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無論如何也要先把她弄到自己身邊來再說。
他拼命把手伸向她,可她卻遲遲不動。
嚴甯深深看着眼底佈滿焦急的男人,脣角突然微微上揚,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如果你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手給你。”
她不再恐慌,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般,變得異常的淡定從容。
“問!”他卻越加焦急,因爲時間每多拖一秒,危險就會越增加一分。
她噙着甜甜的微笑看着他,“霍冬,若這次我能死裡逃生,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她笑得像個天真懵懂的孩子,單純又可愛,彷彿從未受到過傷害一般不韻世事,只是執着地想要一份美好的愛情……
“好!”他沒有一絲猶豫,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那瞬,就一口答應了她。
嚴甯笑靨如花,心裡卻如同死灰……
“那你發誓,如果你現在這聲‘好’是騙我的,將來你的太太會給你戴很多綠帽子!”她笑得越發狡黠,那壞壞的小模樣讓人想揍她。
霍冬滿臉黑線,“……”
他明顯的猶豫和沉默讓她心裡唯一的希冀終於完全幻滅。
她的臉上依舊泛着笑,卻夾雜着悲涼和苦澀。她深深看着他剛毅帥氣的臉龐,像是要把他的模樣永遠刻在心上……
“你說我謊話連篇,其實你纔是最會騙人的那個……”她的目光充滿着眷戀和不捨,像是自言自語般幽幽低喃。
可不是!瞧瞧他現在,說謊都不帶眨眼的!
好?
他難道不知道,他越是答應得爽快,可信度就越低麼!
其實他纔是最高明的騙子,什麼都不用做,就輕而易舉地騙走了她的心,騙走了她的情……
霍冬狠狠擰眉,竟無言以對。
對,他是敷衍她的。
他們身份懸殊太大,是永遠都不可能有結果的,這個事實,他比誰都看得清楚!
所以他剛纔毫不猶豫地答應,不過是哄她把手伸過來罷了……
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把她從樹枝上救下來!
如果發假誓可以騙她把手伸過來,他願意說這個謊。
“我——”
“別發誓了,我胡說的。”可他剛一開口,她就笑着阻斷了他,然後她斂下笑容,異常認真地看着他,說:“霍冬,我願你未來的太太生生世世只愛你一人,至死不渝!”
像我一樣……
愛你,至死不渝!
我可能沒辦法再繼續愛你,所以我希望不久的將來能有一個溫柔賢惠的好女孩代替我愛你……
當愛不能繼續,便唯有祝福。
我之於你,或許只是人生中最惹你厭煩的一個過客。
可你之於我,卻是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雖然你並不愛我!
霍冬心裡咯噔一下。
不好的預感剛起,卻見她向他伸手過來,他鬆了一口氣,暗罵自己多疑。
然而,他並非多疑……
見她伸手過來,他連忙盡最大努力地伸長手臂,向她的小手靠近。
彼此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對方,他聚精會神地看着她的手,她則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像是此生最後一眼,深深看着。
蔓藤隨着他身體的傾斜在山崖的邊緣上勒來勒去,綠色蔓藤本就不如繩子堅固,山崖邊緣又略顯鋒利,如此一來蔓藤如同勒在刀口上,隨時有被割斷的危險。
而嚴甯這邊的情勢也同樣險峻,她已經非常小心地移動自己的身體,可哪怕只是一個輕微的動作,樹枝快要斷裂的咔咔聲就無情地響起,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兩人都屏住呼吸,一大一小兩隻手,在空中竭盡全力地向對方靠近。
差一點……
還差一點……
就差一點點了……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觸上她的指尖,眼看着下一秒他就可以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眼看着成功在即……
可突然——
她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往下。
“嚴甯!!”
她落入湍急的河流,發出咚地一聲大響,水花四濺的同時伴隨着他恐慌的嘶吼,響徹整個天際。
寒風呼嘯,天色漸晚……
……
人死了是什麼感覺?
冷!
