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霍冬辦理好出院手續,忐忑不安地往家裡趕去的同時,嚴甯和遲勳正前往機場的路上……
回到小區,霍冬甚至等不及姜小勇停車,先一步下車朝着樓裡走去。
進入電梯,直上二十八樓,他第一時間回的不是自己的家,而是徑直去了隔壁。
叮鈴鈴……
他按了嚴甯家的門鈴,站在門口緊張又期待地等待着。
很快,門開了。
然而出現在他面前的,卻並不是嚴甯,而是……
歐晴!
“冬子?你怎麼出院了?”歐晴見到霍冬,驚訝地瞠大雙眼。
而驚訝過後,歐晴眼底快速地劃過一抹慌張,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擋住門口。
同時在心裡暗叫一聲糟糕。
“乾媽。”霍冬淡淡喊了一聲,然後像是看不懂歐晴拒絕進入的態度一般,硬是從歐晴的身邊擠進了屋裡。
歐晴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一臉糾結和爲難。
“嚴甯呢?沒在家嗎?”
霍冬進屋,四下張望,只見屋裡除了歐晴和嚴家的一個傭人之外,根本不見嚴甯的蹤影。
傭人正在主臥裡打掃衛生。
而客廳的一角,堆着一堆白色的防層布。
霍冬心裡咯噔一跳,不好的預感不由更加強烈了幾分。
沒有看到嚴甯,霍冬立馬回頭看着還僵立在門口的歐晴,急切地問。
歐晴溫和的性格造就她不善謊言,突然被霍冬問及,心裡一慌,說話就不由自主地磕磕巴巴語無倫次了,“啊?哦,她啊……那個……她……”
歐晴急得撓頭,目光閃爍,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回答纔好。
“她人呢?”霍冬目光銳利,聲音變得緊繃沉冷,將歐晴的慌張盡收眼底。
不安,如毒液滲入骨髓,讓人窒息……
歐晴極不自然地訕笑,“呵呵,她、她出去了,不在家……”
“去哪兒了?”霍冬臉色冷凝,咄咄逼問。
“出去買東西了!”歐晴想到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藉口,覺得已是不易,腰桿一挺,底氣回來了些。
哪知霍冬打破砂鍋問到底,“買什麼?”
“買什麼啊……那個……”又是一個新問題,歐晴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情急之下,她隨口說道:“衣服!”
女人都愛逛街,而且一逛可以逛一天,所以這個藉口應該還可以……歐晴默默地想。
“她去逛街了?”霍冬皺眉,眼底狐疑深重。
“嗯嗯嗯!”歐晴點頭如搗蒜,像是生怕他不信一般。
霍冬目光犀利地盯着歐晴,淡淡地問:“您怎麼沒跟她一起去?”
“……”歐晴呼吸一窒,啞口無言。
對呀,如果嚴甯去逛街的話,她沒道理不跟着一起去啊……
兩人感情那麼好,可是親如母女的呀!
歐晴懊惱,恨自己笨得連這麼簡單的謊言都不會編。
“我有點累……”啞了半晌,歐晴訕笑着小聲吶吶。
“她一個人?”霍冬強忍心慌,又問。
歐晴眨了眨眼,悄悄嚥了口唾沫,然後硬着頭皮輕輕點頭,“……嗯。”
聽着歐晴蹩腳的謊話,霍冬的心,苦不堪言。
如果連歐晴都不幫他了,他真的還有機會挽回她嗎?
“她去哪個商場了?我去接她!”暗暗咬了咬牙,霍冬邊說邊欲出門。
“啊?算了吧,她自己會回來的啦……”歐晴驚叫,連忙張開雙臂擋住霍冬的去路,急喊。
歐晴着急阻止的模樣,充分說明了她在撒謊。
霍冬定定地看着歐晴。
歐晴心虛,被霍冬犀利的目光看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慌忙撇頭看向別處,不敢與他對視。
“乾媽!她到底在哪兒?”霍冬沉聲開口,深深看着歐晴。
聽到霍冬語氣裡透着濃濃的悲傷,歐晴心疼,轉回頭來看他。
觸及他近乎懇求的目光,歐晴再也編不下去了,微微紅了眼眶,“冬子……”
“她、在、哪、兒?!”霍冬狠狠咬了咬牙,隱忍着心裡的慌張,一字一頓,聲聲逼問。
看到歐晴紅了眼,他的心裡瞬時佈滿恐慌,害怕……
歐晴上前一步,輕輕拉着霍冬的手,難過地輕嘆一聲,苦口婆心地勸道:“冬子啊,要不咱算了吧……”
算了吧……
霍冬的心,狠狠抽搐。
疼,很疼!
“算什麼?”他明知故問。
他知道歐晴的意思,可是他裝作聽不懂,因爲聽懂了就代表着自己必須面對她的遺棄,裝作聽不懂,他還可以暫時騙騙自己……
歐晴皺着眉,欲言又止,“小七她……”
霍冬沒說話,等歐晴繼續說。
面對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歐晴知道逃避不了,心一橫,硬着頭皮道:“她走了!”
走了……
“和誰?”霍冬隱忍着心臟的劇痛,再次明知故問。
“阿勳。”歐晴答,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大聲一點就會刺傷他的心。
可霍冬的心,在聽到“她走了”三個字時,就已經千瘡百孔鮮血淋漓了……
“去哪裡?”他再問。
心在滴血,他卻像是自、虐一般,非要往自己的傷口上撒鹽……
看到霍冬眼底的悲傷和黯然,歐晴很心疼,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不能因爲心疼乾兒子就逼迫侄女不是麼。
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但最重要的是必須兩情相悅才行啊!
