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品味過後,這纔將認罪書高高舉起,開口的聲音還夾着一絲內力,穿透力極強。
“其一,任由自己的親生兒子程青強搶民女,草菅人命,並未出聲制止或者責罰,而是選擇放任其發展,知法犯法。”
“其二,爲了將最好的天帝據爲己有,將原住民強行驅逐,並且將不肯離開的村民全部秘密-處死,而且死狀極其慘烈。”
“其三,倖存下的村民秘密計劃上京告狀,你從你安排的細作出得到消息,連夜派人密謀將倖存的村民擊殺。”
“其四,你與地方上的官員狼狽爲奸,侵吞百姓的血汗錢,並且勒令當地官府徵收各種稅費,當地居民不堪重負,最終全家上吊。”
“其五,你爲了一己私慾,只是爲了得到你無意間看見的南海富商將式的傳家寶,你擔心他們不肯割愛,直接派人將人全家暗殺,將式一族,二百一十三口。”
這一條條一件件,皆有楚尋輕聲念出,他的聲音平直,可以掩蓋了情緒,想害死怕引起衆人的恐慌一般。
只是這樣的可以掩蓋,反而激起衆人心中的激奮之情,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如今只變成冰冷的文字陳列在那人的罪惡書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撐起那人聲色犬馬的生活。
婦女們甚至已經泣不成聲,有些七尺漢子的眼睛也蹦出猩紅的血絲,一腔熱血像是被煮熟一般的快速翻騰,要不是門口的侍衛拼死阻攔,只怕每人衝進來對着他吐一口吐沫就能淹死他了。
羣雄激奮中,楚尋的聲音還在不急不緩的傳來,將那些曾經深埋於地下的千古奇冤攤開,還給他們還有世人一個公道。
“其三十三,與上任諫議大夫夫人狼狽爲奸,密謀陷害前任諫議大夫,害他身中奇毒,不治而亡。”
這是最後一條,也是最不能被世人所容忍的一條。
人就是這樣,你若是不認識的人,遭遇不測,你頂多會唏噓,會有些難過,或是留下一地心酸的淚水,而一旦是自己曾經接觸過,而且還是一直印象不錯甚至可以說的傷勢崇拜的人,這樣的人若是被人陷害而死,而且還是被自己傳說中恩愛非常的老婆構陷而死,衆人心中的憤怒絕對會被推上一個頂峰的。
果然這絹花剛說愛玩,堂下的面前安撫下來的人再次躁動,甚至一直作爲阻攔他們的侍衛也被衆人生生退後了一米的距離。
門到大堂的距離本就不遠,在加上今天圍觀的人多,爲了表示公平的態度,還將阻攔的距離向後推了幾米,如今又後退了一米,這幫已經被刺激到要發瘋的百姓可就離程前遠不到三米的距離了。
刑部尚書臉色一邊,這次也不管身邊的大理寺卿阻攔,直接跳了起來。
而這次,居然會死楚尋從座位上下來,將他已經彈起來的身子摁下。
他甚至看都未看已經癱軟成一灘泥的程前遠,只是悠閒的走到憤怒的百姓面前,一句話未說,雙手的手臂緩緩擡起,對着衆人的方向一壓,只是這一起一落,本來嘈雜若菜市場的院子頃刻間變得落針可聞。
衆人強行壓着心裡的怒火,一雙雙眸子灼熱的望着楚尋,這個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第一個毫不避諱的在世人面前解開官場最醜惡一面的王爺,希望他能真的做到公允,爲那些喪失在程前遠手底下,還有那個他們敬重的老諫議大夫討回公道。
楚尋看着那一雙雙充滿希望的眼睛,本來打好草稿的說辭卻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他的心也隨着這一雙雙充滿希望的眸子而跳躍。
良久,他用從到這裡最鄭重的聲音說到,“你們放心,既然是公開審理,就不容的有一絲偏頗,我一定會還冤魂,還大家,還天下一個公道。”
全場譁然。
羣情激憤的百姓心中的火竟然真的被這一聲發自內心的表白壓滅了,留下的只是崇拜,還有對楚尋的信任,感激,還有期盼。
他逆着光站着,身上的蛟紗像是吸盡了周圍的精光,滿世的華彩只爲他一人綻放。
百姓就在這樣的場景中,情不自禁的跪地,對着宛若從九天跌落神仙般的楚尋行禮,惟願面前這個聖潔如神明,真正將百姓的心意放在心裡的王爺,不忘初心,此生勿忘今日之約。
程前遠在這震撼人心的臣服中緩緩回頭,平日裡精光四射的眼中只剩下晦澀與頹唐。
楚尋又是一揮手,隨即俯身將距離自己最近的老伯扶起,對着衆人微微一笑,“你們心裡想的事情我都知道,本王答應你們,你們擔心的事情本王一定不會讓他發生。”
衆人又是一陣歡呼,這才互相攙扶着從地上站起來,按着楚尋的示意,向後退了幾步 。
刑部衙門一時間又恢復質問彼此呼吸的場景,衆人面面相覷,突然都有些不明白楚尋的意思了。
既然就是爲了讓成千雲認罪,大可襯着剛纔的機會讓程前遠簽字畫押,這才叫鐵證如山,只要一上呈給陛下,那就是大羅神仙都難救了。
而這楚尋偏偏在他畫押前出現,還要重審,如今更是當着百姓的面將他的罪狀唸了出來,這絕對算是驚世駭俗,這會無形當中增加百姓的官府的不信任感覺,長此以往絕對會出大問題。
楚尋怎麼會不直達這個道理,只是,他如今這又是什麼意思。
刑部尚書的臉白了又白,已經刷新他人生中皮膚白嫩之罪。
楚尋卻已經在各類人員情態各異的眼神下,款款走回自己的座位,將方纔宣讀的時候有些弄皺的認罪書鋪平,對着程前遠露齒一笑,“不知道我念的這些課有助於你想起什麼來,有沒有什麼想補充的."
