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從成都府出發走了一天,行了一百里到簡州歇息。丁立就體會到帶着鍾亮的好處了。六十二人,六十六匹騾馬,如果全是自己帶的,人吃馬嚼每天要消耗一石糧食,四石草料。
沿途客棧越來越少,鍾亮跟來往客商行人閒談打聽,再往南走客棧更少,往往走半天看到城池纔有客棧。糧價也是南邊貴些,聽說盧州是一兩一石。過了長江更貴,有的地方有錢也沒處買糧的。
這樣走下去不行的,到了瀘州過江只怕就人困馬乏了,根本沒法進山作戰的。鍾亮建議乘船南下,這樣可以節省時間精力。找來江上船家問情況,船家說如果客官事急,可以日夜行船,順流而下快得很,兩日夜就能到瀘州。
萬斛之舟行若風,代價當然不菲,好在丁立有錢。隨身就帶了三十張百兩銀票,五百兩現銀。僱了四隻大船,連人帶馬直接上船,吃住都在船上到也方便。大車就打發回成都了。
路上跟這船家閒聊,這船家姓沙,幾輩人都在這沱江上走船營生。現在幾兄弟叔侄有大小十多隻船。最遠去過南直隸,往來要半年之久。
說起長江最險的三峽,丁立問不是說很危險嗎?沙船主說一般下行,都要請常在那段走船的老手掌舵。只是價格也不低,沒把握的客商船家還是願意請人,花錢大家都安全。
又說起要到永寧衛,丁立問“沙老爹這船可以行去永寧衛嗎?看地圖那裡也有河流。”
沙老爹笑道:“那邊是小河了,丁公子要去只有僱傭小船,不河道曲折只怕還沒馬隊快些。”
“哦,那你就將我們送過長江就好了。在哪裡渡江好呢?”丁立拿出鍾亮弄來的地圖給沙老爹看。
沙老爹想想說:“一般都是走永寧河口,下船就有官道直通瀘州衛。你們下船也可以僱傭到車馬,那裡離瀘州衛也就一百多里路,都是官道很好走的。”看來只能如此了。
一路山清水秀,只是丁立無心觀看,最多的就是在船裡打坐,修煉大夢瀠洄。慢慢將永寧水西地理道路畫下來才行。只是,丁三水那時的地圖倒是詳細,道路卻根本不一樣,河流也有差異。
鍾亮買到的地理圖更是簡明到看不明白,只好兩相對比吧。總比沒有好。叫來董才讓,共同講解對比,弄了一整天才大致畫出從遵義到瀘州的山川道路。很多隻有到了當地在慢慢對比添加吧。
當天晚上蘇狼就來跟丁立說:“大郎,這樣乘船人沒事,戰馬情況不太好了。看着懨懨地,只怕到了地方不能用了。”
丁立叫過鍾亮、船家,說了情況,沙老爹說道:“這是戰馬沒過乘船,可以放到陸地上讓他跑起來。到了瀘州再運過長江。”
鍾亮問沙老爹道:“只是道路不熟悉,你有嚮導麼?”
“這可以讓我家小兒子帶着,明天早上還可以在資縣碼頭僱傭嚮導。也是常有的事情。”沙老爹說。
大家商量好,明天到資縣將暈船的馬匹放下船,選十多個騎術好的人,在白月、董才讓、丁羽帶領下走陸路。後天在瀘州城碼頭會齊。丁立交代,一定注意安全,儘量快速到達瀘州。
沙老爹說陸路要近一些,只是不能晚上行路才差不多時間能到。
天明到了資縣碼頭,白月、董才讓帶着十幾人,三十匹馬下船走陸路了。丁立在碼頭休息了一個時辰,又上船趕路了。
次日上午,大船就到了瀘州城外碼頭。鍾亮帶着人去城裡有買了三石米、一些乾糧,三石豆類,又請了兩個熟悉永寧那邊的漢人嚮導。
等到中午,白月他們才趕到碼頭。還是將馬匹裝上船,就往永寧河口而去。到了長江是逆流而行了,速度明顯慢下來。到了晚上沙老爹也不敢晚上行船了,當晚就停船在江北休息。
在永寧河口上岸已經是十一月十二的中午了,在碼頭又僱傭了十匹騾馬買了一些糧草。當天就出發延官道南下,往永寧衛而行。當晚就到了文興所,這兒已是殘破不堪,只有幾間新建的草屋。
好不容易找到個有燈光的房子,一打聽才知道丁千戶一個月前領兵去了遵義府,現在只聽說兵敗,但沒見回軍。
住了一晚,丁立就急急向遵義城疾行。快到古藺城,就見前邊陸陸續續有軍兵、百姓往永寧回走。丁立打聽老爹情況時遇到一個相識,嚴格地說是丁立見過這人,但這人應該不認識丁立。就是成都府前推官的兒子,去年丁立去青羊宮,遇到包場打醮就是他趙家,這趙公子在門口接引客人。
雙方行禮通了姓名,那張公子才肅然一禮道:“原來是丁公子,今日得見蜀中名士,也是三生有幸了。”
