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驟然赤紅。
縮在角落裡的女人,約莫四十左右的年紀,穿着藍白相間病服,身體瘦弱臉色蒼白,五官卻是生得極好。
而更惹人憐的,是她身上那股宛若黛玉般的病態美。
她抱着雙膝,儘可能地把自己縮成一團,淚濛濛的雙眼裡佈滿了絕望和驚懼,無助地看着站在前面的幾個貴小姐以及圍觀的醫護人員和衆多病友。
她好害怕,這些人好凶,她真的好害怕……
“媽媽……媽媽……”
歐晴的脣不停地輕輕蠕動着,幾不可聞地喊着媽媽,不停地喊着。
雲裳看着她蠕動的脣,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心如刀絞!!
距離歐晴三米不到的位置,站着幾個高貴優雅的名媛,爲首的居然是……
盛氣凌人的鬱零露和沈櫻雪!
原來,沈櫻雪的父親是C市的shi長,身爲shi長千金,今天來療養院是爲配合電視臺作作秀給父親掙點面子,哪知在作秀過程中,身上的白色Chanel套裙被人染上了紅色顏料……
始作俑者正是當時正在畫畫的歐晴。
歐晴喜歡畫畫,每天都會在休閒室的角落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畫上一會兒,即便四周喧鬧,只要不到她身邊來打擾她,她也絲毫不受影響,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所以當沈櫻雪突然出現在她身後說話時,她受到了驚嚇,反射性地回頭,手裡的畫筆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沈櫻雪的白色裙子……
沈櫻雪尖叫。
尖銳憤怒的叫聲嚇到了歐晴,她驚慌失措地猛然站起,慌亂間手中顏料盤扣在了沈櫻雪的裙子上……
沈櫻雪怒不可遏,狠狠推了歐晴,致使歐晴整個人撞在了畫架上,跌倒在地。
歐晴受到了刺激,情緒失控,任憑特護和醫生怎麼哄都沒用。
她恐慌無助地縮在角落裡,用畫架作掩護,不讓任何人靠近……
“沈小姐,對不起對不起,您別生氣,都怪我們沒有看管好病人……”
混亂中,療養院負責人顧不上歐晴,一直不停地給沈櫻雪點頭哈腰,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
“這樣的白`癡你們就該關起來!”沈櫻雪狠狠瞪着歐晴,怒不可遏地斥責療養院的負責人。
其實平素裡沈櫻雪很注重形象的,從來不會這樣發小姐脾氣,至少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刁蠻任性,因爲她必須得顧及父親和家族的顏面。
可是今天她的心情很不好,自從半個小時前見過雲裳後,她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心裡壓着火,看什麼都不順眼,偏偏自己最喜歡的一條裙子就這樣被毀了,她能不失控麼!
“是是是,該關起來,該關起來。”負責人忙不迭地點頭應和,十足狗`腿樣。
沈櫻雪正在氣頭上,隨意轉眸就看到扛在攝影師肩上的攝影機還開着,?更是怒不可遏,對着那攝影師就罵,“你是豬嗎?攝像頭還開着幹嘛?關掉!!!”
攝影師猛然回過神來,連忙關掉。
脾氣這個東西,一旦爆`發就很難控制,尤其是今天的沈櫻雪很憋屈,想着反正這裡的人也不敢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她爲何要處處委屈自己?
爲什麼要刁難一個病人呢?
因爲這個病人長了一雙與雲裳一模一樣的眼睛!!
對!
那個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女人,那雙噙着淚楚楚動人的眼睛,跟雲裳極其相似。
所以,怎能叫她不恨?!
“把她拖出來,給我道歉!!”
沈櫻雪擡手指着歐晴,厲聲命令。
歐晴猶如驚弓之鳥,沈櫻雪的一舉一動都能嚇得她面無人色。
負責人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兩下,頗感爲難地小聲勸道:“沈小姐,我代她向您道歉成不?她有病的,你看她根本不讓我們靠近,我怕等會兒把她刺激深了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那就不好了。”
“過激行爲?什麼過激行爲?她會傷人?”鬱零露忍不住插嘴問,眼底露出怯意,飽含鄙夷的目光戒備地盯着歐晴,彷彿生怕歐晴會突然衝上來似的。
“有這個可能……”
“她是瘋子?”沈櫻雪失聲叫道,心裡也突生怯意,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瘋子不管是傷人還是殺人都不用承受法律制裁的。
所以,還是少惹爲妙!