嚴甯是這麼覺得的。
她現在是被放進冰棺裡了麼?不然爲什麼會這麼冷?冷得像是有千萬根針在扎自己的身體,痛苦得讓她恨不能再死一次!
從未有過的寒冷,侵襲着她的神經,讓她連死了都不得安寧。
“嚴甯……”
嗯?好像有人在喊她。
可她聽不清那是誰的聲音,一切都太模糊了,那聲音虛無縹緲得像是牛頭馬面在招她的魂。
她什麼也看不見,眼前是漫無天際的黑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她怕黑,卻只能承受,因爲她無力掙脫這讓她痛不欲生的一起……
“嚴甯……嚴甯你給我醒醒……嚴甯……”
那個聲音又在喊她了。
而且好像更大聲了。
“嚴甯……嚴甯……”
伴隨着一聲聲的呼喊,她開始感覺到有人在拍她的臉,接着壓她的胸,然後又親她的嘴……
哦不!確切地說,應該是有人在給她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她死了不是麼?還做什麼人工呼吸?
“嚴甯醒醒……嚴甯!”
正疑惑着,那道焦急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而且好似就近在耳邊……
還有,這聲音太過熟悉,好像是……
霍冬!
反射性的,她嘶聲大喊。
“咳咳咳……咳咳……”
可她喊出來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咳嗽聲。
渾濁的河水,伴隨着劇烈的咳嗽,從嚴甯的嘴裡吐了出來。
昏迷的她,終於悠悠轉醒,意識一點一點地恢復過來。
把河水嗆出來之後,她依舊無力睜開雙眼,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嚴甯?嚴甯!嚴甯你回答我!”霍冬不停地拍着嚴甯的臉頰,試圖讓她睜開雙眼。
看到她有了呼吸,看到她把河水吐了出來,看到她終於活了過來,他總算鬆了口氣。
心,終於可以不用再那麼痛了。
當看到她墜入河流,他發現他的心在那一瞬像是被斧頭狠狠劈開了一般。那種陌生的劇痛,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痛得他大腦一片空白,痛得他抓不住蔓藤,痛得他忘了一切的一切……
唯有跟她一起跳下去!
河水冷得刺骨,可他的腦海裡除了被河水捲走的嚴甯之外,其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在湍急的河流中瘋狂找她,好在天未黑盡,好在他體力夠好,很快就看到了在水中掙扎沉浮的她……
他拼命朝她靠近,萬幸老天有眼,最終讓他抓住了她。
將她拉進懷裡,以命相護。
他多怕她被冰冷的河水沖走,他多怕自己找不到或救不了她,他多怕她真的會死……
還好,她沒事!
霍冬覺得,跟着跳下來救她,是自己這輩子做得最對的選擇!
耳邊充斥着男人嘶啞顫抖的聲音,嚴甯的意識終於慢慢恢復了過來。
她緩緩睜開雙眼,迎上他飽含焦急和擔憂的目光。
“嚴甯你醒了是不是?跟我說句話!嚴甯?”
在她睜開眼睛的那刻,他低下頭來,在昏暗不明的光線中,緊緊盯着她蒼白如紙的小臉。
“霍……冬……”她艱澀開口,喉嚨裡如同灌滿了砂礫,聲音嘶啞不堪。
聽着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嘴裡吐出來,霍冬頓時大大地呼出一口,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呼!
真是老天保佑,她終於沒事了。
她都不知道,他剛纔有多害怕……
在河流中,他抓到她之後,漂流了好久才找到合適的上岸機會。
託着她上岸,她早已昏迷過去,全身冰冷毫無反應,甚至連心跳和呼吸都感覺不到了……
他當時真是三魂嚇掉了七魄,不停地爲她做心臟復甦,不停地爲她做人工呼吸,不停地喊她……
還好,她沒死。
霍冬在心裡不停地慶幸着,一直繃得死死的神經鬆緩下來,雙肩倏
然一垂,像是突然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乏力地跪坐在地上。
他喘息着,無奈又憤怒地瞪着她。
嚴甯雖然清醒了過來,可她目光呆滯,像傻了一般愣愣地看着跪坐在自己身邊急促喘息的男人,沒有半點反應。
她……沒死嗎?
