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獨院立塾書藝兼習 隻身送衫喜悅成歡(中)
家裡早已安排邱福他們將二孃家老宅整治好,書院搬了過去。盧永茂安排邱福就一道住在書院這邊,侍候盧嘉瑞和單先生的生活起居。
家裡本意是讓盧嘉瑞離開家裡的嘈雜,離開那班玩伴,以便安心專心的讀書,盧嘉瑞倒是覺得離開父親母親們的眼皮底下,卻會自在許多。他選了二孃原來的閨房做臥房,三樓做自己的書房,一樓邱福住。而單先生則住東正房,東廂房做書房,堂屋就用做課室。一個新的書院就佈置好了。
正月十七,新書院開塾,盧嘉瑞將在這裡繼續他的讀書生涯。
離兩年後的州解試畢竟還有比較長的時間,雖然用功苦讀是必須的,單先生當然也不可能像去年應考那樣抓得那麼緊。況且,單先生也明瞭盧嘉瑞的志趣,他能否科場出息是很難預做設定的,所以單先生也不欲硬着逼迫盧嘉瑞讀死書。
單劍覺得,既然盧嘉瑞可能難能在科場上得意,但起碼要像個讀過書的人,不枉費他這些年花費的心機,倒不如讓他學些書法、下棋、音律和樂器等,培養起一些風雅之氣,以後待人接物談吐像個讀過書有見地之雅士,同時也增加他幾許生活中之樂趣。
單先生的這個意思一跟盧嘉瑞講,正是一拍即合,盧嘉瑞喜歡得很。於是,單劍開始教盧嘉瑞練習書法和下棋,樂器選了學吹簫,至於“宮商角徵羽”音律,則由單先生時不時以時下流行的詞曲爲例,教習盧嘉瑞吹奏。說起來單先生本身還喜歡欣賞唱曲,自己也喜歡自娛自樂的哼唱,頗習得一些唱曲之法,在教盧嘉瑞吹簫的同時,正好時不時教盧嘉瑞學習唱曲,吹簫唱曲兩者恰好相得益彰。
盧嘉瑞似乎與生俱來便有音樂稟賦,吹簫唱曲學習都甚是順利。
於是乎,在這新書院,除了讀書授課,以及繼續練功習武,又多了練書法、學下棋、練吹蕭和學唱曲這些有意思的學藝,不時還有單先生清唱小曲示範教習,樂趣多了許多。
顯然,盧嘉瑞對練武和學藝的興趣要比對讀書的興趣大得多。在盧嘉瑞的心底,學習吹簫唱曲、練功習武成了最主要的事情,攻書本就不是興趣所在,應考又不是那麼迫在眉睫,自然沒那麼全心全力的了。
盧嘉瑞學書法卻不肯靜心耐心的從正楷、篆書這些基本功練起,一心就想學寫行書、草書,結果寫字沒有正楷、篆書的穩實,也沒有行書的整齊,也就沒有了草書的遒勁和筆鋒,成爲潦草的行書。
學棋也是極需要耐心的技藝,單先生教會了盧嘉瑞怎麼下棋,但卻沒有辦法給他提高棋藝。後來,盧嘉瑞竟然下不過時不時在一旁觀看之後自己捉摸技藝的邱福。
對吹簫和唱小曲,盧嘉瑞確實學得不錯,可能是盧嘉瑞有些天生稟賦,對音律唱曲格外能領悟,教學得很快,幾個月過去,盧嘉瑞不但就基本學會了吹簫,還可以輕鬆吟唱時下流行的詞曲了。
搬到新書院後,單先生外出的時候多了起來。他或出去遊歷,或出去訪友,經常在周邊遠近的州縣行走。有時他會帶上盧嘉瑞,有時就一個人出去。
單先生帶盧嘉瑞出去遊歷和訪友,也是一種大有裨益的遊學,可以增加盧嘉瑞對時下各地風貌和各種事物的瞭解,以後應對考試中的論試和策試時,就不至於胸中無物。
單先生單獨出去的時候也多了起來。一來單先生覺得離下次解試時間還有點長,不必逼盧嘉瑞攻書那麼緊,否則緊多必鬆,到臨近應考反而提不起勁頭,會適得其反;二來這裡畢竟不是在家裡那時每日都在盧家人的眼皮底下,就算無妨,單獨外出總不好過多;三來在盧家待了三四年了,一直教盧嘉瑞讀書,該教的都教過了,現在不過是重複,是很乏味的,往後的關鍵在於盧嘉瑞自己的苦讀和靈性,並不是他單劍能多教一點就會好的,所以放開些手腳,讓盧嘉瑞自己用功研讀,自己加以輔導點撥,可能會更有成效,自己可以出去到周遭州縣遊覽遊覽,也不枉自己在此地待過這麼多年。
單先生所不知的是,每次他單獨出去後,對盧嘉瑞來說都是快樂無比的日子。盧嘉瑞本來就是一個喜歡自由自在之人,內心裡對讀書又沒有多少真正的興趣和野心,在單先生面前不過是勉力裝出來的認真讀書。
在單先生不在的時候,盧嘉瑞做的事情就是練功習武、吹簫和唱曲,有時練書法。當然,他不時還會跟邱福下兩盤棋,來比試輸贏——儘管是輸多贏少。他甚至寧可看他的《太平廣記》或《楊太真外傳》或《迷樓記》等雜書,應考的那些書籍卻是絕少去自覺研讀的——太乏味了!