沈櫻雪一聲“瘋子”,讓人羣裡的雲裳恨到了極致。
雲裳雙目赤紅,狠狠看着沈櫻雪,雙手一點一點地攥緊,指尖深深陷入掌心……
不!她的小歐不是瘋子!不是!
她只是太驕傲,太驕傲了,驕傲得把自己逼到如斯境地……
即便心裡有些膽怯,但沈櫻雪還是不肯善罷甘休,擡手指着電視臺的兩個男工作人員,命令道:“你們兩個,去把她拉出來!!”
兩個工作人員面面相覷,暗忖shi長千金千萬不能得罪,而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們兩個大男人還是綽綽有餘的,所以默默權衡了下,只得昧着良心朝着歐晴慢慢走去。
“啊……啊……媽媽……我怕……啊……”
當其中一個男人抓`住畫架要挪開時,歐晴開始驚恐地尖叫。
那驚怕無助的叫聲,聽得雲裳的心,像是被千萬隻手在狠狠拉扯,一片一片地撕碎,痛得鮮血淋漓。
淚如泉`涌。
擡袖將臉上的淚水狠狠一抹,她扒`開前面圍觀的人,衝出去。
“住手!!”
一聲厲喝,威嚴十足。
她將兩個工作人員狠狠推開,力道之猛,讓兩個男人都差點被推倒。
所有人都看着她,鴉雀無聲。
“媽媽,媽媽……”
本是縮在角落裡怎麼也不肯出來的歐晴,在看到雲裳的那瞬,立馬一邊驚喜地叫着媽媽,一邊從角落裡爬了出來。
然後像個孩子似的衝進雲裳的懷裡,緊緊抱住雲裳,彷彿生怕她會突然不見一般。
歐晴瘦弱的肩,還在不停地顫動,整個人埋在雲裳的懷裡,委屈可憐地喊着媽媽。
“沒事了,小歐不怕,乖啊,不怕的……”雲裳強忍着心裡的酸楚,一下一下拍着歐晴的背,極盡溫柔地安慰。
從雲裳衝出來的那剎,沈櫻雪和鬱零露就看傻了。
在街上偶遇雲裳,她們倒不覺得有何怪異,可在這療養院也能遇上,那就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這該死的巧合了。
就算冤家路窄也不該窄成這樣吧!
看到歐晴害怕成這樣,雲裳難受得要命,擡眸看向沈櫻雪,猩紅的雙眼佈滿狠戾和憤怒。
沈櫻雪驚得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小步。
“沈小姐,你好歹也是名門閨秀,這樣爲難一個病人,不覺得羞恥嗎?”
雲裳緩緩說道,一字一句,鋒利如刀刃。
被雲裳兇狠的目光嚇得心臟微微一顫,回過神來之後沈櫻雪很不服氣,想着自己這邊人多勢衆,料她雲裳也不敢把她怎樣。
膽子一壯,沈櫻雪腰桿一挺,冷冷譏笑,“呵!雲裳,你以爲她叫你一聲媽,你就真成了她的媽了?本小姐今天就是要刁難她,你管得着嗎?”
“管不管得着……你可以試試!”雲裳冷笑道。
雲裳氣場全開,不怒自威的樣子讓沈櫻雪和鬱零露不敢小覷。
“你是她什麼人?憑什麼多管閒事?”鬱零露蹙眉瞪着雲裳,嬌喝質問。
“我不是她什麼人!我只是看不慣你們這樣仗勢欺人!!”
沈櫻雪轉頭就對療養院負責人發難,“李副院長,你這是什麼療養院?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
“啊,這個……”李副院長被罵得冷汗直冒。
“沈小姐,你錯了,她不是阿貓阿狗,她跟你們幾位一樣,都是心懷善意和愛心的義工!”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帥氣的年輕男子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神色匆匆,像是剛從別處趕來。
男子走到雲裳身邊,看了看她懷裡漸漸安靜下來的歐晴,確定沒什麼大礙之後,轉頭看向沈櫻雪,繼續諷刺道:“沈小姐你這樣評價雲小姐,豈不是說你們幾位也是阿貓阿狗?”
