個真正死亡的人。
神識再往裡探,門內的大殿異常寬廣,一眼無法盡收眼底。
突然,喬遠神色驀然一變,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
除了這些被鎖鏈鎖住的修士,大殿深處竟還有不少人,這些人各自爲隊,正在抵抗霧氣鎖鏈的侵襲,看起來似堅持不了太久。
“是他!”
神識掃過那羣人,喬遠突然在人羣中發現了一個頗爲熟悉的修士,正是之前在雲巖峽打過交道的項天。
另外,在項天不遠處還有一男兩女,男的他並未見過,兩名女子喬遠倒打過照面,正是項天的師侄吳柔,以及花柳宗的葛紅玉。
至於其他人,喬遠神識一掃,皆是頗爲陌生的面容。
此刻能在這裡的,無不是強者中的強者,喬遠神識掃過,自然也被他們察覺到了。
當下,就有一名身穿白袍的老者,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朗聲喝道。
“不知是哪位道友趕到了此地,還請現身一見。”
話語一落,大殿深處尚存的數十名修士,立刻將目光投向了大門的方向。
既然來了,又豈有退出之理,喬遠右腳微微用力,整個人如踩在風上,向着大殿深處飛去。
可剛一飛入殿內,大殿上方與地上的血水之中突然竄出十數道霧氣鎖鏈,從各個方向向着他纏繞而去。
喬遠雙目微微眯起,擡手間便是一股狂風呼嘯而起,籠罩在他周身十丈,其內風刃瀰漫,將那些剛剛近身的鎖鏈立刻削成幾段。
霧氣鎖鏈雖有快速癒合的能力,但卻依舊無法突破狂風,只能任由喬遠翩然離去。
飛了近三百多丈,繞過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喬遠終是看見了那羣修士。
此刻他們正立於一根根高約八丈的石柱上,石柱不過一人落腳之地,下方乃是數之不盡,密密麻麻的霧氣鎖鏈。
不知爲何,那些鎖鏈無法靠近石柱,只能在下方不停搖擺,就似一條條張開大口的毒蛇,等待獵物的墜落。
雖說身處石柱,下方的鎖鏈無法靠近,但上方的鎖鏈依舊可以攻擊他們,只是上方的鎖鏈相對來說,較少一些。
喬遠早已以神識將這邊的情況瞭解的差不多,此刻一過來,便落在了一根無人的石柱上。
他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此地所有人的目光,不認識喬遠的修士自然滿臉失落,但項天卻是臉露大喜之色,一改往日沉穩的形象,驚呼出聲。
“喬道友,竟然是你!”
“項兄,你認識這個小輩?”
另一根石柱上的葛紅玉,一雙媚眼流轉,顯露出一絲意外,開口問道。
項天搖頭一笑,看向葛紅玉正色說道。
“喬道友可不是小輩,你別看他只有金丹大圓滿的修爲,但實力卻不在你我之下。”
“姓喬,莫非他就是項兄先前提到過的那位元嬰期下第一人,喬遠。”
另一邊,那位與他們一隊的男修,臉上露出一絲恍然,連忙開口道。
喬遠二字一出,此地不少修士的眼神都有了變化,顯然他們也聽說過元嬰期下第一人的名頭。
但有一人,卻是神色驀然大變,眼中露出強烈的不敢置信之色,雙目死死的盯着喬遠。
這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喬遠自然有所感應。
轉頭看去,卻見那是一個相貌極爲普通的青年,一身極爲樸素的青衫,放在人羣中,就是被人第一時間忽略的人物。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讓喬遠產生了一絲熟悉之感,似曾在哪裡見過。
修士的記憶一般都是極好的,若是見過,喬遠必定不會忘記。
可這青年實在太過普通,如這樣的人,他見過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想了一會兒,也實在想起曾在哪裡見過這人。
“哼,元嬰期下第一人又有何用,在這裡,若沒有元嬰期的修爲,連自保都難說。”
就在他思索之際,一聲冷哼驟然響起,立刻讓不少修士搖了搖,臉上露出頗爲苦澀的表情。
喬遠順着聲音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是一名揹着棺木的黑臉大漢。
只看那棺木,喬遠便知曉了此人的來歷,他定是與血鴻子一樣,出自東萊國最強大的屍道門。
喬遠並未理會那黑臉大漢,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對着項天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後這才正色問道。
“項道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唉,一言難盡。”
項天與其他修士一樣,亦是露出一臉苦澀,輕嘆一聲。
眼見上方的鎖鏈再次攻來,喬遠與項天也來不及多說,立刻各自施展法術,抵擋了起來。
一盞茶後,那鎖鏈的進攻之勢才緩了下來,衆人也趁此鬆了一口大氣。
“喬道友,我們在這裡已經被困了半年之久,形勢極爲嚴峻,恐怕再耗下去,我們就會油盡燈枯,與那殿前的修士一樣,成爲產生怨氣的根源。”
項天咬了咬牙,翻手取出一枚補充靈力的丹藥,掐成兩半,吞下半枚,這纔看向喬遠繼續開口。
“項某不知你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但想來應該不是誤打誤撞吧?”
