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 痛下重價撲買鹽酒榷貨務 預通關刑謀禁城鄉制販私(中)
回到府裡,盧嘉瑞心裡依然沉浸在興奮當中。他來到鍾明荷房中,明荷見他喜上眉梢的樣子,便問道:
“什麼喜事,看相公高興的樣子?”
“當然有值得開心的事情啦!”盧嘉瑞說道,“娘子猜猜看?”
“無端端的,妾怎麼猜得出來?”明荷反問道。
“跟做買賣有關。”盧嘉瑞說道,“我給娘子透個風。”
“相公的買賣這麼多,妾也猜不着!”明荷堅持說道。
“跟原來的這些買賣沒關係,是要做新的買賣,卻比原來的這些買賣都要大。”盧嘉瑞笑着,又說道。
“還有什麼買賣比原來這些都要大的?全聊城生藥鋪就相公名號獨家,這麼大的買賣,還有什麼能比?難不成全聊城的糧食買賣相公也能獨家佔了?”明荷問道。
“要是糧食也能獨霸自然是好事,但那是不可能之事。”盧嘉瑞說道,“不過娘子想對了路,就是獨霸的買賣,而且有一樣人們每日都必須要的,有一樣則是人們每日都想要的,咱們家就日日都有。”
“獨霸的買賣?那應該是官府方能做啊?”明荷說道,“比如鹽,比如酒。”
“這娘子就不懂了吧?如今推行的是官府將買賣權利通過撲賣交給民間商人,然後由民間商人經營。”盧嘉瑞說道,“娘子可算得聰明,不過三言兩語便猜到了。”
“妾猜到什麼了?妾怎麼不知道呢?”明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買賣。
“這會娘子就傻了?就是鹽和酒啊!”盧嘉瑞得意地說道,“往後聊城所有的鹽和酒都只能通過我家買賣!我今日撲買到了聊城縣的鹽榷貨務和酒榷貨務,有三年的獨家專賣權。”
“這麼大的利頭,撲買這鹽酒榷貨務一定花費很多的錢咯?”明荷問道。
“鹽榷貨務花了五千二百兩,酒榷貨務花了一萬二百兩,明日我家就得將這兩項合計一萬五千四百兩銀子送到衙門去,往後三年,在全聊城,鹽和酒都只有在我家賣出去的了!”
“一下子拿出一萬五千多兩銀子,府裡有那麼多銀子嗎?”明荷不禁驚歎這數額的巨大。
“當然有,府裡的銀子加上金子總會夠數的,這個不必擔心。”盧嘉瑞說道。
“能賺回那麼多銀子麼?”鍾明荷也不禁疑問道。
“那肯定能。很多商家都參與出價撲買,出價高者得,我出價只比別人高出一二百兩銀子而已。我正想着怎麼把買賣做得更大呢!”盧嘉瑞興奮地說道。
“一向以來,私鹽和私酒屢禁不絕,相公要把買賣做大,能將私鹽私酒禁制住了,買賣自然就做大了。”明荷說道。
“想不到五姐還懂得這些,”盧嘉瑞說道,“查禁私鹽私酒需得跟官府跟提刑司通力合作,這個我清楚的,難度不小。”
“妾原來在堂邑,對這等事情多有所聞。”明荷說道,“官府對此往往也無能爲力!”
“我會想出辦法來的。”盧嘉瑞說道,“今晚我就在五姐這裡歇息吧,我要好好慶祝一下。”
於是,盧嘉瑞吩咐蘇紋到廚下去,交待安排飯菜送到五娘房中來,還到儲藏間拿出一瓶葡萄酒,準備與明荷好好喝上幾盞。
“過兩日,等柴榮安排工匠將原來花家宅子修整好,隔壁六姐就搬回原來她住的地方去,後院隔出來給她居住,前院給那些單身僕役住,中門砌牆封死。如此娘子這邊又會清淨些。”盧嘉瑞說道。
“這樣甚好,”明荷說道,“六姐似乎有些傲氣,平時妾跟她也少有往來的,她也多呆在自家院子裡,像是不喜歡跟姐妹們一起玩樂似的。她回到原來的地方住得寬敞些,也好習慣。”
“不過,”盧嘉瑞說道,“我想讓杏兒住到隔壁來,將這套房做爲杏兒的閨閣。到時她下了學堂,娘子得空就過去,或者叫她過來,多跟杏兒聊天,教她些人情道理。娘子讀書多,通書明理,正好教教她!”
