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比想像中都要順利,思涵基本上都住在三層甲板上,照顧慕辰逸。
慕辰逸的病情並沒有那麼嚴重,醫生開了止痛藥,現在病情到了哪一步還不知道,只能去了香港之纔會知道。
“我娘還有嫂子也一塊兒來了,等到了香港,至中會送他們到另一處去。”思涵給他擦腳時說道。他的事情她已經親力親爲,要親自照顧他的。
小到平時洗臉,洗腳,擦洗身體,沒有一件是落掉的。
“你決定就好。”慕辰逸精神極好,拉她的手讓她會到自己的身邊,“乖寶兒,坐到我這邊兒來。”
思涵給他擦好了腳,便坐到他身邊:“你今天覺得怎麼樣?”
“我好多了,乖寶兒,不擔心。”慕辰逸知道她是在操心自己的身體,便親了親她的額頭。
思涵靠在他的肩頭,她怎麼可能不擔心他呢?她最擔心的就是脊椎痛伴之而來的肌瘤,那是最可怕的。
“乖寶兒,陪我跳支舞,可好?”慕辰逸突然低頭對她說道。
“好,我去放音樂。”思涵看那邊正好放着一個留聲機,她全拿了光盤放了,音樂便在那滑針下溜出來。思涵只穿着一件便服,長髮散落在肩頭,這樣的她比平時要年輕許多的。
“乖寶兒,你真美。”慕辰逸緩緩的走過去,拉起她一隻手,摟上她的腰,輕輕的邁開了腳步。
思涵淺淺一笑:“我又想起了第一次見你時的樣子,好奇怪,這一刻記得好清楚。”
“我記得,從第一眼看你我便知道,你跟旁的女子不一樣。”慕辰逸輕聲迴應,“你是獨一無二的霍思涵。”
思涵看着這個男人,眼睛微微的酸澀。這些天,他消瘦的特別厲害,下巴又尖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他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吃的東西更不少的可憐。
她是真的很擔心他,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只期待老天爺能善待他。
“我亦是,我更知道慕辰逸是個極厲害的角色,着實惹不得的。”思涵說着,便有些想哭。忙靠在他的肩頭,手貼在他的胸前,感受他的心跳。
“涵兒……”
“嗯……”
“你有沒有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嫁給我,後悔和我在一起?”慕辰逸說着,竟有些緊張的低頭看她。
思涵也擡起了頭來,迎上他的眸子:“我也問過我自己這個問題,可是我現在要告訴你,我不後悔。我曾想,我要平平淡淡的過完這輩子,我不想摻和到任何風風雨雨中。在這個亂世裡,我只想尋求一片寧靜之地。可是這一刻我無比慶幸,我來這裡遇上了你。給了我傷,給了我痛,給了愛,還給我木頭和我腹中的孩子。瑾瑜,這些對我來說,都意義非凡,是我生命裡不可或缺的。”
慕辰逸極是認真的將她說的每一字都聽進了耳裡,然後緊緊的將她扣在懷裡。
“瑾瑜,命運已經給了我們太多次的生死離別,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挺過去,對不對?”思涵不僅僅是在給他力量,她也需要從他身上獲取力量。
慕辰逸點點頭,將她圈的更緊。
他們又喝了一點酒,慕辰逸的身體雖然不能喝酒,但是一點點的紅酒,對她的身體還是有好處的。
喝了酒,他們便偎在牀上聊天,聊了很多以前不曾聊過的事情。現在回憶往事,便是那些傷害,似乎都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
“你何時開始愛我的?”思涵後來問他。
慕辰逸聽了這話,更是笑了。
“你呢?”他反問。
“是我先問你的……”思涵眉頭一皺,說道。
慕辰逸眸光變得深黯,道:“或許第一次見的時候,我不曾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子,那麼的鎮定,臨危不懼。或許那個時候對你還只好奇,所以一次次的把你逼到極限處,期待你會有什麼反應?每每你都讓人意外,每每你都讓我驚奇。”
思涵靜默不語,他們的開始,真不是什麼美好的開始。
“那個時候你一心想離開我的,是不是?”慕辰逸又低頭問。
“嗯,那個時候是的。”她承認的很坦然。
“好在我將你困住了,讓你愛了我才離開,否則以你的性格,你哪裡肯回頭?”
“我亦沒有想到,瑾瑜,我以爲我不會愛人的。”前世的她就是一個寡情的性子,沒想到來到這裡,栽到了他的手裡。
“亦沒有想到,我會這般來愛一個人。”也是因爲她,他纔想在最快的時間裡抽身離開。在北平,在那個環境裡,她隨時隨地的都可能被人利用,被人傷害,防不甚防。
“爲了我,你放棄了你辛苦這麼多年得來的一切。”思涵心裡想得到的,他會這麼快的抽身,也只爲她。
“此時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你,比木頭更重要。”上回北平一事,讓他心有餘悸,這就促使他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實行了這個計劃。
思涵抱他抱的更緊:“我也一樣,從我回來,決定回到你和木頭身邊開始,我便對自己說過,自生再不相棄。”
慕辰逸心頭一暖,便低頭輕輕的吻上她的脣瓣兒。
他們極溫柔的纏綿,親吻愛撫,思涵身子不方便,自然不能真的做。但是耳鬢廝磨,已經是最極致的美好。
次日思涵先醒來的,她睡在慕辰逸的懷裡,她似乎聽到風浪的聲音,外面陽光普照,刺到了她的眼睛。
她一轉過頭來,便看到木頭趴在牀邊正看着他們。
“娘,早。”木頭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一條藍色格子的肩帶褲,頭髮也梳好了,一絲不苟。
“早。”思涵看慕辰逸還睡着,便對木頭擺出了禁聲的手勢。
木頭趕緊的不說話了,便看着父親發呆。
“我已經醒了。”慕辰逸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睜開了眼睛看兒子。
“爹……”木頭很開心的叫一聲爹,然後爬到了就上,“爹,你變懶了,現在太陽曬屁股了,你還賴牀。”
“那以後,你來叫爹起牀,好不好?”慕辰逸說道。
木頭忙點頭:“好,以後就由我來叫爹起牀。”
這會兒,由蔣至中派過來副官打了水進來,木頭搶在他孃的前臺,把水端過來,擰了水給慕辰逸洗臉。
“爹,你洗臉……”
思涵看着便是笑了,見慕辰逸也受用的緊,真的就讓兒子照顧自己起牀。她便道:“木頭,你只照顧你爹,不用照顧娘嗎?”
