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會有如此疏離卻深刻的熟悉感,當初此人開車將他撞飛,下車後打着電話查看他的死活,卻踹他一腳逃離肇事地點。此人身影、動作、聲音、舉止,幾乎就在那短短的時間內被他深深刻印到腦海裡!
後來在北大門前,他再次見到這個人,便悄然拍了照片,那些照片至今還在手機裡存放着。
——又見面了,肇事者。
李其穆隱身直立,凝眸死死地盯着黑髮騎士,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現實中他的手腕始終帶着被細沫皮包裹着的湛藍色客戶端,正是當初他見此人逃離現場,自以爲必死,才拼命從此人手腕上拽下來的罪證。
只沒想到那個罪證竟是昂貴的客戶端。
“沒有你的囂張和冷漠,我不會撞壞腦袋,不會險些死去,不會殘腿,不會讓父母借貸借款砸鍋賣鐵,不會浪費一年復讀……也不會體驗到這個結合財富與健康於一體的第二世界,更不會結識到狼牙,落得如今境地。”
李其穆略有自嘲地飄忽低語。他的隱身將聲音完全隱匿,只能自己聽到的聲音靜得死寂。
若是旁人對他冷眼旁觀,或許會覺得,那一場車禍,雖然給了他巨大的痛苦,卻也給了他財富、健康、*情的機遇,實際上是禍是福已然難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也已說不清楚。
但是對他這個親身經歷過無數痛苦、壓力、悲觀絕望的當事人來說,那是他今生最慘烈的不幸!除此之外,那一場無始無終的*情,他也恨不得從未經歷過。
而且,千紙鶴稱呼此人爲“二哥”?
李其穆記得,當初在亞力世城魔法廣場上,這個女人抱着$*小說 *WWw.*class12/蒙大志的胳膊,低呼“三哥”。
二哥,三哥,是兄弟麼?
李其穆面沉如水地跟着,胸口沉悶得窒息,閉了閉眼睛,心裡冷得發顫:如果你們是兩個兄弟,我李其穆與你們有什麼仇恨,一個一個,都給我帶來災劫。
“……二哥,姑父不是說了麼?這個遊戲神乎其神,NPC也不完全是數據,幾乎可以當成真正的人來對待。阿爾娃公主有她自己的思想和性情,她那麼深情地*你,現在她的父王要爲了和親而嫁掉她,你這位得她恩惠的守護騎士,就沒有一點心痛、不捨、歉疚?”
千紙鶴停住腳步,疏離而不滿地柔聲說着。
黑髮騎士也停住,卻看都不看遠處靜看湖水的阿爾娃公主,只柔情似水地翹着嘴角:“表妹,你吃醋了麼?阿爾娃公主拜託你把我叫過來,你因爲我過來見她,所以吃醋是麼?”
千紙鶴蹙眉,臉色微微一紅,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澀,轉過頭,低聲道:“二哥,你不要再這樣說。阿爾娃公主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上次,連你親吻男生的事情都原諒了,要是換成我,我是絕對做不到這麼寬容大度的。”
黑髮騎士溫柔地嗤笑,毫不見羞赧,繼而挑挑濃眉,撇了下嘴,這個神態倒有一份神似蒙大志:“不過是戲弄一下那個小玩家而已。漂亮男生在NPC和玩家裡有的是,可表妹卻只有一個。呵,表妹,我承認當初那次是我衝動,可這幾年我誠心悔過,你就沒有半點兒心軟?”
千紙鶴臉色越來越紅,眼底閃過兩分屈辱的怒意:“二哥,阿爾娃公主看過來了。你過去吧,我先走了。”她轉身,矜持優雅地離開。
黑髮騎士眼眸一眯,笑道:“表妹別走太遠。我見完阿爾娃公主之後,她答應報答你的一件珍貴道具,你拿到之後給二哥欣賞欣賞好吧?”
千紙鶴臉色微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頭也不回,腳步加大了些。
黑髮騎士見她走遠,臉色才寒了下來,撇嘴低罵:“臭-婊-子,給臉不要臉!要不是老頭子看重你,你當老子稀罕?又不是沒被男人玩過,做了婊-子還立牌坊,什麼東西!”