聽聞此話,喬遠還未來得及回答,衆修士卻是神色一動,齊齊轉頭看向先前讓喬遠產生熟悉感的青衫修士。
“莫非張師侄的碧眼通靈猴真的將消息傳遞出去了?”
青衫修士不遠處的一名白袍老者,臉上露出一絲驚喜之色,喃喃道。
喬遠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看向項天回道。
“沒錯,我是跟隨其他人一起來到此地的。”
這話語說完,衆修士的臉上頓時都露出了驚喜之色。
那白袍老者臉上的驚喜之色最濃,搶先問道。
“不知閣下是跟誰一起來到此地的,其中有沒有元嬰期修士?”
“在下是與沈明、韋行文、方嫣三位道友一起來此。”
喬遠見他們這副模樣,豈能不明白其中意思。
想來這傳出去的消息便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可惜搬來的救兵只是三個金丹期修士,外加他這個無意間跟來的局外人。
白袍老者聽完他的話語,頓時心都涼了半截,三個金丹期小輩,其中沈明與方嫣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娃娃,這來了豈不是送死。
“什麼?是他們三個,海丹子呢?她怎麼沒有來?”
“海丹子?”
喬遠雙目一凝,突然想起多年前胡玉曾經提過這個名字,想了想,他便記起這海丹子乃是海魂宗的一代煉丹大師。
頓時他便明白過來,韋行文三人與眼前的白袍老者皆是出自海魂宗。
“在下是在覈心之地外碰見沈道友三人的,當時並未見到任何元嬰期修士,他們也從未提過海丹子。”
“那他們現在在何處?”
白袍老者長嘆一聲,扶首露出滿臉的痛惜之色。
喬遠如實回道:“他們現在就在宮殿一層,應該用不了多久便會上來。”
海丹子的名號在東林大陸頗爲有名,衆人全都將希望寄存在她的身上,卻沒想到喬遠帶來的消息,立刻將這希望的火苗徹底掐滅,不禁就有修士對他流露出了不滿之色。
雖然他們都明白這怪不得喬遠,但他們能撐到現在,完全就是依靠着這點希望。
如今希望沒了,立刻便有不少修士在絕望中被怨氣侵襲了心神。
“你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麼,海丹子前輩乃是享有盛名的仁善之輩,又怎會棄我等不顧!”
當下就有一名距離喬遠最近的金丹大圓滿修士,指着喬遠的鼻子喝罵道。
喬遠眉頭微微蹙起,轉頭看去,只見那人周身怨氣沖天,瞳孔有些泛灰,一看就是心志不堅,被怨氣衝昏了頭腦。
沒有理會他,喬遠看向項天,頗爲客氣的問道。
“項道友,你們是否知曉離開此地的方法?”
他明白,既然這些人將希望寄予海丹子,那定然是有了脫困的辦法,只是他們修爲不夠,無法辦到。
剛剛說完,項天還未來得及回話,上方的霧氣鎖鏈便再次展開了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