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大棒槌!
想了這麼多天,都沒想明白。
何輕語偏頭直視言庭羲認真的雙眸,就看在他願意想這件事的份上,再跟他談一次,把問題徹底解決,免得隔三差五來這麼一回,他不累,她累。
走回原處坐下,何輕語正顏道:“言庭羲,不是我要你明白什麼,而是事實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容忍她愛的男人有別的女人。女人要的是兩個人相依相伴,互爲彼此的唯一,不管風雨飄搖,不管外面有多少誘惑,兩個人都能堅定地攜手渡過每個春夏秋冬,不離不棄。”
“可是,自古以來男人就是三妻四妾。”
“所以纔會有那麼多閨中怨婦,抑鬱而終。所有才會有妻妾相爭,嫡庶相殘,幾敗俱傷的慘劇。所以纔會有知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的心碎。”何輕語不忿的冷笑道。男人娶三妻四妾,無關情愛,不過是貪心不足,偏偏還有那些愚蠢的女人爲了討男人歡心,爭得頭破血流。
“你不能一概論全,也有妻妾和睦,夫妻情深,妻賢夫榮,一門和氣的。”
“那都是假像,妻妾從來都不相容,這世上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都不會心甘情願地與人共享丈夫。”
言庭羲微眯起雙眼,“語兒,你應該知道,就算貴爲公主,在禮法上,也無法阻止丈夫納妾。唐朝房玄齡的夫人,妒嫉成性,喝醋一事,貽笑天下,你難道要效仿她?”
何輕語挑眉道:“言庭羲,這個你大可放心,我不愛你,所以我不會效仿房夫人,阻止你納妾的。皇上若還要再賞賜你美人,你大可全部收回府中,我定會笑臉相迎。更何況房夫人並不是嫉妒那些女人才喝醋的,她是寧死也不願與別的女人共夫。愛是一心一意,容不得三心二意,愛如果可以朝令夕改,便不值得珍惜。愛一個人時,會希望對方也同樣愛你,只對你哭,只對你笑,任旁人再好,他的眼中只有你。”
言庭羲臉上閃過幾抹異色,眼色由淺轉濃,似有什麼東西在眸底化開,又凝結。
“我知道,我說的這番話,在世人看來是天理不容,於禮不合的,但是這是每個女人心中所想所求的。”何輕語輕嘆一聲,“願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女人要的其實不多。”
言庭羲揚了揚眉,眸光清亮地盯着何輕語,柔聲問道:“語兒,你不愛我,是不是因爲我有太多女人。”
何輕語一怔,吐出一個字,“是。”
“如果我送走她們,獨愛你一個人,你會不會愛上我?”既然已經知道問題所在,言庭羲立刻解決問題。
何輕語驚愕地張大了嘴,他這是要爲她散盡紅顏,搏她歡心?
“語兒,你會不會愛上我?”言庭羲執着地追問道。
何輕語盯着言庭羲的眼睛,直言不諱地道:“言庭羲,我不敢愛上你。”
“爲什麼?”言庭羲驚愕,愛上他有這麼可怕嗎?
“因爲愛上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你現在可以爲我散盡紅顏,可是以後你還是可以再納姬妾。而我呢,一旦付出真心之後,就再難抽身。我怕到時,你的背叛,會讓我萬劫不復,會讓我玉石俱焚。”何輕語笑得悲苦,笑得無奈,說的卻是實言,從來都是癡情女子負心漢。
言庭羲面色陰沉,“語兒,在你心裡,我是這樣的不可信。”
“言庭羲,不是你不可信,而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改變的就是人心。”何輕語嘆了一聲,“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會愛上我。”
“爲什麼我不會愛上你。”
何輕語偏着頭笑問道:“你愛我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言庭羲伸手握住何輕語的手,“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移。”
他愛她,是因爲她是他的妻子!這個理由無法令人信服,何輕語挑挑眉,問道:“那若是別的女人嫁給你爲妻,你也會愛上她嗎?”
“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你,我愛你就夠了,至於別的女人,我不曾娶,無從談及愛與不愛。”言庭羲狡猾地迴避了何輕語的問題。
“言庭羲,這府裡還住着八位你的姬妾,難道你一個也不愛?”