木頭可不想把娘也得罪了,忙又擰了毛巾給他娘:“娘,給您……”
慕辰逸和思涵相視而笑,思涵不吝對兒子的鼓勵:“木頭,真乖。”
“娘,以後妹妹出生了,我也會照顧妹妹的。”木頭鄭重其事的說道。
慕辰逸和思涵的笑意更深,他們都相信,木頭絕對會是一個好哥哥。
這一路都極順利,只是段氏一直暈重,吐的特別厲害。
思涵去看了母親,段氏吐的已經沒成人形了,臉都是黃的。
“思涵,這船我還是坐不得的,你能不能有讓這船停了,我從陸上過去。”段氏着實受不住了,便拉着女兒說道。
思涵看段氏這個樣子,也是極不忍心。便和慕辰逸商量,讓船停了,派一些人送母親和二嫂走陸路。
慕辰逸都不管這些事情,自然也聽了思涵的。
於是,他們便決定在上海停一站,讓段氏上岸。
到了下午,船便在上海停了,思涵讓人給蔣至中發了電報,可以有人照應段氏一路南下。雙雙,無雙都一路陪行了。
“涵兒,你這一路倍加小心,千萬不要怪娘。”段氏上車的時候,拉着女兒說道。
“我怎麼會怪娘你呢?”思涵送母親上車,“娘一路小心,我們到香港匯合。”
段氏看着女兒,眼眸泛出了眼光,突然拉住女兒的手:“涵兒,要不你也跟娘一起走陸路,這樣也安全得多。”
“娘,我們這一家子東西太多,要般東西下船都要搬個半天的。到了香港,我們就可以再見了。”思涵勸着母親,對一旁的雙雙道,“雙雙,記着要照顧奶奶。”
雙雙點點頭,不由的看向思涵身後的木頭。木頭只在船的甲板上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進去了。她眼神裡閃過一抹落寞,看着木頭連個影兒都不見了,不由的紅了眼眶。
思涵送走了母親,這才上船。剛一上船,她猛的想起什麼,便將兒子叫到一旁來:“木頭,這些日你有沒有發現船上有不一樣的地方?”
木頭不知道母親想說什麼,卻還是搖搖頭:“沒有啊!”
“真的沒有麼?”思涵越想,覺得剛纔母親的那個神情實在是太過於奇怪,她天生的警覺性,讓她覺得事情不一般。
“雙雙昨天晚上到我的房間等我,我還很奇怪,上船的時候她都不理我的。我回房間的時候,她就坐在我的牀上,然後她問我晚上去了哪裡?”木頭突然想起來昨天晚上的事情,便說道。
“你怎麼回答?”思涵馬上問。
“我沒有回答……”木頭意識到自己犯下了錯,可是他想不通啊,雙雙姐姐不會害他的。
“她又問我,我是不是去見我爹了?”木頭這麼想,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臉色一白。
思涵是懂了,這個船恐怕不安全了。爲什麼娘突然要下船,答案已經很清楚。
但是不能聲張,不能讓人看出端倪來。思涵想的是如何脫身,這船上是否有可信的人?甚至蔣至中也是想置慕辰逸於死地的。可是她馬上要推翻了,慕辰逸如果真的要殺慕辰逸,那一槍就可以殺了慕辰逸,甚至後來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做到。他沒有那麼做,反而費了那麼大的心機設了這麼一個局。
思涵正這麼想着,蔣至中的副官方副官也過來,給她遞了一個紙條。她一看紙條,只有兩個字:換船。
她的心頓時涼了,上車的那個是她的娘,安排她們坐上船的是她的二哥。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點情分了,現在這點情分沒了,她也可以了無牽掛了。
他們坐上了另外一艘更小的民船,只有兩層,好在他們住在二層的高等倉。
慕辰逸似乎也不意外般,火速配合方副官的安排,上了另外一艘船。上了船之後,慕辰逸拉着她到一旁坐下:“乖寶兒,這樣也好……”
“對不起……”若不是她心軟,讓母親上船,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說這樣也好,是說那些懷疑我還我活着的人可以徹底的死心。太多人都緊張我慕辰逸這條命,這條命沒了同樣可以買來許多人的安心。”慕辰逸看的極開,“而且說不定會有誤會?”
“怎麼會是誤會?他特意讓我娘和雙雙來,甚至把自己的妻女都送到船上來。目的只是爲了讓完全沒有懷疑,一旦他們確認了慕辰逸還活着,馬上動手。更不會在乎,我是不是他的妹妹,是不是她的女兒。”思涵說着,更是笑了,“瑾瑜,我差點把你害死了。”
“怎麼會,你不是馬上意識到不對勁嗎?”慕辰逸抹去了她眼角的那滴淚,親親她的眼睛,“你救了我,還我們完完全全的平靜。現在他們還以爲我們在船上,等那船炸了,慕辰逸一家,就真的徹底從這個世個消失。”
思涵沒說話,只靠在他的懷裡。他說的對,也好!真的也好,他們斷了她所有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