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霍天奇次日便要接宏文兄妹離開,一大早霍天奇跟宏文雙雙說要接他們離開慕家時,宏文很是順從。
雖然他跟這個叔叔並不是很熟,可是到底是自己的親叔叔。大仇人慕辰逸死了,他也不願意再留在慕家,聽到可以離開,馬上收拾東西。
反而是雙雙,聽到要離開慕家,便坐在牀邊一動不動,低着頭不說話。
“雙雙,你怎麼不收拾東西?”宏文見妹妹還坐在那兒不動,便過來說道。
“哥哥,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裡嗎?”雙雙很不確定的看着哥哥,遲疑的着不想動。
“當然,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我不們要回自己的家。”宏文對妹妹說,看妹妹眼神遲疑,再加上前幾天她和木頭失蹤,兩個人感情馬上一日千里,他便說道,“你捨不得慕家……”
“姑姑對我們也好……”雙雙還記着的,她答應了木頭會留在他的身邊。
“你捨不得木頭?”宏文臉色馬上變得不好看了,很不高興。
“木頭弟弟也對我好好……”雙雙低頭很心虛的說道。
“可是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木頭不是我們的家人,姑姑也不是我們的家人。只要叔叔和奶奶,纔是我們的家人。”宏文說着,握緊了雙雙的雙臂,一再的強調,“雙雙,你要記着這點。”
“姑姑,木頭弟弟不也是家人嗎?”雙雙還是覺得哥哥說的話不對,忍不住分辯道,“木頭弟弟對我好好,我被人抓走了,是他求我出來的。”
“也是因爲他,你纔會被抓。”宏文說道。
“不一樣的……”雙雙搖頭,抓着哥哥的衣襬,“哥哥,我都不認識叔叔,我們不要走好不好?”
“我們一定要搬走,雙雙,是哥哥重要還是木頭重要?”宏文突然眼神一變,冰冷異常,直直的看着妹妹。
雙雙打了一個冷顫,哥哥問她,是他重要還是木頭重要?
她也不會回答,可是她覺得哥哥對她好,木頭弟弟也對她好呀!爲什麼一定要分哪個重要?她想要跟哥哥在一起,也想要跟木頭在一起。
“你跟不跟我們走?”宏文見她還是不說話,聲音更是冷硬。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妹妹,竟被木頭這麼幾天就哄去了嗎?
“哥……”雙雙爲難的看着哥哥。
“你不肯跟我們走,那你就留在這兒吧!”宏文說着,轉身便走。
雙雙見哥哥真的要走,慌的追過去,一把抓住哥哥,哇的哭出來:“哥,我跟你走……”
宏文這才停住了腳步,妹妹很依賴他的,他還是有信心她會跟自己走。
霍天奇已經讓段氏收拾好了東西,要走的時候段氏還有些遲疑,只覺得這個時候離開女兒餘心不忍。可是兒子纔是他的主心骨,她當然是要跟兒子走的。
思涵心情不佳,卻還是收拾好自己去送他們。
“涵兒,你想開些……”段氏極不放心女兒,“不如你還是來跟我們住,可好?”
思涵精神不濟,一大早東西都沒有怎麼吃,只說道:“娘,我多保重身體。”
段氏知道女兒在一些方面是極有主見的,也只能作罷。
霍天奇看着妹妹,他也是不放心她的,只說道:“我還會在北平,送慕辰逸回遼州安葬我也去,涵兒,你有什麼要我做的,便跟我說。”
思涵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有應話。
霍天奇見她這般,很是無奈,也只能算了。
“宏文,雙雙,跟姑姑說再見。”段氏拉着兩個孫子過來。
宏文看思涵時,表情還是極冷淡的:“姑姑,再見……”
倒是雙雙,眼睛微微的紅了,很小聲的說:“姑姑,再見。”
思涵也跟兩個孩子說再見,看着他們上車。
等他們上了車,木頭才跑出來,他就站在門邊兒,啥也沒說,正巧看到雙雙小小的臉挨在車窗邊兒。他都沒有叫出來,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們。
雙雙像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般,一轉頭便看到門邊兒的木頭,眼珠子終於掉下來,車子也開了。
思涵走到木頭身邊,將兒子抱在懷裡:“木頭不傷心,娘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木頭搖搖頭:“娘,我不傷心的,我要留在孃的身邊,保護娘,照顧娘,我答應了爹的。”
思涵是那麼的欣慰,她有一個這麼好的兒子。兒子不會知道,現在他就是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其實木頭心裡又怎麼會不難過呢?雙雙明明是答應了他,要一輩子在他身邊的。可是轉眼,她便食言了,她心裡,還是不喜歡他的。
思涵還是在家裡掛起了白綾,自己也整理他的遺物。他的書,他的字帖,其他的一些舊物。她一一歸類整理妥當了。
“小姐,李部長來了,說有緊急事情要見你。”福媽突然進來說道。
思涵此時正在他的書房,整理他的字畫。當她打開他的書櫃時,便看到一個畫軸。她小心的將畫軸鋪開,便看到了自己的畫像。她穿着寶藍色的旗裝,端莊秀麗。他將她的每一寸線條都勾畫的很完美,她撫摸上畫中自己的臉,眼前似乎浮現了一幅畫面,無數個夜裡,就這麼站在書桌前,展開她的畫像,細細的端詳畫中的她,思念如潮水。
她一時大慟,淚水一滴滴的打下來,暈開了畫中她的眼睛。她忙用帕子把水吸乾了,嘴裡直說道:“對不起……對不起……”若是知道會有今日,十年前她就不應該離開。當年的他,騙了她,傷了她。而當年的她,太過狠決,太過沖動。
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小時每一分鐘,都是那麼的不容易,她竟讓他們白白的錯過了十多年,原來只有失去了才知道他們能在一起是那麼的可貴。
福媽進來時,她忙拭了拭淚,說道:“請他進來吧!”