“不愛。”言庭羲毫不遲疑地回答,“她們都不是我要納進來的,三個是皇上指的,四個是同僚送的,一個是母妃給的。”
“我也不是你要娶的。”何輕語閒閒地提醒他道。
“語兒,妻與妾是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還不都是女人。”何輕語明知故問。
言庭羲眸底劃過一抹寵溺的笑意,正顏道:“妻,婦與夫齊者也。明媒正娶,委以中饋,傳承子嗣,生同衾,死同穴。妾……”
采薇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王爺,同侍衛有急事求見。”
“語兒,我先出去看看。”言庭羲鬆開何輕語的手,起身走了出去。
何輕語看着晃動的門簾,若有所思。
片刻,言庭羲又走了進來,笑道:“語兒,父王有事找我,你早些休息。”
“嗯。”何輕語點了點頭,看着門簾又重新落下。
“王妃,夜深該歇息了。”采薇和子衿來伺候何輕語上牀睡覺。
躺在牀上,何輕語久久無法入眠,她很清楚,她與言庭羲的婚姻是今生無法更改的事實,她愛不愛他,這輩子,她都註定要以汾陽王妃的身份生活下去。言庭羲那番話,她讓她記起了一個她忽略很久的問題,繼承汾陽王府的爵位必須是她這個正妃生出來的嫡子,而何家的家主,同樣也要她生的兒子才能繼承。生兒子的事,不是她一個人就能完成的,也就是說她必須要跟言庭羲同牀。
同牀?
她嫁進王府已有幾個月,言庭羲一直都沒有強迫與她同牀,這也算是一種尊重吧!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或許也只能先婚後愛。
他說愛她,她應該相信嗎?天下間,沒有做妻子的不希望得到丈夫的愛。所以,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什麼目的愛她,在不能逃避的情況下,她願意接受他的愛。只是她應不應該愛他呢?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去愛丈夫!
要愛上言庭羲,其實還是什麼困難事。只是愛一個人就要把心託付出去,這太冒險,萬一丟失怎麼辦?
遠處傳來三更鼓響的聲音,夜已深,何輕語打了個呵欠,睡覺吧!她才十六歲,身體還沒有發育好,不用這麼着急跟他上牀生孩子,慢慢來,看他的表現再決定,是否把心託付出去,這愛可不是嘴巴上說說就可以的,何況說愛的男人劣跡斑斑,要她輕易相信,不可能。
何輕語閉上眼睛,漸漸睡去。
翌日清晨,何輕語去給太妃請安,婆媳倆正坐着閒聊,五郡主府上的人趕過來報喜,五郡主昨兒夜裡不舒服,請大夫一瞧,有兩個月身孕了。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太妃雙手合十,把五郡主懷孕的功勞全歸功給了送子觀音。
“恭喜母妃(太妃)。”何輕語和屋裡的婢女婆子忙給太妃道喜。
“同喜同喜。”太妃滿臉笑容,“明天我要去護國寺添香油錢,多謝菩薩保佑,希望這次生個小子。”
“有太妃這麼誠心爲五郡主祈福,五郡主這次一定可以一索得男。”張嬤嬤笑顏。其他人跟着湊趣,太妃笑得合不攏嘴。
何輕語若有所思地端起杯子,淺啜一口香茶。
操完女兒的心,太妃又要操心兒子媳婦的事了,笑吟吟地看着何輕語,道:“語兒,你和羲兒也要努力些,快點生個孫兒給我這老太太抱啊!”
何輕語用力嚥下差點噴出嘴的香茶,努力維持平靜面容,低眉順目,輕柔地應道:“是,母妃。”
“這就好!自打你們成親後,我就天天盼着抱孫兒,語兒,你一定不會辜負母妃的期盼的,是吧?”門簾一響,言庭羲走了進來,太妃看着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羲兒,你說呢?”