他的聲音輕而淡,像是在討論天氣如何一樣簡單,若是拋卻如今的背景不談,這問出的句子也是溫柔有禮的很,還真讓人挑不出錯處。
程前遠剛恢復的精神,經過剛纔的一連串打擊又開始變得恍惚。
他的目光有些呆滯,出口的聲音比目光還呆滯,“你說的什麼,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楚尋也不生氣,還不忘將手中的紙溫柔的迭起,又溫柔的對他一笑,這才繼續道,“若是如今你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也不要緊,因爲這些狀紙上的內容已經找到過相關的人證物證,就算是你說破天,也絕對沒有給你自己翻供的機會。”
“不過。”他的聲音已經帶着幾分哄誘,“我這裡還願意給你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你做的錯事太多,必須得到應有的懲罰,只是,你的兒子...”
話音截斷點到而至。
程青。
這兩個字像是一道光劈開程前遠已經開始模糊的視線,將她視線已經開始遊離的神志一定,甚至比方纔還要清醒幾分。
“我...”他呼吸一急,聲音帶着一絲難聽的尖利。
楚尋也不急,只是將坐在首位上的身子向前挪了挪。
程前遠的呼吸一滯,面上的迷茫退卻,取而代之的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他癱軟的身子一正,恍惚間又是那個以一人只舌擊退敵方來使的諫議大夫。
楚尋就在等這個機會。
這一張罪狀上囊括了幾乎他一輩子的罪證,他如今唯一能說的,也就是陷害顏修的事情,只要他一說,顏修的冤屈就得以洗刷,甚至衆人還會因爲同情而讓顏修在衆人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層樓。
這纔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他死死的盯着程前遠,不敢有任何的偏移,只要此件事一了,只要這間事情解決了,顏笙就可以奔赴邊疆,爲她的姐姐保駕護航。
衆人也在等,他們在等,這樣一個幾乎將人世間罪惡的事情都做了一遍的人還有什麼樣的錯誤可以犯。
此時的大廳竟比方纔還要寂靜幾分,只有偶爾從門外傳來的微涼的秋風才能將這一室詭異的氣息吹淡幾分。
程前遠雙眼微閉,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嘆息,他的臉竟讓在剎那間便蒼老了十歲。
就在衆人都以爲他不會說任何話的時候,他半閉着的雙眼突然睜開,帶着凌厲的冷風射向堂上的楚尋,出口的聲音卻平靜淡漠,“我還有私吞的官銀三十萬兩,藏匿在蒹葭山的一個山洞中。”
話一出口,衆人譁然。
三十萬的官銀,怎麼這麼熟悉。
有些人腦袋轉的快,已經間近幾年發生的重大事件都回想了一遍,這才一拍腦袋大聲道,“三十萬,前任龍威將軍不就是被人舉報說在押送官銀的過程中監守自盜,與劫匪沆瀣一氣,做出了一副被人搶劫的樣子,三十萬兩白銀全部丟失。”
此時一處,當時的皇帝楚奕震怒,雖然沒有立刻將龍威將軍下獄,也是下令看押,只是後期的調查過程中,總總跡象表明,就是龍威將軍所致,雖然他再三申明自己並沒有監守自盜,只是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人不信,最後楚奕一怒之下下令將龍威將軍一家處斬,而龍威將軍更是被楚奕親批凌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