丁立忙還禮道:“不敢當名士,趙公子謬讚了。”
那趙公子道:“久聞丁公子大才,不知最近有何大作?“
丁立有些鬱悶,現在心憂父親,哪有心情談論制藝。說道:“慚愧、近日父親大人傷重心憂,無心時文。。。張公子從古藺過來?可知我父文興所千戶軍兵現在何處?“
“此次劉監軍進兵不利,奢安聯軍佔了遵義城。四川的兵都退守古藺城,文興所的兵?前幾天遇到過,說是他們千戶負傷送到赤水衛去了。“趙公子想起來說道。
丁立忙辭謝了趙公子,又找當地嚮導問了道路,說是最近是前行過古藺城,再走五里向南進山走小道四十多裡就可以到赤水衛。
召集大隊人馬,又啓程前行。過了古藺城,那十個馬幫腳伕就不願意進山路了。鍾亮許願出高價錢也無法,丁立只好直接出錢買了他們騾馬,這幾人卻想要百兩銀子一匹騾馬。
丁立想想還是算了,自己帶的騾馬也多,山路不方便騎馬奔馳,也就將輜重換到自己的騾馬上,帶着在瀘州僱傭的嚮導,進山向南而去。
白月、丁羽帶着五人騎馬前出三裡,當做斥候尖兵。丁立領着大隊跟進,進山行了二十多裡前邊丁羽回報,有五個敗兵在前邊擋道。丁立讓大隊停下,帶着鍾亮、馬老實五個護衛前去看看。
到了前邊看到五個官軍,四個身着棉甲胖襖,拿着腰刀,一個皮甲紅纓頭盔,像是軍官。
正在跟白月他們對持,白月身着丁立專門爲斥候做的草綠色披風,皮甲亞光護心鏡,頭戴着斗笠鐵盔,上邊用草編着樹葉枝條。腰間一把腰刀,一張精鋼短弩,還藏着一把手銃,小腿上綁着一把匕首。
看到一位身高七尺,身着鐵甲,外邊也是一個草綠色披風,騎在一匹黑色大馬上,看着卻像有功名的文人公子。這軍官也不敢造次了,想着是哪位將爺的公子?忙上前行禮道:“前邊有奢家亂兵,我們被打散餓了一天了,請公子賜下些飯食。“
丁立跟馬老實一揮手,馬老實將一個乾糧包扔給了那幾個敗兵。被幾個一陣哄搶,看到還有很多、才狼吞虎嚥起來。
白月過來給丁立稟報道:“大郎,他們有幾個是貴州張總兵的部下,有個是老爺衛所的兵,剛纔攔住路還想搶我們的馬。“
丁立面帶殺氣地道:“以後遇到用強的就不要客氣,永遠要記住,我們九龍寨的人出來就不是讓人欺負的。“
白月、丁羽轟然應令。
這時有個軍兵跑過來跪下磕頭,道:“原來是丁公子?小人是丁老爺屬下伍長張散兒。“
丁立仔細一看確實有幾分面熟,問道:“張散兒?你一前是王府的家丁?“
“小人原是縣主府湯老爺的家丁,後來跟着丁三爺從了軍。少爺比以前長高了,看着都不敢認了。“張散兒說道。
嗯、如果假冒的就順着說是王府的人了。張散兒幾個在湯老爺遇險時拋下,說是去報信,後來縣主還是不喜,就打發出去了。
點點頭,丁立忙問:“老爺現在在哪裡?病情如何?“
張散兒道:“丁老爺在赤水衛治病,郎中說缺藥難治,要等瀘州城買的藥到了就有救了。“
丁立一聽心急,就讓鍾亮去催促後隊跟上,前邊讓張散二帶着白月、丁羽他們開路。
臨走,張散二帶着那幾個貴州兵求告丁立道:“這位是貴州張總兵屬下斥候王隊正,想跟着丁公子一行。“
丁立點頭算是同意了。那王隊正看着後邊大隊人馬,就想要馬,卻被馬老實呵斥,只好悻悻跟在後邊。
太陽看看落山,還好月近十四正好無雲,山路堪堪可行。問了張散兒此再行去三十多裡就是赤水衛城,城中現有一千多人馬。
心憂父親傷情,丁立也就想連夜趕到赤水衛。走到月近中天,張散兒估計還有十里就出山到官道了,那邊就離衛城不過十里。
正在行進中,前邊隊伍停下了。丁羽回來說前邊有情況,斥候聽到山外官道有大隊經過,還有車馬聲,一隊人馬正朝這邊開過來。
忙叫隊伍停下休息,準備戰鬥。丁立去前邊仔細情況,白月從抓到的敵人尖兵得到口供:山外是奢寅派安聯軍想偷襲赤水衛,可惜沒得手,只好帶着劫掠糧食財物撤退。一路帶着糧草走官道回七星關,一路帶着細軟就走山路近道去遵義。
這路是安家軍大約千餘人,帶着一百多輛獨輪車的財貨,離這裡不過三裡了。
丁立叫來丁能、董才讓、白月、王二來幾個商議:現在前有敵軍擋路,是原路退回、還是正面迎敵,或是打埋伏?
“快跑吧,安家軍兇殘,你們這幾十人馬是打不過別人幾千人馬的。“那王隊正在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