李傑鳳和衛白安一起進來的,神情很慌張,見到她便說道:“夫人,蔣校長要火化總理的遺體,現在已經運到火葬處了。”
“什麼?”思涵大驚,蔣至中又騙了她,他明明答應過她,會讓她見最後一面的。
“夫人,現在跟我們走吧,或許還來得及。”李傑鳳忙說道。
思涵二話沒說,讓福媽把木頭也叫上,直接上車過去。
“我也得去……”到門口時,耿氏跟過來,說道。
思涵點頭,一家人都坐上了車。
蔣至中要把慕辰逸送往西山去火化,衛白安開的車,一路開的已經夠快了。等他們趕到了西山時,慕辰逸的棺木已經送到了燃棺盒裡,馬上推進去。
整個火葬處,該到的人都到了,慕辰逸的一羣部下,包括孫傳文和蘇敏都在。蘇敏看到她時,眼眸中滿是同情。她知道這一刻,不管以前有什麼恩恩怨怨,都應該要煙消雲散了。
一時間她一片茫然,連慕辰逸都死了,這麼多年來,她兜兜轉轉的,又得到了什麼?
倒是石磊,看到她出現,眼眸閃過一抹陰霾,可是衆多人都在場,他忍着什麼都沒有說。
“等等。”思涵大吼一聲,“蔣校長,你可記得你的諾言。”
蔣至中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裝,胸口別了白花,帽子也摘了下來,表情肅穆。見思涵過來,便讓人停下來:“讓夫人見總理最後一眼吧!”
思涵手心冒汗,她一步步的過去,這裡的工作人員拉開了箱子,裡面的慕辰逸被屍袋裡。
“夫人,這兩日天氣太熱,昨日政府的冰櫃出了問題,總理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總理留有遺言,不願意自己的身體腐爛發臭,所以我纔會決定提前火化。”蔣至中走到她身後去,使了眼色,其他人不許過來。他的那些手下便將耿氏及木頭都攔住了。
“放開我,我要見我爹……”木頭說着,一口咬住攔他的那個軍官,便衝了過來。
思涵手在發抖,要去拉開拉鍊,蔣至中握住她的手:“夫人,還是不要看了,對死者不敬。再說,總理不會想要你看到他這個樣子……”
“我只看一眼,他是我的丈夫,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我的丈夫。”思涵雖然傷到極處,悲到了極處,卻很是堅持。
蔣至中大概是看思涵如此堅持,便放開了她的手:“夫人只看一眼,火葬馬上要進行的。”
思涵沒有理會他,顫抖着手拉開了拉鍊。木頭站在她的身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娘拉開了拉鍊。
慕辰逸的臉,一點點露出來,果然是他,他閉着眼,睡的安詳。而她只要閉着眼睛,就能描繪出他的樣子。她想要去碰碰他,卻被蔣至中一把握住。
“夫人看也看過了,火葬可以開始了。”說着,他非常強硬的抱她後退幾步,讓人把盒子推進去。
思涵身體一軟,這個她纏了十幾年的男人,就要灰飛煙滅了嗎?她想要把他搶回來,也就是這一刻,她是真的確定他死了,他離開了自己。
從心底泛出來的悲痛涌出來,她真的失去了這個男人!此生,她再也不可能見到這個男人。
她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他被推進去,裡面烈火燃起來,那副棺木不過幾分鐘,便成了灰燼,送出來的,便是一盒骨灰。
“夫人,骨灰可交由你來保管。”蔣至中說道。
思涵顫抖着手,抱過了他的骨灰,緊緊的抱在懷裡。到是一旁的木頭,安靜的很,剛剛還很傷心很激動,這會兒卻安靜的一言不發。
“夫人,我已經安排好了行程,明日我會親自送總理回遼州安葬。”回程的路上,蔣至中說道。
思涵不說話,只是表靜的抱着他的骨灰髮呆,彷彿這麼抱着他的骨灰,她能挨的他更近一些。可是爲什麼,明明是抱着他在懷裡的,可是感覺的還是通體的冰涼,她還是觸不到他。
“正巧這次到遼州,我會安排人送慕老夫人和木頭到香港,之後夫人想要定居哪裡,可自行決定。總理留有遺產,都歸木頭所有,我已經讓人清整出來,列出清單來,夫人到時候可過目。”蔣至中也料到她不會迴應便接着說道。
思涵仍是不說話,木頭就挨着他娘,卻眸光灼灼的盯着蔣至中。
蔣至中暗暗的心驚,木頭這小鬼機靈的很,小小年紀,卻精明的很。他能從土肥原的手裡逃出來,就知道這小鬼頭不是一般的聰明。
可是木頭也就是這麼看着他,一句話沒吭。
回到家裡,思涵將慕辰逸的骨灰安放好,便讓福媽開始收拾東西,明日準備去遼州。這次去遼州,便讓耿氏月樓帶着木頭直接去香港,思涵便讓人收拾的細一些,該拿的都拿,不該拿的也不多拿。
而她自己,還沒有將慕辰逸的東西整理完,光他的字帖便有幾個箱子。這些年,他一直有練字的習慣,每一本對她來說都是珍藏,她一本不捨棄。
再來便他的字畫,有好幾幅畫的還是她。思涵看着這些話,心裡更是傷感悲慟,將畫都圈好,再用紗布套好,一一整理入箱。
他的衣服倒不多,只有那麼幾套軍裝和西裝,思涵也一一裝好,便這麼整理下來,便有幾個箱子了。
她整理出來,就坐在書房的地上,撫着他的遺物發呆,連木頭進來,她都一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