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慢慢的三個字,她寫的並不算太吃力。
簽名的時候沒有輕鬆的感覺,亦不算是太沉重,她早就猜到了這麼一一天,所以,終日惶恐不安,如今穩妥了,倒算是解脫了。
李慢慢拿出手機,認認真真的拍了一張離婚協議書上的簽名那一檔,那是景柏年與李慢慢的名字,他們平並而立,中午隔着很長的一段空白。
景柏年被李慢慢的那幅淡然刺疼了雙眼,他多想,多想把李慢慢抱在自己的懷裡,狠狠的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永遠也不要分開,可是他不能。
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那麼,就應該面視着。
李慢慢沒有想到,自己不過是到醫院探一場病,就成爲了一位離婚女。
不過,這年頭,離婚什麼的,也不算是稀奇的事情。
“景家的東西,我會盡快讓人來搬走。”李慢慢臨出門前,對着景柏年說了一句。
景柏年連忙搖頭,“不急。”
“景柏年,我不後悔。”李慢慢突地有些難過,有些頓悟,“我不後悔,我嫁過你,我也不後悔我懷着的這個孩子,祝你幸福。”
打開門,她走了出去。
門隨着慣性關上,景柏年突地將自己的拳頭放進嘴裡,唔唔的哭了起來。
他知道,他明明知道,這是權少白等不及而做下的局。
卻也不得不一頭栽了進去。
他不知道,權少白的心,爲什麼就像是石頭做的一樣呢?
他明明都快要死了,只要再等一等,只要再忍耐一下下就好了。
爲什麼?
要讓洛清歡當這樣的一個……
爲什麼?
景柏年狠狠的咬着自己的拳頭,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那滿臉的淚痕讓他回想着自己當初,是絕對不應該告訴權少白自己的病情。
他以爲,權少白至少有最起碼的同情心。
他以爲,權少白會善待她的。
眼下,絕非是那麼一回事。
李慢慢從病房裡出來,她的表情並不算太美,景父和景母對視了一眼,景母上前拉住李慢慢的手,“慢慢,你的表情有些不太對。”
李慢慢微笑,眼睛裡都有着淺淺的笑意,“媽,哦,不對,是伯母。”
景母的嘴裡,抽了一口涼氣。
離婚了。
否則李慢慢不會叫自己伯母的。
“慢慢。”晏徐徐看着李慢慢這樣,不知爲何,心陡然一軟,“慢慢……”
她多麼想告訴李慢慢實話,離婚並不是景柏年的意思。
這一切,只是不得已。
李慢慢笑了笑,彎下身子給大家行了一個禮,“多謝大家的照顧了。”
說罷,李慢慢淡然的直起身子,轉身離開。
景家衆人看着李慢慢離開的背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李慢慢會如此的淡定。
倒還是景佳人不太放心,“二嫂,你去看看大嫂。”
晏徐徐點頭,追了上去。
景家衆人推門進去,看見景柏年像一個孩子的哭泣,是那麼無助。
整間病房裡,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都清楚,這是不得已。
若不是景柏年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他們怎麼也不會同意景柏年做這麼荒唐的事情。
李慢慢走到醫院外面,被冷風這麼一吹,太陽穴生疼,她以爲自己會哭,以爲自己會難過,可沒有發現,自己卻是什麼表情也沒有。
她像是一個被抽走靈魂的傀儡似的。
晏徐徐跟在李慢慢的身後,看着她不斷的跟着人流在向前走動,每一步都讓景徐徐跟着心驚。
她,到底要去哪裡?
走了很久,李慢慢走的累了。
是很累很累了。
她隨便找了家店,走了進去,晏徐徐站在小店的外面,看着靠着街邊玻璃裡面坐着的李慢慢,她正在吃着烏冬面,一口一口的,吃的格外的認真。
吃了一碗之後,又要了一碗。
一碗接着一碗,直到吃到第五碗。
晏徐徐實在看不過去了,才走了進去,一把按住李慢慢的手,於心不忍的開口道,“好了,慢慢,別再吃了,你的胃,受不了。”
李慢慢擡頭,看向晏徐徐,“可是,我餓。”
晏徐徐的心,驟然一疼,可憐的慢慢,“餓也不能吃了,你吃了很多很多了。”
李慢慢突地一把推開晏徐徐,整個人衝到洗手間,一陣狂吐,把剛剛吃下去的烏冬面吐的乾淨。
晏徐徐不斷的順着李慢慢的背,瞧着她的這副模樣,亦跟着心酸了起來。
“慢慢,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吐了一陣子的李慢慢,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晏徐徐,“我沒事,我不會做傻事的。”
晏徐徐跟着李慢慢,看着李慢慢坐了下來,又要了一碗烏冬面。
她也跟着要了一碗烏冬面,湯汁清亮,香味誘人,此時,她卻沒有半點想吃的感覺。
關於景柏年生病的消息,像是一隻無形的野獸,不斷的撓着她的咽喉。
李慢慢依舊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烏冬面。
晏徐徐坐立不安,身爲她的朋友,她不想隱瞞李慢慢景柏年生病的消息。
可是身爲景柏年的弟妹,她卻是真的不能這麼自作主張的說出景柏年的病情,難道要再讓一個人受到打擊了嗎?
李慢慢瞧了一眼晏徐徐,“這家的烏冬面,還算好吃的。”
“慢慢,不要怪大哥。”晏徐徐試着隱諱的提醒,她並不認爲,李慢慢對景柏年沒有一絲的感情,總是有那麼一丁點的。
李慢慢搖頭,“我不怪他,真的,徐徐。”
她,誰也不怪。
是她自己當初慌不擇路,錯以爲景柏年就是她爲自己尋找的後路。
是她自己太過於無知而肌淺了,在經歷了權少白的事情之後,她居然還不明白,一個女人誰也不能依靠,唯一能依靠的,就只能是自己了。
李慢慢靜靜的吃着面,晏徐徐也不再說話了。
以前上學的時候,兩人是同桌,亦是朋友,晏徐徐知道李慢慢此時一定是難過的不得了,所以,纔會如此的。
又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緩過神來。
“你呆會想去哪裡,我送你?”晏徐徐推開碗,李慢慢那樣,景柏年也那樣,她真是沒有什麼胃口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