倏然,她猛地彈坐起來,撲進他的懷裡死死抱住他,帶着劫後餘生的狂喜,不由分說就狠狠吻住了他……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撲給撲得差點仰躺下去,還好他反應靈敏,雙手及時反撐在身後,堪堪穩住了兩人的身體。
緊接着,她的脣就貼了上來……
他看着她突然湊近的小臉,其實他可以躲開,可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最終卻一動不動地任由她吻上來……
彼此的脣都是冰冷的,可一觸上,迅速火熱。
意識到自己沒死,意識到他們都還活着,嚴甯激動得不能自制,整個人狠狠顫抖着,雙手緊緊捧住他的臉,瘋狂地吻他。
他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制止她,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心情複雜地任由她“胡作非爲”……
“霍冬,霍冬……”
她一邊吻他,一邊流淚哽咽,既難過,又欣喜。
她帶着一股飛蛾撲火般的堅定和執着,熱烈地與他脣齒相嵌,氣息相融。
明明跟自己說好不再對他心存幻想,可在這劫後餘生的時刻,她只想和他緊緊擁抱,最好永不分開。
霍冬微微皺着眉頭,眸光深沉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蒼白小臉,心跳,急促。
他強忍着心裡那一絲猛然竄起的悸動,沒有迴應,只是默默承受着她的瘋狂。
然而,他的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在不知不覺中,竟輕輕環住了她的腰……
在這糟糕的一天裡,嚴甯遭受了太多驚嚇,受了傷,又溺了水,在生與死之間反覆徘徊,來回經歷了大悲大喜,她的神經早已脆弱不堪。
所以,前一刻她還激動萬分地捧住他的臉熱烈地吻他,下一秒卻毫無預兆地又昏了過去……
而在再次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她隱約感覺到,他好像……
迴應她了?
……
冰冷的感覺不再,圍繞在身邊的是一片溫暖,四周很安靜,只是偶爾會響起一兩聲噼噼啪啪的輕響。
一切都很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身下的睡起來不太舒服……
感覺粗糙得很,硌得慌。
嚴甯累極倦極,很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可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牽扯着她的心,讓她無法再安然沉睡下去。
眼皮很重,她長翹的睫毛扇動了好幾下才緩緩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景象,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怔怔地看着頭頂之上的巖洞,本就混沌的大腦不由更加迷糊了。
這是在哪兒啊?
噼啪……噼啪……
火苗炸開的聲音,又輕輕響起,將嚴甯遊離的思緒拉回。
她緩緩轉動眸光,朝着發出聲響的方向看去……
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燒,火堆旁,正坐着那個嫌棄厭惡她卻又奮不顧身救了她的男人。
他赤着胳膊,正背對着她烤衣服。
而且烤的是她的衣服。
看看他們身處的巖洞,又看看火堆旁的男人,那些生死瞬間,那些心驚動魄的記憶,瞬時全都涌入腦海……
“霍冬!”她猛地彈坐起來,對着他失聲大喊。
可她的聲音嘶啞得如同蚊吶,因爲喉嚨疼得不行。
聽到她的聲音,霍冬立馬轉頭看她,但僅僅只是一瞥,他又連忙轉回頭去。
“醒了?”他的語氣聽起來淡淡的,但若仔細聽,能聽出其中夾雜着一絲掩藏不住的擔憂。
嚴甯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又急又快,睜大雙眼緊緊盯着他的背影,彷彿生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
沒聽到她的迴應,霍冬擰眉,忍不住又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
接收到他投射過來的目光,她連忙回神,如小雞啄米般對他用力點頭,表示自己沒事了,已完全清醒。
霍冬轉回頭去繼續烤衣服。
這個巖洞,隱秘性頗高,外面的寒風完全吹不進來,加上有篝火在燃燒,洞內溫度非常暖和,感覺不到一絲寒冷。
火堆旁搭着一個架子,架子上擱着一根樹枝,樹枝上晾着他們兩人的外套。
他拿在手裡烤的,是她的貼身薄毛衣……
貼身……
嚴甯一怔,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的身上……
她的身上,穿的是他的白襯衣。
而全身上下除了這件對她來說過於肥大的白襯衣外,就只有黑色小內……
大腦轟地一下炸開,她愕然盯着他結實有力的背部,臉,刷地紅了個透。
小內的乾的,而且不像是穿在身上被體溫烤乾的那種。
呃……
猛然意識到什麼,嚴甯這下連脖子都紅了。
暈暈暈!