“妾倒是願意,只怕妾學問淺,見識短,教不得她什麼。”明荷說道。
“娘子是幾個姐妹中學問最多,最懂情理的一個,又養過孩子,將杏兒託付給娘子,我放心。”盧嘉瑞說道。
“那妾盡力而爲吧!”明荷說道。
“我再給娘子增加買個丫鬟回來伺候,免得娘子辛苦。”盧嘉瑞說道。
這時,蘇紋已將飯菜搬回來,擺放桌子上,還拿來一瓶葡萄酒。盧嘉瑞便牽鍾明荷的手,一起到桌邊坐下,開始吃酒。
盧嘉瑞下一步就想誰來做鹽榷貨務的主管和酒榷貨務的主管的事情了。這兩項都是大買賣,他需得好好選人。他覺得代禮和崔樂進最合適,一來他們都是家裡的老資格主管,二來前時剛剛將府裡丫鬟指配與他們合婚,派他們去主管這兩項新的大買賣,正好合適。
一日,他讓邢安在巡店收錢對賬中叫代禮和崔樂進回來。崔樂進先到,見禮過後,盧嘉瑞便對他說道:
“如今我家取得了聊城縣鹽酒榷貨務的買賣,我意欲將你調回來,去主管酒的榷貨務,你看如何?”
“小可聽老爺的吩咐。”崔樂進說道,“老爺覺得小可能做,小可就去做,儘量做好。”
“如將你調回來,你鋪子中有沒有可以提拔做主管的夥計?”盧嘉瑞問道。
“我鋪中主要是售賣藥材,客人也大多爲路過運河碼頭的往來客商,都熟悉了鋪子的藥材品種,靈清一點的夥計也都可以管好,況且邢主管時常過來收錢對賬,也可加以監督點撥。”崔樂進說道,“鋪子裡有個夥計叫張澤的,踏實誠懇又勤快肯幹,就提拔他做主管吧!”
“張澤這個人是不是老實本分?”盧嘉瑞問道,又說道,“聰明勤快會做買賣固然重要,但更要老實本分,否則難管束。”
“張澤這人是聊城本埠人,自瑞悅藥材行開張就進來做夥計,一直幹得不錯,人也老實本分,小可覺得很不錯的。”崔樂進說道。
“那好,你回頭就把瑞悅藥材行移交給張澤掌管。記得移交時務必要邢安在場做監督公正,將賬款貨物都交得清清楚楚的。”盧嘉瑞吩咐道,“還有就是到亳州去販運藥材的事務也要交代清楚,讓他接着好好幹!”
“是,老爺!”崔樂進答道。
“這回調你回聊城來了,跟媳婦兒就有更多的時光可以消磨了,好好兒待秀芝,這丫頭很不錯的,”盧嘉瑞說道,“我府裡的丫頭嫁出去,就當我家裡人一般。”
“是,老爺,小可十分感激老爺提攜!”
崔樂進說罷,便告退出去了。
不一會代禮也來了,見禮過後,盧嘉瑞便對代禮說了準備調整他去掌管鹽榷貨務的事。盧嘉瑞問他鋪子裡有沒有可以頂上做主管的夥計。
“這幾個夥計幹活兒倒是不錯,但不夠機靈,小可覺得要提拔做主管可能有些勉強。”代禮說道。
“城北分號已經做了這麼多年了,還沒有做得好的夥計?”盧嘉瑞問道。
“前兩年這些夥計都換過一茬了,如今的這幾個夥計幹活倒是勤快,人也本分,只是腦瓜子不是那麼機靈,算賬登賬都不行,只能做夥計,要提拔爲掌櫃,怕是不夠火候。”代禮說道。
“那這樣,我讓瑞安大藥鋪本鋪的夥計朱正荀到你鋪子去做掌櫃,這朱正荀做事踏實,又聰明機靈,有些學問,會寫字算數。他過去先做夥計,你好好帶他兩個月,等他出師了,你再到鹽榷貨務去任職。這段時間我讓管酒榷貨務的崔樂進兼管一下鹽榷貨務,中間你有空也可以到鹽榷貨務來看看,熟悉一下鹽榷貨務的事情,反正榷貨務離城北分號也不遠。”盧嘉瑞說道。
“好的,老爺!”代禮應喏道。
“你跟祥慧過得好吧?”盧嘉瑞又問道。
“過得挺好,多謝老爺關照!”代禮答道。
“祥慧這丫頭能幹勤快,又能燒一手好菜,是個好媳婦。”盧嘉瑞說道。
“是的,老爺,多謝老爺指配祥慧給小可。”代禮說道。
“好吧,沒什麼其它事情,你回去吧!”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代禮作個揖,就退了出去。
過了兩日,盧嘉瑞讓人請來巡捕房幾個捕快,將一萬五千四百兩銀子押送到衙門,交割清楚,便將鹽倉和酒庫的鑰匙拿到手,開始鹽酒榷貨務的買賣經營。
崔樂進當上了酒榷貨務的掌櫃,便招收了幾個夥計,開始做起買賣來。由於酒是專賣的,酒榷貨務的買賣不過是到官辦博州酒麴院去買回來酒麴,然後釀酒,再將酒賣給酒肆以及縣內各村鎮腳店。
