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請問是哪位高人,可不可以出來見個面啊?”林穆大喊一句,目光在四下搜尋,除了一地的屍體,連個鬼影也沒有見到。
“難道高人嫌我沒有禮貌,不肯出來見面?”林穆暗想,覺得自己受人幫助,無論如何都要當面道謝纔是,也許修行界的高人還要講一些文鄒鄒的規矩才行,便端正了身子,學着書上看來的那些語氣,再次朗聲說道:“晚輩林穆多謝高人出手相助,請求高人一見!”
又等了片刻,周圍依然沒有半點動靜,林穆不禁搖搖頭,心道:“看來這個高人不是真的走了,就是嫌棄我是個無名小卒,不願露面了。”
林穆自從練起鬥魂術,心底裡就已經把自己當做鬥魂宗的門人,但他也不敢輕易自報家門,除了沒有正式的名分,另外道上的險惡,讓他也不敢有半點大意。就如自己那位沒見過面的師傅在遺書所說的那樣,鬥魂宗門人的身份在一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修行者眼裡很不受待見,如果對方恰好是一個把鬥魂宗當成是邪魔外道來趕盡殺絕的衛道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林穆謹守韜光養晦的遺訓,只說姓名,不報出處,免得惹來殺身之禍。
既然那個高人不露面,林穆就當對方接受了道謝,他自己也不願多做耽擱,這裡血氣沖天,實在不是一個好呆的地方,而且當務之急是要看看倖存的人怎麼樣。
林穆先奔到江有明兩夫妻的身旁,將他們扶坐起來,依次探了鼻息,頓時心中一沉,輕輕嘆了一口氣,感覺無力迴天。
可憐這兩夫妻中了屍鬼女的邪法之後,不知何時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去,到最後仍然不能瞑目。
林穆合上他們的雙眼,把兩具遺體從血污中抱出來,並列安放在一個乾淨地方,這纔去查看江旭的情況。
觸手可以感覺到輕微而平穩的脈搏,林穆放心下來,想要立刻弄醒好友,但又不忍讓他再看到面前這地獄般的慘狀,便雙手把他託了起來,走到屋外的草地放下。接着又轉身回去,抱來江旭雙親的屍首。
江旭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中,突然聽到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輕輕喚着自己,他睜開眼睛,看見林穆的臉龐。
他意識剛一清晰就猛地想起剛纔的事情,立刻坐起身來,驚恐地四處亂看,目光一轉,就看到了旁邊父母的兩具遺體。
江旭整個人一頓,片刻後纔敢顫抖着伸過手去,在父母的臉上撫摸,指尖上感覺到的只有一陣冰涼。
“爲什麼……會這樣……”江旭伏在父母的遺體上喃喃地道,聲音越變越小,轉眼間就已泣不成聲。
林穆心中也不是滋味,鼻子同樣一酸,但他忍住了想哭的衝動,只是低頭長嘆了一聲,心道:“伯伯,伯母,你們安心去吧,我一定會爲你們報了這個大仇!”
此時烏雲蓋頂,天色更暗,深秋的寒意一點點加重,草地上都開始結了霜,但空氣中的血腥氣絲毫沒有減弱,到處都瀰漫着肅殺的氣氛。
也不知哭了多久,江旭內心受到劇烈重創,身體又被寒氣侵襲,身心煎熬之下終於支撐不住,再次暈了過去。
等他又一次醒來,已是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
他環顧四周,發現此處是一個狹小的巖洞,只容得下兩個人坐臥,由於自己躺在地上,空間已被佔去了大半。
身上多了一件外套,江旭認出這是林穆的,原來好友竟不惜自己受凍,把外套讓給自己穿了一夜,心裡頓時一陣感動。
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林穆則盤腿坐在洞口,身上只穿一件單衣,似乎在對着雨滴出神。
“小穆……”江旭輕輕喊了一聲。
林穆轉過頭來,精神飽滿,不像是挨凍了一夜的模樣,只見他一臉淡然的神色,但在眼中流露出無比關切,他開口道:“醒了就好,你發燒了,睡了一天一夜,說了很多胡話。”
江旭感覺頭腦昏昏沉沉,身子還有些虛脫,想掙扎着起來,但全然使不上力,稍一動彈便咳得胸口劇痛,於是放棄了努力,繼續躺在原地。
“你現在還很虛弱,不要亂動,等雨停了,我再出去找些吃的給你。”林穆道。
江旭閉上眼睛,腦中都是昨夜的一幕幕血光,父母的音容笑貌也在眼前來回飄蕩。他使勁逼自己不要去想,又微微睜開了眼睛,但各種恐怖的影像仍然揮之不去,他略一沉吟,終於還是問出那個不願相信的事實:“我爸媽……是不是真的走了?”
