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膽子。”話的意思雖然嚴厲,楚清的聲音卻纏綿的彷彿情人間的低語,他將剛放到桌子上面的視線擡起,隔着書案的距離仔仔細細的大量顏笙,彷彿要看進她的靈魂,“這些都是北炎最重要的臣子,有什麼事情不能當着他們的面?”
顏笙微微一笑,並不堅持反而反問楚清,“皇上難道真的讓臣妾在這裡說麼?”
楚清本就是爲了激顏笙,本以爲她會拒絕,只是她這麼說完,自己若是在改口反而像是自己不放心自己的臣子,也許君臣之間從此會生了嫌隙。
楚清眉目一橫,將僵直的後背完全放鬆下來,身體抵着身後的椅背,好整以暇的看着顏笙,“說罷。”
顏笙心底冷笑,看着楚清裝模作樣的樣子,心裡更是鄙視的厲害,她將自己的頭微微地下裝作思索的樣子,臉上迅速的將自己的表情整理好,不讓周圍的人發現一絲異樣,這才擡頭再次面對楚清、
“皇上。”顏笙的眼中帶着胸有成竹的星光,“臣妾要說的事情,是與如今北炎最頭疼突厥軍隊有關。”
“你說什麼?”楚清臉上劃過一絲震驚,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放鬆的身子再次蹦的筆直。
顏笙將一切盡收眼底,卻也不打算給楚清再次確定的機會,又挑了挑眉對着楚清,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中,將所有人所在的位置瞄了一圈,“皇上難道真的打算讓臣妾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來麼?”
楚清一動不動的看着面前的顏笙,眼中掀起一陣滔天巨浪,驚怒,狐疑等情緒快速從他的眼中劃過,他突然明白,顏笙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算計他。
她出來的時候做出那樣大的動靜不過是爲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篤定自己不會直接對她定罪,不能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自己問過以後,她就已經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她是故意將自己的話堵死,不得不留身邊的臣子一起聽,如今又是將話說一半,只是這一句就能讓自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如今北炎的情況已經經不起任何的差錯,而且他也知道琉球與北炎的這些重臣似乎也有些密不可分的關係,自己就算是再不情願,也不敢在冒着危險讓可能隨時倒戈的人留在這裡聽對敵大策、
自己就算是在不願意,也不得不按着她的意思來,寧可冒着君臣生嫌隙的危險,也只能留她一人。
顏笙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在張口,她一直在等,眼中閃着篤定的光在等。
良久,楚清將自己不知不覺間緊握的手緩緩放開,嘆了口氣,對着本來要拉顏笙出去的太監道,“你帶着衆位卿家去偏殿等候朕。”
衆人連忙低身行禮,帶着複雜的情緒出去。
身後的木門關閉的聲音再次傳來,楚清終於忍不住撕碎僞裝平靜的面具,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對顏笙道,“我按着你的意願將他們都趕走了,你有什麼事情快說!”
“皇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急。”不只是想到什麼,顏笙的嘴角帶着一絲清冷的笑意,不知是不是楚清的錯覺,他甚至能清晰的看見顏笙周圍的霧氣蔓延開來,將兩人本就不近的距離帶着更遠,彷彿遙在天涯。
“你。”楚清忍不住出聲想打破此時詭異的平靜。
“皇上。”顏笙終於開口,聲音比她的表情還要冷上幾分,“這段時間換上辛苦。”她的聲音帶着濃濃的諷刺。
她眉腳微揚,眼中閃爍着嘲諷的光芒,“臣妾讓衆位大臣離開,也是爲了幫皇上,皇上卻如此不甘不願,真是讓人傷心。”
這一段夾槍帶棒的話說出來,楚清的臉色一黑,擡手就想拍向身邊的桌子,手本已經高高舉起,腦中卻突然想起顏笙進來的時候說出的話,擡起的手忍不住一收,最後惡狠狠的放到自己的大腿內側。
“你不用說這些沒用的話,朕將你留下來不過是先聽你爲國分憂的計策,若是你只能說這些話,那朕也就沒有必要爲你浪費時間。”
楚清越說越氣,到最後甚至已經有站起來的趨勢。
顏笙一直默默的註釋這楚清的變化,卻沒有任何勸住,反而嘴角的笑意越發大了起來。
“皇上。”顏笙在笑,眼中卻淬着茫茫雪原,“臣妾若是沒記錯,皇上之前似乎找臣妾結過同盟,那時候皇上與如今客是判若兩人,難道如今皇上與賀千慕死灰復燃,因此就要破壞我們之間的同盟,而且還要對我趕盡殺絕麼!”