“你——”沈櫻雪一張臉瞬時青白交加,難堪到極點。
“你又是誰?!!”鬱零露狠狠瞪着男子。
“我是歐女士的主治醫生,敝姓安!”安文澤說,似笑非笑地看着鬱零露。
鬱零露被安文澤的眼神看得直皺眉,心裡怪怪的,不由自主地閉上嘴往後退了一步。
李副院長看到安文澤,臉色一變。安文澤看他一眼,他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不好意思沈小姐,我的病人現在情緒很不穩定,所以,請你們去別處拍攝吧!”安文澤儼然一副領導者的模樣,對沈櫻雪及其團隊下了逐客令。
然後也不管沈櫻雪和電視臺記者等人的反應,轉頭看着雲裳和歐晴,伸手作勢要去扶歐晴。
“我來!”雲裳卻搖頭拒絕,然後輕輕拍着歐晴的背,在她耳邊輕哄,“小歐,我們回房間畫畫好不好?”
歐晴緩緩擡頭,怯怯地看了雲裳一眼,看到她充滿心疼和鼓勵的眼神,她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在安文澤的護送下,雲裳牽着歐晴離開了休閒室。
在離開之前,雲裳最後看了沈櫻雪一眼,那眼神……
讓沈櫻雪頃刻間通體冰冷。
……???……???……
豪華病房裡。
陽光充足的陽臺上,左邊鋪着厚厚的地毯,雲裳和歐晴坐在地毯上曬太陽。
歐晴受了驚嚇,哪怕雲裳費盡脣`舌安慰她,變着法子逗她開心,可她的情緒始終不高。
沒一會兒,就蔫蔫的趴在雲裳的腿上睡着了。
雲裳噙着微笑,極盡溫柔地輕撫着歐晴的髮絲,看着她安然恬靜的睡顏,看着看着,就紅了眼眶……
“媽……”
她幾不可聞地呢喃,眼淚隨即滾落下來,滴在歐晴的臉頰上。
她慌忙用手去輕輕擦掉,就怕驚擾了媽媽的夢……
她仰起頭,想把眼淚逼回去,可是不行,悲傷難過的淚水順着眼角不停地流出來,劃過臉頰,一路往下`流淌……
心很痛,很痛很痛!
她恨自己不夠強大,恨自己不能時刻保護媽媽,恨自己剛纔沒有給沈櫻雪一耳光爲媽媽報仇!
她的媽媽不是瘋子!
不是!!!
媽媽只是太驕傲,驕傲得不願接受殘酷的現實,所以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想面對那些難堪和傷痛……
她理解媽媽,心疼媽媽,所有欺負媽媽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欺負了媽媽的人,她定會睚眥必報,加倍討回來!!
陽臺有風,不利睡眠。
雲裳揩掉臉上的淚,小心翼翼地抱起媽媽,進屋,再極輕極輕地把媽媽放在牀上。
爲媽媽蓋好被子,她站在牀邊又靜靜地看了媽媽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輕輕離開病房。
走出來,她隨手關門,看了眼依靠在門邊的安文澤。
“謝謝你,安醫生!”
關好門後,她才輕聲道謝。
“你不會告我狀吧?”安文澤看着雲裳紅通通的雙眼,似笑非笑地問。
“嗯?”雲裳不解。
“詔子要是知道今天這事兒,會殺了我的!”
燕詔、安文澤、殷暮夕,三人是發小。
歐晴入院時,燕詔千叮呤萬囑咐讓他好生照顧歐晴,今天這事兒要是傳到燕詔的耳朵裡,他非得被燕大隊長大卸八塊不可。
“不會的,這又不關你的事。”雲裳失笑搖頭。
安文澤可沒她那麼樂觀,沒好氣地吐槽發小,“你看他像是那種會講理的人麼?”
“他覺得他蠻講理的呀!”雲裳眨眨眼,爲師兄辯解。
“那是對女人!!”安文澤憤慨切齒。
燕詔那廝,別看他對女人風度翩翩,對發小可從不手軟,心狠手辣得令人髮指。
雲裳默了默,然後輕輕一笑,保證道:“放心吧安醫生,師兄不會知道這件事的。”
“呼——”安文澤略顯誇張地大大地呼出一口氣,“那就好!”
兩人並肩走向電梯,安文澤輕嘆一聲,說:“今天這事兒說起來都怨我沒安排好。”
“這是意外,安醫生你不必自責。”雲裳搖頭,苦澀一笑。
她心疼媽媽受了委屈,但也明白這事兒不能算在安文澤的頭上。
安文澤轉眸看她,微笑讚美,“雲小姐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略有溜鬚拍馬之嫌。
雲裳笑笑。
善解人意嗎?