他不會是……
這裡除了她和他再無第三人,也就是說,她身上的這一身衣服,都是他幫她換下,然後烤乾之後再幫她穿上的。
要死了!
那她豈不是全被他看……光了麼!
嚴甯臉紅心跳,有種風中凌亂的窘迫。
她承認她喜歡他,也不介意被他看,只是……還是會害羞啊!
而且,他不是嫌棄她嗎?不是厭惡她嗎?爲什麼還要幫她把小內烤乾?他都不嫌晦氣的麼?
嚴甯紅着臉低着頭,雙腿閉攏彎曲,尷尬侷促地扯着襯衣把自己白晃晃的腿遮起來。
難怪他總是匆匆瞥她一眼就移開視線了,她這幅模樣……的確讓人不敢直視。
好半晌後,她才讓自己急促跳動的心臟恢復正常,捂住臉用力搓了搓,企圖搓去臉上因難爲情而泛起的紅暈。
轉動眼珠子往四周環顧了一圈,最後落在熊熊燃燒的篝火堆上,她不由默默感嘆,受過特殊訓練就是好啊,野外求生技能槓槓的,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能迅速地找到生存辦法。
如果今天只有她一個人被困在這裡的話,那她就只有等死了。
所以……
怎麼辦啊?她真是越看他越覺得他好棒,簡直是帥得不要不要的!!
他怎麼可以這麼厲害呢?!
不止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了她,還在湍急的河流中抓住了她,甚至在她沒了心跳和呼吸的時候硬是從死神手裡搶回了她。
這麼棒的男人,叫她怎能不愛啊!
突然,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讓她的精神爲之一振。
是什麼肉的香氣。
聞到肉香,嚴甯不由自主地狠狠嚥了口唾沫。
好餓!
她噌地站起來,朝他走去。
待走近他身邊,她看到火堆上還烤着一隻……什麼動物。
有翅膀的,不知是鳥還是雞。
嚴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散發出香氣的野味,饞得直咽口水,肚子不由自主地咕咕叫起來,飢腸轆轆。
“還沒熟,再等一會兒。”
霍冬看了眼身邊的小女人,着重看了眼她的肚子,輕聲說道。
那輕柔的聲音,竟有着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和憐惜。
雖然她的肚子叫得很小聲,但他還是聽到了。
他的襯衣穿在她的身上,衣襬直達她的膝蓋,直接成了裙子,很好地遮住了她的大腿,他比較滿意。
可是!
遮得住下面卻遮不住上面。
領口處太敞,就算把釦子全都扣起來了,可稍不留神還是能看到她的鎖骨……
“這是啥?”嚴甯問,越看越覺得餓。
“野雞。”
她瞠大雙眼看着他,“你抓的?” [ 首發
他淡淡瞥她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說“你這不是廢話麼難道這野雞還會自己跑來讓你把它烤了吃”……
嚴甯當然也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可她那不是太驚奇了嘛!
她發現他真是太神了,簡直無所不能耶!
“霍冬,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她在他身邊蹲下來,一臉崇拜地望着他,一邊像個小花癡似的讚美他,一邊情不自禁地去抱他的手臂。
然而,她的指尖剛觸碰到他的手臂,就驀地睜大雙眼,大驚:“霍冬你——”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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