楚清盯着面前的顏笙,想要從她的眼中看出一絲對家人的擔憂還有心虛。
他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情緒波動,只要一有波動就說明顏笙並沒有合適的條件能來與自己做交易,自己接下來做的事情就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只是他望向眼僧眼中的那一刻,只能看見滿天的大雪在白茫茫的大地飛舞,帶和刻骨的寒意從她的眼中射向自己的方向。
她的眼中有恨意,有決絕,有胸有成竹,卻絕對沒有一絲怯懦。
不知爲什麼,他竟然在這樣的一雙眼睛的注視下第一次有逃跑的衝動。
兩人註釋的目光互不相讓,空中甚至想起刀劍相交的鏗鏘之音,只是兩人那焦灼的目光卻沒有一絲鬆動的痕跡。
良久,楚清苦笑一聲,將自己的視線收回,出口的聲音竟是比呼吸還要輕上一分,“說罷,你的條件。”
“我的條件很簡單。”顏笙分毫不讓,“我只要你用你們楚家的血脈起誓。”
“第一,我要保證我哥哥姐姐的安全,我也不會爲難你,簡單來說,就是我哥哥姐姐沒有危害到你生命的一天,你就不準動他們。”顏笙說着,眼睛不禁像自己的身後看去,那裡是將軍府的方向,是曾經的顏笙與顏頌他們生活的地方。
那裡是她到這個世界來感受第一絲溫暖的地方,她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好這個家,保護好家裡的每一個人。
她將自己的視線收回,轉而看着從自己說完後就一直沒有說話的楚清。
“你這是什麼意思。”楚清將兩眉皺在一起,“我何時說過要爲難你們將軍府了?”
顏笙哈哈一笑,笑聲中沖淡眼中的諷刺,出口的聲音滿是冰寒,“皇后是哪個到底動了什麼心思,你是最清楚的,你不需要與我解釋你曾經做了什麼,我只要你一個將來的保證。”
“你答應,咱們繼續,你若是不答應,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保護將軍府。”顏笙臉上嘲諷的笑意徹底消失,“希望那個時候,你不要後悔今天沒有做決定的自己。”
顏笙的聲音一字一頓,聲音彷彿帶着地獄的陰寒之氣,不知道爲什麼,楚清知道,顏笙今天說的沒一句話都一定會實現。
他從未試圖小看過顏笙,他如今也絕對不會小看她的能力。
楚清將心一沉,深深的看了顏笙一眼,最後擡手,對着蒼天,“我楚清今日在此起誓,我用楚式皇族的血脈保證,只要顏式一族沒有威脅到我的生命,我就永遠不會對顏頌顏修的生命造成威脅,若違此誓,我楚清一定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他聲音沉穩有力不帶有一絲猶豫,甚至出口的誓言比顏笙的要求還要嚴重一些。
顏笙深深的看了楚清一眼,自己曾經也覺得起誓是世界上最沒有用的事情,不過這是目前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任何的外部約束都不如自我約束。
北炎對於起誓的看重是顏笙曾經無法想象的,而且作爲皇族的人,更是把子孫後代看的比天大,因此無論楚清出於什麼目的起誓,多少還是有些約束作用的,就算不能一輩子有用,哪怕約束一段時間,也能多給自己擠出來一些時間安排哥哥姐姐。
顏笙小心的將自己表情掩藏好,不讓楚清發現異樣。
楚清看着顏笙沉默不語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問道,“你的第二件事情是什麼?”
“第二。”顏笙將心裡的想法徹底壓下,擡頭望着楚清,“我要賀千慕的命。”
“什麼!”
“不行麼?”顏笙緊緊盯着楚清的表情,不肯放鬆一絲一毫,“這件事情我可以不逼你,但是我能給你的最大容忍就是你不會干涉我對賀千慕做的任何事情。"
“這個你總能做到吧。”顏笙挑眉,卻也是不着急的模樣,靜靜的等着楚清的回答。
楚清雙眉微皺,眼睛飛速的駛過一些莫名的情緒,雙眼微眯,竟然第一次用一個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顏笙,“顏笙,之前真的是我小看你了。”
顏笙默默凝視着楚清,慢慢嘴角勾勒出一個絕美的弧度對着楚清,眼中的神色也是楚清從未見過的模樣,“皇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您沒見過的聽過的多得是,這個天下都是在改變的,何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