冬子放不開,小七又不願再回頭,兩個都是她最喜歡的小輩,她左右爲難,夾在中間真是特別的難受。
她私底下跟小七談過無數次,幫冬子說了一籮筐一籮筐的好話,可任憑她磨破了嘴皮子,小七也無動於衷,她能怎麼辦?
得知小七要走,她勸過也留過,甚至連眼淚攻勢都用上了,小七陪着她哭,可哭完之後還是執意要走。
歐晴重重嘆了口氣,無奈答道:“出國。具體是哪國沒說。”
“什麼時候走的?”霍冬聲音嘶啞,雖極力控制,卻依舊難掩顫抖和苦澀。
“兩個小時前——冬子!”
歐晴話音未落,霍冬擡步就走,嚇得歐晴急忙拽住他。
“他們半小時後的航班,你來不及的……”歐晴緊緊抱住霍冬的手臂,紅着眼難過哽咽。
從家裡到機場,最少也要一小時的車程,還是不堵車的情況下。
而現在正是堵車的高峰期,他想用半個小時去機場劫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半個小時……
霍冬扯動脣角,苦笑蔓延。
他嚥下滿嘴苦澀,儘可能地穩住自己的情緒,“什麼時候回來?”
歐晴沉默,心疼地看着他。
霍冬滿心絕望。
她不會回來了……
乾媽的沉默,無疑就是傳達這樣的訊息給他。
大腦裡亂糟糟的,他甚至已經集中不了精神,只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繼續在問,“他們去做什麼?”
“……結婚。”
歐晴答得很小聲,可再小聲也減低不了這兩個字對他的殺傷力。
致命的殺傷力!
霍冬心如刀絞,眼底泛起血絲,狠狠咬着牙根才勉強忍住那急欲失控的情緒。
他想如果此刻她在自己的面前,他一定會狠狠掐死她!
一定會!!
他怎麼就會愛上這樣狠心的女人呢?
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冬子,咱算了好不好?乾媽知道你難受,可感情的事不能強求……”看霍冬臉色慘白,歐晴心疼極了,顫聲微哽,苦口婆心地勸道:“我看遲勳這孩子也不錯,他會好好照顧小七的,既然你跟小七有緣無分,那就大方一點祝福他們好不好?”
“不好!”霍冬冷冷吐字,眼底泛起恨意。
他答得乾脆又果斷,沒有絲毫猶豫。
“冬子啊……”歐晴狠狠蹙着眉頭,無奈又難受。
“乾媽!”霍冬看着歐晴,目光透着義無反顧的堅決,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做不到了!”
嗯,他做不到了!
再也做不到了!!
他試過,試過放手,試過放了彼此,試過把她交給別人去守護……
很痛苦!
那種痛,他已經嘗過一次,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他成全過她的!
雖然做不到祝福,但他很努力地試着退出她的世界,成全她和遲勳……
可、她、爲、什、麼、還、要、在、他、耳、邊、說、要、嫁、給、他?
爲什麼?!
如果她對他真的連一絲一毫的情意都沒有了,又爲什麼還要救他呢?
讓他死好了!!
她不能這樣!
她不能一次次給他希望,又一次次讓他絕望!
如果她做不到,那就不應該向他承諾,不應該在他耳邊說“只要你醒過來我就嫁給你”的話……
她不能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欺騙他!
真的不能!!
別說是爲了救他,她這樣的謊言,比讓他死還更痛苦好嗎!
一個人,能承受幾次錐心刺骨的痛?就算再冷硬堅強,也會有受不了的時候啊!
嚴甯,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會疼!
真的疼……
我不怨你騙我,我只怨你爲什麼不能一直騙下去……
要騙,你就騙我一輩子,我願意被你騙一輩子!
可這才幾天啊!!
霍冬明知不該心存希冀,可他還是忍不住問:“她有話留給我嗎?”
“……沒有。”歐晴心疼地看着霍冬,輕輕搖頭,幾不可聞地回答。
霍冬面如死灰。
好!
很好!
嚴甯,你好樣的!!
你把我騙得團團轉,轉身卻跟別人雙宿雙棲,甚至還要不告而別,連隻字片語都吝嗇於我。
嚴甯啊嚴甯,你可真是……
夠狠啊!!
霍冬心痛如絞,脣角卻泛起了笑,悲涼悽苦的笑容裡,充滿着怨恨和絕望……
歐晴難過嘆息,紅着眼望着霍冬,心疼地撫着他的手臂,“冬子,聽乾媽一句勸,忘了小七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很快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非她不可!!”他冷冷吐字。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堅定又固執。
歐晴聞言,急得跺腳,“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兒呢?!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你就——”
叩叩叩。
歐晴急得快哭了,突然門上響起輕輕的敲擊聲。
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她與霍冬雙雙轉頭,朝着門口看去。
門沒關,門口站着一個髮鬢灰白的中年男子。
男子銳利似劍的目光,直直射在霍冬的臉上。
“請問你找誰?”歐晴微微蹙眉打量着中年男子,輕聲詢問。
歐晴越看眉頭皺得越深,因爲她覺得門口的男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找他!”男子的目光始終鎖住霍冬。
歐晴突然瞠大雙眼,似是想起了什麼,驚喜交加地看着中年男子,失聲道——
“你是……袁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