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歷五百七十一年(公元1939年)五月二十八日,由“長江”號戰列艦等十八艘戰艦組成的帝國海軍出訪編隊進入了東京灣。隨着“長江”號靠上橫濱軍港的碼頭,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帝國海軍第一次對日正式訪問開始了。
與其他軍事外交一樣,艦隊到達的當日,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以東道主的身份舉行了招待宴會,歡迎帝國南洋艦隊司令官江洪波上將,以及隨行人員。宴會上,賓主兩人還發表了共同聲明,表示今後將加強交往與溝通。
顯然,在選擇出訪艦隊的安排上,帝國也是煞費苦心。
在帝國的四大艦隊中,即能展現帝國海軍實力,又不容易引起日本反感,而且不需費太多周折就能出訪的,只有南洋艦隊了。
次日,兩名海軍上將親切握手的照片就出現在了日本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
甚至有媒體宣稱,帝國海軍出訪日本,是兩國間的“破冰之旅”,是帝國與日本關係走向正常化的開始。
顯然,這些宣傳都在粉飾太平。
不說別的,日本海軍挑選的“迎賓艦”就是日本聯合艦隊現役最強大的“長門”號戰列艦。當“長門”號與“長江”號並靠在碼頭兩側的時候,兩艘戰列艦之間有“和平”可言,會“和平”相處嗎?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在粉飾太平。
當時,代表日本海軍觀點的幾家報社,特別是《聯合艦隊通訊報》對這兩艘戰列艦做了詳盡的對比。無一例外,所有評論都認爲,“長江”號不是“長門”號的對手,交手的話,“長門”號的十六英寸主炮能夠輕易的轟碎“長江”號,而“長江”號的三百五十毫米主炮對付不了“長門”號的主裝甲。
不管評論的結果如何,日本海軍一直將帝國海軍當作潛在敵人!
似乎社會輿論並沒有對帝國海軍出訪編隊造成太大的影響,在江洪波代表帝國海軍與日本海軍商討建立長期交往與溝通機制,以增進相互瞭解,消除隔閡的時候,白佑彬與二十多名出訪軍官應日本方面的邀請,前往長崎參觀三菱重工長崎造船廠。
長崎,絕對是一個值得記住的名字。
早在袁承宗將軍打開日本國門之前,長崎就是日本唯一對外交往的窗口。後來,長崎成爲了日本對外開放的第一批口岸之一,並且迅速發展成爲了日本最繁華的貿易商港。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時候,長崎不但是日本最繁華的商港,還是日本海軍最重要的軍港之一。當時,生活在長崎的帝國僑民近五萬人!
“與論島海戰”後,帝國海軍爲了彈壓日本,抽調十多艘主力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襲長崎,在四個小時的炮擊中,幾乎徹底摧毀了長崎港的基礎設施,以及大量工廠。當時,三菱重工造船廠就遭到了重點炮擊。
戰爭結束後,日本政府不惜重金,重建長崎港,三菱重工長崎造船廠也在此時重建。
因爲絕大部分基礎設施都是新建的,所以長崎港在戰後成爲了日本僅次於吳港,最爲重要的海軍造船基地。三菱重工長崎造船廠也成爲了除吳港海軍造船廠之外,日本唯一能建造排水量超過五萬噸的主力艦的造船廠。
結果,“大和”級戰列艦的第二艘,即“武藏”號的建造工作被安排在此進行。
到達長崎港之後,白佑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港灣對面的造船廠上。
與帝國幾家大型造船廠不一樣,三菱重工長崎造船廠明顯要緊湊得多,而且很多設備都是這些年購置的,一看就知道,大部分重型造船設備都由美國提供。
因爲行程由日本方面安排,所以白佑彬等人沒有進入造船廠的核心區。
更讓帝國海軍軍官不滿的是,在參觀期間,建造大型戰艦的船臺一直封閉着,四周還拉起了巨大的帷幕,連施工工作都暫時停止了。顯然,日本方面刻意有所保留,沒有給帝國軍官窺探究竟的機會。
只不過,再充分的準備也會有所疏漏。
與其他軍官不同,白佑彬並沒有猜測那面巨大帷幕後面,正在建造的艦體到底有多龐大,他的注意力全在附近的建造設施上。
出發前,嚴國榮就向白佑彬仔細交代了“諜報”工作的重點。
按照嚴國榮的判斷,日本方面肯定會禁止參觀人員進入“武藏”號的建造區域,並且在參觀期間,暫停建造工作,使參觀人員無法接觸到建造工人。另外,日本海軍會採用各種手段,使參觀人員無法目睹“武藏”號的面目。
