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李世民神色更加陰沉，氣氛緊繃到一觸即發。曲耘柏卻似乎毫無所覺，繼續平靜道：“你不是一個好人。但我卻不得不承認，以目前看來，你似乎……是一個好皇帝。”他頓了頓，嘆息一聲：“大哥他宅心仁厚，太過心軟，這龍椅，你比他適合。”
李世民嗤笑一聲，“你這話，是罵朕還是誇朕？”
“是實話實說。”曲耘柏雙目炯炯，清晰的說：“大哥始終胸懷天下，若你能一生勤政愛民，也算了了他的心願。”
“曲耘柏，你以爲你有任何籌碼和朕談條件嗎？”李世民看着他，脣邊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朕只要一句話，你就會身首異處！”
“你不會。”曲耘柏肯定說道。
“你爲何如此肯定？”李世民問道。
是啊，爲什麼？沉默着看他們一來一往的蕊初也在心中暗暗發問。
“我在賭。賭你還有一點人性，賭你會是一代明君，賭你心中有悔意。”曲耘柏直視着他的雙眼，彷彿要看進他的心裡去。
李世民沉默半晌，沉聲問：“若你賭輸了，你可知道會如何？”
曲耘柏笑了，他握緊一直在他手中握着的蕊初的手，轉過頭回答道：“若輸了，最多便是死。與其隔着高牆日日思念而不得見，不如共赴黃泉。”
蕊初癡癡的看着他，也笑了。
“浦安，宣沐子謀覲見。”不理執手相看的兩人，李世民快步走回几案後坐下，對站在一旁侍奉的浦安說。
浦安應了一聲，打開門出去了。
沐子謀？讓他進來做什麼？蕊初和曲耘柏對看一眼，決定靜觀其變。
片刻過後，沐子謀進得殿來，跪下請安，得到允許後垂手站在一旁。“沐愛卿，告訴他。”李世民隻手撐頰，語氣中帶着一絲看戲的興味。
“是。”沐子謀垂手行禮，轉頭對曲耘柏微微頷首，開口道：“回皇上的話，曲公子
子時三刻由天街西側進宮，避開御林軍，在御花園東南的假山內躲避，未時潛入沁香苑，未時二刻被臣帶到紫寰殿，所有路線均與皇上預想的相同。”
蕊初越聽越是害怕，一直都知道李世民不簡單，必定是極有心計之人才會由秦王一躍才爲君王，她也不是沒想過會有人暗中監視，可她沒想到竟會詳細到這種地步，連幾時幾刻都如此清楚。這麼說來，上次嵐進宮的事他也知道了？可那之後她完全沒感覺到任何異狀，還暗自慶幸他沒被發現，安全出宮呢。原來他們竟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說不定他們所有的反應、做的所有事、說的所有的話，也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每個人在他眼中，難道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麼？身體穿過一陣惡寒，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宮裡的地形圖是展町離給他的？”李世民眼睛盯着曲耘柏的反應，故意問道。
展町離？怎麼展町離出現了嗎？這事兒跟他也有關？蕊初吃了一驚，他怎麼會和宮裡扯上關係？她以爲他早就銷聲匿跡了。
“是。”沐子謀遲疑片刻，“只是……”
“講。”他的反應似乎未在李世民的意料之外，他皺了皺眉道。
“只是妍妃娘娘送了封信給曲公子。”沐子謀頓了頓，低聲回答。
“盈袖麼……”李世民動動食指，神色複雜。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蕊初被他們的話弄糊塗了，怎麼跟盈袖也有關係？
“說下去。”李世民命令道。
“是。信中說願意助曲公子一臂之力，帶走……”他頓了頓，看了蕊初一眼，“帶走雲妃娘娘。”
“曲耘柏，你真是好大的本事。”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大殿上的黑衣男人，道：“不但朕的御醫幫你，連朕的妃子都願意幫你，你真是讓朕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曲耘柏自始至終都不曾移開視線，他看着他，面色如常：“展町離的
幫助難道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嗎？至於盈袖，我確實沒想到。”
“哦？”李世民揚起眉毛，懷疑的問。
“我所有的消息來源你都應該很清楚不是嗎？”曲耘柏面無表情冷聲道：“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盈袖爲何會幫我。”聽了沐子謀的話，再把前後發生的事連起來想一想，所有的事情他也明白了幾成。他們得到的所有消息都是眼前這個人故意放出來的。如此看來，展町離確實十分可疑，但他給的地形圖卻和盈袖給的一樣，這是怎麼回事？盈袖的舉動真的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嗎？還是……這又是一個騙局？
盈袖給嵐送了一封信？蕊初腦中飛快的想着，這就是她做的決定嗎？那日她就感覺到盈袖似乎做下了什麼決定，但她一直以爲她是想出宮去看顧玉琦，難道是她料錯了？
李世民沉默片刻，沒有說話。一時間大殿之上只能聽見衆人微微的呼吸聲。他凝視眼前的一雙人兒，嘴角勾起一抹笑，“曲耘柏，你想和你的妻子一同活着走出去？”
“想。”
“你知道朕要的是什麼。”
“不。”曲耘柏語氣堅定，毫無轉圜餘地。“我不會把他交出來。”
“就算是死？”李世民眯起眼，等着他的回答。臉上的表情不像是生氣，更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聽他說出的話是否和他想的一樣。
“就算是死。”曲耘柏淡淡說道：“慕幽現在已經是我們的家人，我不會把他交出去。”
終於聽到自己想聽的，李世民爆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好好好，不枉蕊初對你念念不忘，你這句話和當初蕊初進宮時說的話一模一樣。”
蕊初？曲耘柏一挑眉，不是雲妃了？李世民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他臉上的笑容變得躍躍欲試，彷彿一個急切的要開始遊戲的孩子。“幸好你沒讓朕失望。不過，”他眉間染上一抹慧黠，“朕若不好好回報你，豈不是辜負了你特意進宮罵朕一番的美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