林穆惋惜道:“阿旭,節哀順變……我已經把他們安葬好了,不會再有人去打擾他們了。”
他說着,小心翼翼地觀察江旭的反應,生怕對方看出什麼不對勁。把遺體葬了是不假,但那是火化以後才做的事。
林穆擔心受屍鬼女邪法控制過的屍體還會再起來作祟,當晚就把所有的遺骸收集到一起,一把火給燒了個乾淨。雖然也想徵得江旭同意,但他又昏迷不醒,時間緊迫,一旦天亮這些事做起來就不方便,林穆也只好擅自做下決定。
此時繼續瞞着江旭,是不想讓他太過傷心,希望他能儘快從慘劇中恢復過來,畢竟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所幸江旭聽後並沒用過激的反應,只是默默地閉上眼睛,眼角流下一行淚來,看來已經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林穆心中稍安,說道:“你放心,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江旭黯然一笑,道:“報仇?連仇人是誰我都不知道,去哪裡報仇?”
林穆道:“我知道那人是誰,但……不知道要去哪裡才能找到他們。”
“你說什麼?!”江旭一怔,不顧渾身病痛,猛然坐起。
林穆充滿愧疚道:“阿旭,對不起,這個事情都是因爲我的緣故。”
江旭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一把扯住林穆的領子,連吼帶叫道:“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穆輕輕捏開江旭緊攥的拳頭,深吸一口氣,終於將這段時間以來如何遇見華臻、如何被幽冥道邪徒覬覦魂器、如何修煉鬥魂術等等一切經過,一五一十地全盤說出,再也沒有一絲保留。
江旭聽他說完,臉色忽青忽白,眼睛癡癡地望着前方,渾身只是不停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半晌後纔不住喃喃地說道:“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
林穆看他這樣,怕他一時想不開,心智要陷入狂亂,剛要出聲安慰幾句,卻又被一陣淒厲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原來我全家人,不過是在你們這些修行者的遊戲裡面礙手礙腳的幾隻螞蟻!”江旭笑中含着一股悲切,到最後又變成了一場大哭,哭到痛處,竟然拿頭去撞石壁。
林穆趕緊出手阻止,喝道:“阿旭,你冷靜一點!”
江旭甩開林穆的手,惡狠狠道:“你們這樣高高在上的傢伙,也知道同情像我們這種螻蟻一樣的普通人嗎?!”
“江旭,你別給我說這種瘋話!”林穆聽到他如此一說,不禁氣急而怒,竟一拳把石壁鑿出一個大洞。
“嘭”的一聲巨響在洞穴中迴盪,把江旭震地一愣,隨即停止了嚎哭,呆呆地看着林穆,目光中盡是驚恐和迷茫。
眼前的這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凜然的傲氣,強大的氣場讓自己手腳發軟,忍不住想要在他腳下跪倒。
從這一刻起,江旭終於清醒地意識到,這個少年再也不是自己所認識和熟悉的林穆了。
他不知怎麼的,突然感到一陣心灰意冷,索性垂下了頭不再做聲。
林穆以爲自己的瞬間暴怒嚇壞了好友,忙湊過去柔聲道:“阿旭,你別這樣想,我們是朋友,是兄弟,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身邊幫你的!”
江旭僵硬地一笑,有氣無力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呆着。”
林穆看他似乎心結未解,但人家已經發話,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便點頭道:“那好,我出去找點吃的,天黑了回來接你。這裡是後山,路不太好走,你可千萬不要亂跑。”
江旭不答,自顧躺下,翻過身去不再理會,林穆心裡暗自一嘆,也轉身出了巖洞。
此時雨勢稍小,林穆站在半山腰上,看着遠處的城市正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突然也覺得前路渺渺,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不如先去華叔,看看他能不能幫我們。”他思索了一陣,似乎發現了一盞指路明燈,便不再遲疑,騰身幾個縱躍下山去了。
不多時,林穆便進了市區的範圍,但他不敢再深入,只在郊區的一帶徘徊,因爲他在電視裡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只過去一天時間,江家滅門慘案的新聞就已經在城市裡鬧得沸沸揚揚,各種駭人聽聞的傳言四處流傳,弄得人人自危,特別是一些有錢的人,更是嚇得寢食難安。這一起事件,再結合不久前富商馬榮的滅門案,難免不讓人聯想到兇手就是專門衝着有錢人下手。
一時間,本地的富人們紛紛外出避難,瞬間走空了一半。
“不知道小穎看到這些會是什麼反應。”林穆十分擔心。
確定妹妹不在江宅以後,林穆猜測她可能回了福利院,本來還打算去個電話詢問一下情況,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當務之急還是先要安置好江旭,只要妹妹呆在福利院裡,安全應該沒有問題,至於其他情況,等處理完手上的事再說。
層層考慮之下,林穆決定不要輕舉妄動,等找到了華臻再一起出出主意,這個老滑頭詭計多端,或許可以幫忙解決眼下的棘手問題。至於自己妹妹,林穆雖然擔心,但不得已也只好先擱在一旁。
他找了一座偏僻的電話亭,撥通了華臻留下的那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