顯然,嚴國榮判斷得非常準確。
如此一來,要想判斷出“武藏”號的具體情況,就只能通過建造設施了。
與建造中小型戰艦不同,戰列艦的建造工作非常複雜,一般分成三個階段,即船臺建造、舾裝與最後測試。
船臺建造階段,主要就是完成艦體的建造工作。從鋪設龍骨,到下水,需要將各家工廠生產的零部件組裝起來,最終形成完整的艦體。一般的零部件都在船臺上組裝,不過一些重要零部件則不可能在船臺上組裝,比如鍋爐與蒸汽輪機,只能通過吊裝的方式裝入船體,並且完成測試。
一般情況下,鍋爐、蒸汽輪機、炮塔這些重要部件都是在舾裝的時候安裝的。
特別是在大規模建造時,爲了減少船臺建造週期,儘快騰出船臺建造下一艘戰艦,除了船體之外,幾乎所有的零部件安裝工作都被排到了舾裝階段。不過,在和平時期,爲了儘量做到精益求精,提高建造質量,一些重要的艦內設施會在船臺建造階段進行,然後在舾裝階段做全面檢查。
如此一來,鍋爐、蒸汽輪機的安裝工作就將提前。
戰列艦使用的鍋爐與蒸汽輪機都極爲龐大,以日本的技術能力,製造出的鍋爐與蒸汽輪機更不會小到哪裡去。要將幾十噸,甚至幾百噸的設備裝入艦體,必須使用大型龍門吊車,而不是普通的吊車。
如此一來,只需要確定龍門吊車的大小,就能大致判斷出鍋爐與蒸汽輪機的大小。
只要掌握了日本的技術水平,就能根據鍋爐與蒸汽輪機的大小算出動力系統輸出功率的大概數值,然後利用戰艦的排水量,計算出最高速度;或者利用速度設計指標,計算出大概的排水量。
另外,戰列艦的炮塔也需要利用龍門吊車。
因此,根據舾裝碼頭的長途,以及龍門吊車的軌道長度,可以大概判斷出戰列艦的總體長途,以及前後兩座主炮炮塔之間的距離,也就是大概的主裝甲帶防護距離,從而推算出主裝甲帶的重量,再根據主裝甲所佔比例,算出裝甲的總重。
另外,戰艦的裝甲鋼板一般都是在特種鍊鋼廠生產的,與普通鋼板有很大的區別。
一般情況下,這類鋼鐵廠就在造船廠附近,甚至是造船廠的下設工廠。而生產裝甲鋼板需要大型冷鍛機與大型水壓機,這兩種設備的性能直接決定了裝甲鋼板的生產能力,從而決定了戰列艦的防護能力。
之前,日本最缺的就是大型水壓機與大型冷鍛機。
在參觀鋼鐵廠的時候,水壓機與冷鍛機上的銘牌已經被取走了。只不過,設備的大小是不能隱藏的。只要記下相關的大小數據,帝國的技術人員就能推算出設備的大致生產能力,甚至推測出具體型號!
利用這些,完全可以推測出日本戰列艦所用裝甲鋼板的質量,從而推算出戰列艦的真實防護性能。
具體的計算工作都是由海軍的專業技術人員完成的。
白佑彬要做的,只是將觀察到的情況記錄下來,然後把數據帶回去,讓專業技術人員有計算的憑據。
這就是白佑彬參觀三菱重工長崎造船廠的主要任務。
當然,沒人知道他還有這樣的任務。說白了,在二十多名軍官中,這個個頭不高,其貌不驚,少言寡語的上尉軍官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甚至連負責接待的日本軍官都數次叫錯了他的名字。
白佑彬滿載而歸的時候,江洪波與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的“蜜月”也結束了。
在出訪艦隊離開橫濱港的頭一天,雙方聯合發表了《明日海軍加強交往備忘錄》。這只是一份半官方性質的聲明,除了強調相互交往與軍事外交的重要性,以及雙方在這次交往中的重大收穫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與“和平相處”有關的內容。
說白了,“和平”還是“不和平”,不是海軍的事,是雙方政府與外交部門的事情。
另外,江洪波還代表帝國海軍,邀請日本海軍艦隊擇日回訪。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則代表日本海軍欣然答應,並且表示將盡快安排回訪的相關事宜。
六月五日,“圓滿”完成任務的出訪編隊駛離橫濱港,大明帝國與日本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最後一次,也是最盛大一次軍事外交就此結束了。
當衆多官兵還在回味清酒、壽司、日本藝妓的味道時,白佑彬上尉卻不得不窩在他的艙室裡,將這次出訪的收穫整理成正式報告,以便回到舟山時,及時向嚴國榮,以及帝國海軍情報局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