至於那些外地本地的現成的酒,也不過是人家將酒送到店鋪,店鋪收買過來,再售賣出去便好。鋪裡原來的那些老的釀酒夥計都繼續留用,他們是釀酒的熟手,崔樂進只是新招做買賣的夥計就行。
至於鹽榷貨務,直接將舊榷貨務的夥計承接轉過來幾個,再新招收幾個,就好把買賣繼續做下去了。
不過,鹽酒榷貨務買賣的要害處卻不在於鋪子自身的買賣,而在於外邊私鹽私酒的查禁。崔樂進接手過來之後,聽聽原來做這行的那些夥計說說,才知道外邊的私鹽私酒氾濫的嚴重程度,以及這種氾濫對自家買賣影響之大。
崔樂進到盧府裡找盧嘉瑞,向他稟報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並與盧嘉瑞商議對策。當然,盧嘉瑞將代禮也叫了回來,一同商議。
“據原來的夥計們說的,外邊的私鹽最多可能佔到五成,私酒最多可能佔到三、四成,查禁了私鹽私酒,買賣自然就好。”崔樂進說道,“如今要做的是考慮怎麼查禁得了的事。”
“此事我也仔細想過,單靠咱們商家恐怕不行,但咱們要主動出擊,引領官府去做查禁之事。”盧嘉瑞說道。
“官府將鹽酒榷貨務撲賣之後,好像查禁私鹽私酒就不積極了,與官府利益似乎沒那麼休關,要官府下力氣去查禁,怕是有些難。”代禮說道。
“這個我看不必擔心,查出來私鹽私酒,官府可以罰金罰沒,利益也是很大。”盧嘉瑞說道,“只是官府不欲花費太多的人力物力去做,往後咱們幫官府去查禁。咱們派人去查探,查探得實通報官府,官府出動捕快軍牢去捉拿歸案,查得沒收的私鹽私酒咱們再出錢收買過來。這樣官府可以有兩筆收益,一是罰沒的私鹽私酒抵價收入銀子,二是處罰的罰金,而他們又不用自己去查探,只管抓人起贓。這麼一來官府就會積極來查禁私鹽私酒了。”
“老爺說得好,官府只需根據咱們查探出來的線索抓人起贓,不勞多費神,又可以得利多多,定然樂意乾的。”崔樂進說道,“只不過咱們要增加不少人手。”
“初時多增加些人手也不妨,弄過幾個大案子,到縣衙門公審,然後嚴辦,搞它個滿城風雨,逐步就不再有人敢倒騰私貨了。”盧嘉瑞篤定地說道。
“說說咱們該怎麼幹吧!”代禮說道。
“城裡的店鋪酒家,咱們可以時常派人去查探,發現有不是從咱們榷貨務買來的貨,便稟報巡捕房,進行搜查起獲。”崔樂進說道。
“下面鄉鎮村莊的就沒辦法了,咱們不可能派人到下面去查探。”代禮說道。
“但在下面鄉鎮,咱們可以去找一些腳店,讓他們專賣咱們的鹽和酒,他們專賣的地方,就由他們負責查探,他們查探得實,稟報咱們,咱們稟報巡捕房,然後領巡捕下去搜查起獲,然後咱們給予這些腳店一些獎賞。”盧嘉瑞說道。
“聊城的貨物大多通過聊城運河碼頭進來,既然老爺跟鈔關陽老爺相熟,不如也請陽大人在碼頭上多仔細盤查,發現有可疑貨物扣押下來,不要放私鹽私酒進聊城。”崔樂進說道,他在運河碼頭做了幾年瑞悅藥材行的掌櫃,對碼頭情況也很熟悉了。
“嗯,崔主管提醒得好,這個我回頭去找陽老爺,請他幫忙,嚴加盤查好了。”盧嘉瑞說道。
“那代禮、崔樂進你們兩個要多招些人手,一批是鋪子裡用的,一批是專門出去查探的,還有一批專門到下面鄉鎮村莊去勾連腳店的。”盧嘉瑞說道,“溪頭鎮上就找盧嘉理,讓他開一個雜貨鋪做腳店,除其他雜貨,專門賣我家的鹽和酒,他可靠。”
“是,老爺!”代禮與崔樂進說道。
“代禮你儘快讓朱正荀熟悉藥鋪的買賣,然後到鹽榷貨務來。”盧嘉瑞說道,“這樁買賣更要緊!”
“知道了,老爺。”代禮應道。
“這鹽酒是大買賣,你們知道,我爲了爭得這鹽酒榷貨務花費了一萬五千多兩銀子,好好幹,一定要賺回來的。”末了,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代禮和崔樂進齊聲應道。
然後,兩人就告辭出去忙事去了。(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