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讓阿竹牽制着無法脫身,又不忍將阿竹撇下獨自躲開。但刀聲劍影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哪兒又有多少思考盤算的空檔。月影右腳踏出一步,掙着靈力自地上喚起一圈銀藍的鬼火結界,牢牢罩住兩人,將飛至跟前的光刃盡數燒成煙塵。
那道士眼中泛着貪婪的光:“鬼火,至陰至邪之物,真是不錯啊。”
月影側身一溜,好不容易從阿竹的懷抱中掙脫出一隻手,運力一展,火光涌動,咆哮着向那道士吞去。
瘋道士覆手一收,握住那團金光,飛身離開橫樑,夾風帶霧一個華麗轉身落在草地上。張開右手,其上金光溫溫潤潤地待着。挑了挑眉,帶着半分邪氣半分輕狂道:“你既不來搶,那這意識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住手!”月影心中焦急,使勁蹬地飛出伸手去搶,竟連帶着將千金石砣一般的阿竹帶離了地面。
瘋道士不爲所動,手腕一抖,將那金色光團輕輕拋起。只見那光團軟軟地飄忽至他額前停下,金光閃過,一眨眼沒入他體內。
“阿竹!”月影剛搶到那道士跟前。
呼!
突然一陣龍捲大風夾着耀眼白光盤旋着直上雲霄,凌冽的風牆橫亙在月影與那道士之間。
“啊!”月影一聲低呼,抵擋不住那風牆巨大的靈力波動,硬生生讓它推開了數十米,毫不客氣摔落在一片狼藉的草地上。
“阿竹?阿竹?”月影掙扎着爬起身,他剛剛已經努力減去了力道,可不要把阿竹壓傷了纔是。
“這是?”那道士站在風柱正中,一臉不解又帶着極度興奮的光。他取出聚靈鎖,手中握着那根斷了的繫繩,任由鎖墜在風中劇烈搖盪。
嗖嗖嗖……
無數道靈識白光從鎖中飛出,在光柱中橫衝直撞,四散折返。漆黑的夜空一片白光,烏雲涌動不休,翻滾着聚集在光柱之上,夾雜着隱隱的電閃雷鳴之聲。
哧——
一道閃電撕裂虛空,猶如一棵巨大而光禿的樹杈直直劈落在光柱底部。
嘭!
爆炸之聲震耳欲聾,天火席捲而過,瞬間燒焦了方圓數十米的草地,煙霧散去,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深坑。而在正中,光柱的結界竟護得那道士毫髮無損。
“哈哈哈哈哈……”瘋道士仰天長嘯,劍指高舉,“力量啊!力量啊!天火,又能奈我何!哈哈哈……”
靈識在光柱中逐漸匯聚成一道,在空中盤旋兩圈,一個俯衝徑直貫入那道士體內。
轟!
一朵巨大的白色蘑菇雲自光柱底下升起,靈光大盛直叫人睜不開眼。天上雷聲轟動,地上鬼哭狼嚎之聲接連起伏,有多少修行低微的生靈讓這劇烈的靈力波動削去了半條性命。
月影反身緊緊抱住了阿竹,感覺自己體內的靈力在不住顫動,似有崩散之勢。那是白靈的光,無比熟悉的氣息,只是不再溫暖,相反變得奸邪狠戾無比。
“噗呃……”月影口中一陣腥甜,一道血跡自他嘴角流下。再這麼下去,他非讓白靈的靈力砍去好些年修爲不可。咬咬牙,抱起阿竹一躍飛身逃出,慌忙落在附近一處巖底半個凹進去的石洞中,從阿竹腰間摸出幾張靈符,指尖飛動沿着洞口貼了一圈,才覺身上的威壓漸漸消去。
良久良久,白光終於散了。
“終於歸我了……終於歸我了!”月影聽着那道士狂喜到發抖的聲音,“我說鎖裡的靈力怎麼牽引不出來,原來還要奪食了意識才行,真是天助網也,得來全不費功夫!哈哈哈哈……青城山,等着瞧吧,我要你們都不得安生!”
轟隆!
又是一道天雷狠狠撕開了夜幕,山谷迴盪着那瘋道士邪狂的笑聲,漸漸遠了。
月影低頭看了看懷中的阿竹,已經完全安靜下來了,全身軟綿綿地癱臥着,雙眼緊閉,呼吸悠遠綿長,帶着胸腔一闊一闊的,似乎陷入了極深的沉睡。月色之下,阿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脣乾得發裂,兩鬢的頭髮零散着,雙手和臉頰上胡亂幾抹泥土的污跡,夾雜着或粗或細、或長或短的刮痕,有的正堪堪滲着點點血珠。
她是什麼時候弄得這麼狼狽的?是在他和那瘋道士打鬥的時候嗎?明明讓她好好躲起來的……
月影一陣心疼,旋即又是一頓懊悔:是了,她是個凡人,是個不曾有任何修行的凡人!爲什麼一直不曾留意這件事呢!
月影忍不住狠狠一拳砸進了巖壁中,滾落一片碎石,留下一個深深的小圓洞和兩行血痕。
之前有白靈的靈力守着她,還不覺得有什麼。事到如今,才真正察覺到他與阿竹兩人之間的區別。他即便被萬刀砍過,血流遍地,只要不傷及要害,不過調養個把時間便能恢復。換成阿竹,隨便跌倒或是被什麼樹枝丫杈劃過就能流血,若是真中了一刀……
一瞬間,月影心中如墮入萬丈寒潭,腦海中閃過一絲念頭:要是阿竹再也醒不來的話……
他伸出兩指畫了個小圈,顫抖着點在阿竹額間,指尖銀光一閃。
沒有一丁點兒僥倖,與烏都城的人一樣,阿竹的意識被抽走了。
月影緊蹙了眉頭,眼中泛着點點熒光,白靈靈識消散那天的無力與怨悔如潮水般奔涌而來。
不!不會的!他用力地搖搖腦袋,趕跑那令人心悸的想法。
青城山,那道士去青城山了,要趕緊把阿竹的意識奪回來!
既打定了主意,便一刻也容不得耽擱。月影將玄羽袍脫下披在阿竹身上,動作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飛身離開崖底。
掠過那草地上方時,眼角一瞥見焦黑的土坑中靜靜躺着一個琥珀色的鎖墜,想必是那道士遺棄在這兒的,心念一動,伸手一招,將那聚靈鎖的墜子收入懷中。
又見那塌了的屋子廢墟縫隙中,在月色下閃過一絲銀光。他手心攤開伸出一掌,只聽一聲脆響,一道銀光飛過,一把銀質匕首握在手中,上面多少還殘留了阿竹的溫熱和白靈靈力的氣息。
月影小心翼翼地把匕首插回阿竹腰間的鞘中,又將她負在背上,順着瘋道士消失的方向尋去。
饒是他飛身起落不曾停歇,也足足在這層巒疊嶂的深山中穿梭了兩個時辰。待他趕到青城山腳下時,昔日恢弘大氣的門派建築,如今已有一半葬身汪洋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