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母知道何家是清貴之家,書香門第,家教甚嚴,何輕語的這番話沒有引起她的懷疑,反而讓她覺得何輕語小小年紀就這麼知書達禮,十分安慰和開心,對徐偃道:“偃兒你如今一年大過一年,對姐姐妹妹要有禮有矩,不可再象小時候那樣動手拉拉扯扯。。”
徐母的語氣並不重,但是卻是徐偃長這麼大,第一次被徐母批評,意義便顯得格外的不同,李氏等人心中大快,抿脣淺笑,這世上不是東風壓着西風,就是西風壓着東風,如今看來這徐府的風向就要變了。
徐偃被徐母指責,陳氏自然不喜,臉色陰沉,對何輕語更添恨意。
徐偃訕訕一笑,含糊地應了,心裡卻不以爲然,日後依舊廝混於內幃之中,調脂抹粉,忙得不亦樂乎。
“良藥味不苦,聖人言不腐。語妹妹,你可知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這句話出自何書?”徐伃突然插嘴問道。張氏蹙眉,知道徐伃喜與人談故論典的老毛病又犯了。
何輕語眉尖微挑,“伃哥哥這是要考語兒嗎?”
徐伃剛要說話就看到張氏拋來的警告眼神,眸光微黯,知道母親怕他得罪何輕語,惹徐母不快,忙起身垂首道:“伃不敢。”
何輕語沒留意到張氏拋來的眼神,笑盈盈地問道:“要是語兒答出伃哥哥的問題,伃哥哥要給語兒什麼獎勵呢?”
“獎勵?”徐伃不解擡頭看着她。
何輕語嘟起小嘴,“語兒在家時,爹爹出題考語兒,語兒要是答出來,爹爹會給語兒獎勵,所以伃哥哥既然出了題來考語兒,就不可以賴賬,不可以不獎勵語兒的。”
徐伃被她的可愛模樣逗笑了,道:“語妹妹要是答出來,我就……”想了想,徐伃取下隨身佩戴的玉佩,“伃哥哥就把這個玉佩獎給你。”
何輕語微眯起雙眸,狡黠地精光一閃而過,別的話,她不記得,可這句話,沈燕如曾考過她,記得可牢了,“伃哥哥說話要算數,不要一會語兒答出來,你又捨不得。”
“哈哈,放心,有外祖母替你坐陣,伃兒絕不敢賴賬的。”徐母見何輕語和徐伃能說到一塊去,心中大喜,徐伃也是她的孫子,若是他們能成也行。
“這句話出自《論語》卷六,顏淵十二,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爲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何輕語歪着頭,眉尖微挑,“伃哥哥,語兒說的可對啊?”
“語妹妹,這玉佩是你的了。”徐伃高興地把玉佩遞給她。
那玉佩雕的是流雲百福的圖案,晶瑩剔透是塊上好的美玉。何輕語開心地接了過去,“謝謝伃哥哥。”眸光流轉,閃着一絲嬌俏的淘氣,“古人誠不欺我。”
“語兒,這話又是何解?”見她淘氣地小模樣,徐母彷彿又看到了當年承歡膝下的徐琳,便故意逗她。
“前人不是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嘛。”何輕語揚揚手中的玉佩,在徐母身邊坐了下來,“外祖母您瞧,這不就有玉了?”
徐母啞然失笑,指着她道:“真是個淘氣的丫頭,哪有你這麼解釋的。”
何輕語吐了吐舌頭,把小臉埋進了徐母懷中,裝小孩真得好累啊!徐母摟着她,攏了攏她垂在耳邊的一縷頭髮,滿臉都是慈愛的笑容,她生有四子一女,最疼的就是自小帶在身邊的徐琳和徐璩,如今徐琳早逝,她把對徐琳的愛寄託在了何輕語身上。
“外甥女兒的解釋,我聽着比那些老學究說的還好些,淺顯易懂。”謝氏笑着上前奉承道。
“是呀,那些老學究說的七裡八拐的,我聽着頭痛。”李氏笑道。
“我爹爹說讀書是爲了讓人明事理,本來就該淺顯易懂,讓人人都知道,可是有些人偏偏要故弄玄虛,把簡單的事弄的晦澀難懂,其實這樣並不是在做學問,而是在炫耀學問,這是不對的。”何輕語從徐母懷裡坐起來,表情認真地道。
徐母和李氏幾人聽了,都點頭笑道:“是這個道理。”只有陳氏不屑地扁了扁嘴,用鄙夷的目光斜睨着何輕語。
徐伃深以爲然,道:“姑父此言甚有道理,伃早就聽說姑父的學識淵博,若是能向姑父請教就好了。”
“伃哥哥不用急,等三年,爹爹回京述職,到時候,你就可以和他談古論今,暢所**言了。”何輕語想着三年後,就能和何旭然團聚,心情愉悅,臉上的笑如幽蘭初放,燦若星辰,嬌俏嫵媚之極。看得徐偃神魂飄蕩,早把剛纔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兩眼癡迷地盯着何輕語不放,想着要怎麼才能一親芳澤。
其他人都沒留意到徐偃的異樣,唯有坐在他身旁的饒紫雲注意到了,她和徐偃青梅竹馬,兩人耳鬢廝磨地一起長大,情意較旁人自是不同,現看到徐偃爲何輕語癡迷,氣得銀牙緊咬,拿眼刀狠狠地割了何輕語幾下。揮動手中的絲帕,故意打在徐偃眼角上,把徐偃唬了一跳。
“雲妹妹,你打到我了。”徐偃低聲抱怨道。饒紫雲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把頭扭開,也不理會他。徐偃這會也沒空理會她爲什麼生氣,一雙眼盯着何輕語不放。何輕語無意間看到了,覺得他的目光太過無禮,心中不悅,微蹙了一下眉,把頭扭開。
徐偵笑道:“老祖宗,聽語妹妹把姑父的話記得這般牢,可見在家裡是讀過書的,以後就讓語妹妹和我們一同上學好不好?我們雖不及語妹妹,但和語妹妹在一起,多少也有些進益。”
“好,等你妹妹歇息幾日,緩過來,再和你們一起去上學。女兒家雖不能蟾宮折桂,但也不能做個睜眼瞎,女兒家識字斷文,才能深明大義,才懂得溫良恭謙讓,寬以待人。”徐母意有所指。李氏等人聽出了味,笑而不語,陳氏的臉色又黑了幾分,陳家雖蒙聖恩,賜姓陳,可是根底到底弱了幾分,家教別說比不過何家,比起徐家來也要差了許多。
徐伈見狀,暗歎,忙岔開話題道:“語姐姐,戴的這個蝴蝶髮簪好漂亮。”
“妹妹要喜歡的話,我那裡還有幾支不一樣的,妹妹一會去挑支喜歡的。”何輕語笑道。
“好,那伈兒就謝謝姐姐了。”徐伈道謝。
衆人閒談說笑,處理完家事的秦氏領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進來了,笑盈盈地道:“老祖宗吩咐給語妹妹做的新衣裳已經趕出來了。”
徐母笑道:“快拿來讓我瞧瞧。“
打開包袱,裡面裝着件鵝黃色繡素蘭的褙子和雪白紗裙,紗裙的裙襬上還繡着幾隻活靈活現的五彩蝴蝶。
“語兒去換上,讓外祖母看合適不合適。”徐母笑道。
何輕語笑着和婢女到內室去換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