“母妃說的是。我們不會辜負母妃的期盼,會努力的。”言庭羲看着他的妻子,笑得意味深長。
何輕語低頭,假裝沒聽到。
“頭胎就生個大胖小子,以後再有弟弟妹妹也好照顧。”連影都沒有的事,可太妃卻已經在暢未來了。
“是小子還是閨女都沒關係,重要的是母子平安,健健康康就好。”言庭羲笑應道。
“先開花後結果也好,兒子好是好,可還是閨女跟娘貼心。”太妃笑道。
“那就生一對龍鳳胎,有兒有女。”言庭羲陪着太妃說得熱鬧,而何輕語根本就不想搭理這一對明顯已經處於不正常範圍內的母子,坐在那裡悶聲喝茶。
幾個嬤嬤也在一旁湊趣,越說越玩,都已經扯到小世子滿月的事去了。何輕語嘴角微微抽搐,再說下去,就該她喝媳婦茶了。
“我該去佛堂給菩薩上香了,你們就退下吧!”太妃見何輕語不肯說話,只當她害羞,笑着結束了話題,趕他們出去。
“是,母妃。”何輕語和言庭羲行禮退了出來。
“昨夜父王找你什麼事?”何輕語用眼角餘光看了一下跟在身後的婢女們,小聲問道。
“是有關於府中眼線的事,父王的意思是,既然醞王已經開始動手,我們也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直接把那十一個人全打發出去,讓那些幕後的人知道,他們那些陰謀詭計,我們根本就沒放在眼裡,要除掉他們輕而易舉。”言庭羲低聲道。
何輕語長舒了口氣,道:“這幾天爲了想合理的理由趕人,可費了我不少精神,這下好了,一勞永逸,謝謝父王。”
“這些天真是辛苦我家娘子了。”言庭羲笑道。
“你知道就好。”何輕語微微挑眉。
言庭羲笑出了聲,兩人並肩走進議事廳。
議事廳內,四大管家垂手而立。外宅內院的管事們、嬤嬤、媳婦子、婢女依次站在廳外。有近百人之多,但是很安靜,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響。
等兩人在廳內椅子上坐下,婢女奉上熱茶,盧五勇才上前道:“王爺、王妃,奴才已經把府上的人都集合起來,請王爺王妃示下。”
“本王府中不留欺凌背主之人。盧五勇,這名單上的這些人全部送到兵部去,就說我的話,把他們全都送到南疆爲奴,永遠不許再回來。”言庭羲從袖袋裡拿出一張紙,盧五勇上前恭敬地接了過去,“把他們的家人也全部逐出府去,遣到鷹潭莊去做粗活,永遠不許再回府上當差。”
“是,王爺。”盧五勇應了一聲。
那十一個人有的是二等管事,有的是三等管事,有管事嬤嬤,也有在姨娘面前當差的婢女,一聽言庭羲說的話,就知道事發。而言庭羲連處置的話都說了出來,就表明不容他們辯解,掙扎了幾下,就被堵了嘴,一臉死灰地架了出去。
“這背主的下場,你們都看清楚了,自個掂量掂量。”言庭羲說完,就領着何輕語走出了議事廳。
離開議事廳沒多遠,就見何輕語身邊的文嬤嬤匆匆趕來,“王妃,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何輕語一驚。
“胭脂莊,綢緞鋪和成衣店三處突發大火。”
“可傷到人?”何輕語忙問道。
“人到沒有傷到,只是受了點驚嚇。”
何輕語鬆了口氣,道:“沒傷到人就好。子衿,叫他們備車,我要過去看看。”
“來人,拿我的帖子,去應天府報官,讓應天府好好查。”言庭羲開口道。
一個鋪子失火,可以說是意外,三個鋪子同時失火,必是人爲。何輕語想了想,點頭道:“讓應天府查更好。倒省了我的事,那我就去看看沈先生她們怎麼樣了。”
“你小心些。”言庭羲囑咐道。
“知道。”何輕語領着子衿、緹兒帶着文嬤嬤等人出門去看沈燕如和青稞。
店鋪裡的人都只是受了點驚嚇,沒什麼大事,可見放火的人不想傷人。只是鋪面損失慘重,裡面的東西幾乎都燒光了,店鋪也燒得面目全非。
“這事讓大夥受驚了,現在店子沒法開,你們要回家看望家人的就先回家看望家人,有想出去遊玩的也可以出去遊玩。一個月後等店鋪重新開張,你們再回來。”何輕語對衆人道。
“是,小姐。”衆人齊聲應道。
何輕語處理好了事情,就回了王府,自有王府的管事去應對應天府的盤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