呵呵!
她只是覺得冤有頭債有主而已!!
下了樓,告別安文澤,雲裳走向停車場。
不遠處,一輛眼熟的豪華商務車緩緩駛出療養院大門。
雲裳的臉,驟然冰寒。
豪華商務車裡,鬱零露和沈櫻雪並排而坐。
從見到雲裳後,沈櫻雪就全程冷着臉。
“算了雪兒,你也別生氣了,回家我跟我哥說說,讓他修理修理姓雲的,給你出出氣。”鬱零露好言好語地勸着閨蜜。
“你真的覺得你哥會幫我出氣?”沈櫻雪苦澀低喃。
鬱零露不提起鬱凌恆還好,這一提起她的心裡更是覺得委屈難過。
“當然啊,我哥那麼疼你!”鬱零露理所當然地用力點頭。
“疼我?呵……”沈櫻雪嗤笑,眼眶泛紅。
突然——
一輛白色卡宴從後方超上來,然後一個急轉,猛地停在商務車的前面。
嗤——
商務車司機慌忙猛踩剎車,剎車聲尖銳刺耳。
兩車距離不到一米,差點就要撞上。
鬱零露和沈櫻雪猝不及防,額頭雙雙撞在前方座椅上。
“啊……”
“啊……你怎麼開車的?!!”沈櫻雪怒不可遏,捂住腦門破口大罵。
今天真是太倒黴了!
司機一臉冤枉,苦着臉解釋,“對不起啊沈小姐,不是我不會開車啊,是前面那輛卡宴……”
聞言,沈櫻雪和鬱零露不約而同地擡頭,從擋風玻璃望出去。
只見白色卡宴裡,雲裳握着方向盤,正歪着頭看她們。
當她們的視線投射過去的那剎,雲裳勾脣,對她們露出一個美美的笑靨……
沈櫻雪僵住。
一股莫名的恐慌,瞬間爬滿她的心房。
短短兩秒,雲裳轉頭,嫺熟地轉動方向盤,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鬱零露莫名其妙,“她幹嘛對我們笑得那麼噁心啊?真是神經病!!”
沈櫻雪臉色蒼白,已然說不出話來。
雲裳的這個舉動,充滿了挑釁,分明是在對她下挑戰書……
……???……???……
繁華的城市,璀璨的夜。
豪華的餐廳,動人的音樂。
氣氛浪漫又溫馨。
好不容易求來的燭光晚餐,沈櫻雪格外開心,一掃昨日被雲裳挑釁的陰霾。
近乎癡迷地看着對面優雅用餐的鬱凌恆,沈櫻雪的脣角始終高高揚起,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愛他,很愛很愛,尤其是在知道他已經屬於另外一個女人後,她發現自己更是愛他。
愛到無法自拔!
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
她甚至想,哪怕一輩子無名無分跟着他,她也是願意的……
當然,這只是最壞的打算,她會盡自己的一切努力去爭取他的,她不會讓雲裳搶走他!
乾媽說,男人都喜歡女人乖一點,只要她對他百依百順,他一定也是捨不得不要她的。
嗯,她要聽乾媽的話,她要乖一點,不吵不鬧,不爭不搶,乖乖的就好!
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忍,然後等待時機……
“凌恆,謝謝你!”
沈櫻雪嬌羞地看着鬱凌恆,嬌滴滴的聲音透着滿滿的喜悅和甜蜜。
“謝我什麼?”鬱凌恆擡頭,端起紅酒啜了一口,迎上沈櫻雪飽含愛意的目光,不解地問。
“謝謝你陪我吃飯。”
“沒什麼,反正我也得吃飯。”鬱凌恆垂眸繼續切牛排,不甚在意地淡淡回道。
哪怕鬱凌恆的態度稍顯冷淡,卻無法阻止沈櫻雪對他越來越深的癡迷。
一個人心中若是有執念,得不到就越是想要!
沈櫻雪便是這樣。
餐廳內優雅靜謐,客人並不多。
一個纖瘦柔美的身影,推開餐廳沉甸甸的大門,徑直朝着臨窗而坐的鬱凌恆和沈櫻雪走去。
“哎呀老公,這麼巧你和沈小姐也在這裡吃飯啊!”
表急~~泥萌期待的那啥~~就快來臨了~~~
那啥,菇涼們,記得收藏啊,鹽巴經常抽風,一不注意就把書名改了,不收藏起來你們會找不到回來的路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