閣樓的三樓既是盧嘉瑞的書房,也是盧嘉瑞的快樂天地。有空的時候他就在這裡吹簫唱曲,或者下下棋、寫寫書法,或者練站樁扎馬步。閣樓三樓向着外邊的兩面都開有大大的窗子,推開窗子就可以看到外邊優美的景色。居高臨下的看去,跟在地上張望,所見到的景色就是不一樣,讓人有更開闊的視野。
這日的晌午過後,盧嘉瑞和往常一樣佇立窗邊觀賞外邊的景緻。
立夏早已經過去了,天氣熱了起來,外面山崗田野是一派繁盛。遠望山嶺,草樹青蔥,像綠色的巨龍盤踞。近處是一大片的田野,綠油油的莊稼看起來長勢極好,田間地頭上有不少農人在勞作,點綴出這片土地的活力。就在靠近閣樓的地方,則是一片果樹,有蘋果樹,有棗樹,還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雜樹。蘋果樹已經結出了大大的青果,棗樹花葉開得燦爛。一陣微風吹來,摻雜着花草的芳香和泥土的氣息,是一陣陣的涼爽,在這盛夏的熱氣下是一番番難得的愜意!
盧嘉瑞正張望間,看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遠遠的從家那邊來的田間小路上慢慢地朝宅子走過來。是扣兒,不錯,就是扣兒!盧嘉瑞眨了幾下眼珠子,看清楚了——就是扣兒,手上好像還拿着個小包袱。
盧嘉瑞一下子莫名其妙的有些緊張起來。扣兒來了,怎麼辦?要不要跟她好好聊聊,好好說說話?他來不及細想,但他首先想到讓邱福走開,他要單獨跟扣兒在一起,說說話。
盧嘉瑞於是迅速跑到樓下,大叫:
“邱福,你快過來,我有事叫你去辦!”
“少爺,什麼事?這麼一下子火燒火燎的?你吩咐小的去辦就是了。”邱福從課室裡跑出來,應道。
“今早單先生出去訪友,說要兩三日纔回來,如今你到鎮上去買些酒菜回來,今晚我跟你不分主僕,好好喝幾杯,我酒癮都上來了呢!”
“好的,小的就去。”邱福爽快地答應道。
“你買一個豬蹄、一個豬耳朵、一條魚、一斤豆腐乾,再打兩斤高粱酒,買一斤乾花生炒了下酒。”盧嘉瑞吩咐道。
“好的,少爺,小的馬上就去。”邱福高興的應聲,然後轉身就要到廚房去拿籮子。
“記得,高粱酒要到鄰村柴家莊,就是柴榮他們村那個柴東老兒酒坊買,那纔是真正的好酒,不要鎮上鋪子的。還有,花生要全部挑仨仁的,特別香脆。”盧嘉瑞又特別吩咐道。
“跑到柴家莊買酒沒問題,可是一斤花生幹要全挑仨仁的,怎麼挑得來啊?”邱福疑惑不解,爲什麼花生都要仨仁的,太費事了。
“不要囉嗦,你照辦就是了,我又沒催你時辰,你挑好了回來。快點拿了籮子去吧!”盧嘉瑞不容置辯地說道。
邱福只好趕緊跑到廚房,拿了籮子就出去了。雖然有些不解,但他知道少爺向來對他不錯,有好處都少不了關照他,況且今晚弄好酒菜是陪少爺吃酒,還能有什麼怨言可說呢?
邱福一出門,盧嘉瑞便回到臥房,心情難靜,在臥房裡來回踱步。不一會,他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盧嘉瑞下樓來跑去開門,看到的卻是邱福。
“小的忘了帶大門鑰匙,回來拿。”邱福氣喘吁吁的說道。
“你趕緊走吧,我不是都在家嗎?還拿什麼鑰匙?趕緊去買辦去!”盧嘉瑞很不高興起來,把門一關。邱福不知道爲什麼今日少爺似乎有些躁氣,也不好多問,只好趕緊跑了去。
當盧嘉瑞又回到臥房,剛想坐下,想一想該怎麼辦時,大門敲門聲又響起來。盧嘉瑞趕忙跑出去開門。離邱福出去的時間這麼短,盧嘉瑞以爲又是邱福回頭,一邊開門一邊就喊道:
“邱福你怎麼回事?”
“少爺,你怎麼啦?是奴婢,扣兒。”門打開後,盧嘉瑞一眼看到的是扣兒,聽到一嗓子溫潤的話語傳了過來。
“哦哦哦,扣兒啊,我以爲是邱福呢,叫他去做點事,老回頭敲門,像是出不了門似的。”盧嘉瑞望着扣兒,說道。好在從家裡過來與這裡到鎮上不同一條路,要不邱福就會跟扣兒碰上面了。看扣兒手裡拿着個布包,眼睛都不敢看他,盧嘉瑞又說道,“進來吧,到屋裡坐坐。”
“不要了,二孃給少爺納了雙鞋,還給少爺逢了一件夏季穿的薄衫,叫奴婢送過來給少爺,奴婢就交給少爺就好了。”扣兒說道,就將包袱遞過來。
“不着急的嘛,這邊老宅改成我的書院後,你都沒來看過,進來看看嘛,看佈置得好不好。”盧嘉瑞沒有接包袱,又說道,“等下你再把鞋子和衣服放到我書房去。”(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