怒意勃發地不屑切了兩聲,轉回頭,立即恢復陽剛英俊的優雅騎士狀態,嘴角帶着溫柔的微笑,步伐邁開,如軍人一般,挺拔大步地走向紅髮如火、嬌媚如雪的阿爾娃公主。
“厚顏無恥,自私濫情,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垃圾。”
李其穆聽着他骯髒的話語,看着他神態的轉變,沉然冷笑,漠然淡淡地搖了搖頭。
轉身,暫時拋開無數個報復肇事者的念頭,矯健輕靈地往湖邊的幾棵珍珠樹走去。他暫時也來不及細想別的事情,他現在最要緊的,是儘快挖出珍珠樹下的上代國主藏寶圖,免得劇情有變,讓他白勞一場。
珍珠樹距離阿爾娃公主不算太遠,他靠近後,清晰地聽到黑髮騎士渾厚肅穆的聲音:“尊貴的公主殿下,您忠誠的守護騎士門軒堂,讚美您的高潔和美貌,最純潔的聖靈都不及您的萬分之一。”
黑髮騎士現實中是蒙大志的二哥,遊戲角色名字便是現實名字蒙*濤的半音,門軒堂。
阿爾娃公主臉上有些怒意,又有些傷心,傷怒把她白嫩的臉頰、鮮豔的紅脣渲染得明媚動人,像是絢爛綻放的火玫瑰,潑辣地斥責道:“門軒堂,你這幾天老是不來,你是要眼睜睜看着我被別人娶走嗎?你就不怕我把你和男人親熱的事情告訴騎士聖者,讓他審判你的罪惡?”
門軒堂如最神聖的騎士,單膝跪地,擡起頭顱,英氣勃勃的臉上浮起深刻的眷戀,沉厚的聲音帶着熾烈的*意和無私的悲壯:“公主殿下,您不能這樣說,您是誤會了。我對您的*如太陽對月亮的光明……”
“唉。”李其穆咬了咬牙,皺眉竭力忽略灌入耳中的肉麻詞語,細細在湖邊幾棵粗壯的珍珠樹上,分辨那已經癒合得微不可查的傷疤。找了半晌,確定是中間偏右的那棵,便繞着行走,尋找可能會有的記號。
正當他發現一個隱約像是“業障徽章”印記的傷疤和模糊箭頭時,突然聽到後面的對話。
阿爾娃公主感動地哽咽道:“……門軒堂,我也*你。今天,父王和哥哥們會讓前來應選駙馬的人到地下迷宮裡去冒險,誰能殺死迷宮中侵擾了啓星國四十多年的惡魔領主,父王就把我嫁給誰。門軒堂,你一定要贏,倘若別人贏了,我就派人殺死他,你奪取他的勝利徽章……”
李其穆嘴角抽了抽,在樹後隱身着,輕手輕腳地以匕首挖掘一處泥土。
挖得越來越深,卻始終沒有反應。
李其穆心裡緊張,戒備地轉頭看看四周。還好,或許是阿爾娃公主爲了與門軒堂約會,把僕從和侍衛都趕了出去,這裡並沒有旁人,而樹後那邊的門軒堂和阿爾娃又顯然注意不到他這裡。
他用力深挖,終於在地下三尺深的地方,發現一個長條蠟燭。
“玩家木齊裡獲得‘國主的藏寶圖’。”
李其穆取出來才見並非蠟燭,而是被蠟封的羊皮卷軸,來不及看,直接收進魔法口袋中。
轉眼看了看空蕩蕩的潮溼泥坑,剛要心虛地把土推上填滿,突然心念一動,想起以前看古舊歷史老電影“地雷戰”時,裡面上演的雷下藏雷,或許這裡也有驚喜?他試探着繼續往下挖。
又挖一尺,果然發現個黃金做的方方正正的扁盒,約有一尺長寬。
他心頭大喜,便在此時,系統的提示再次浮現出來:“玩家木齊裡獲得‘國主的遺物’。”
李其穆果斷收起黃金盒,眼眸黑亮,鍥而不捨地繼續往下挖掘,又挖一尺多,他整個人都倒立進土坑了,還是沒有發現別的,才終於死心。靈動地退出來,暗笑自己貪心不足,四下觀望一下,小心地將挖掘出來的泥土一點點填回土坑。
那邊,門軒堂正抱着哭得梨花帶雨的阿爾娃公主安慰,好一片濃情蜜意;阿爾娃公主則突然狀似瘋狂,使勁兒地親吻和啃咬他的嘴脣,把他啃得濃眉緊皺,臉色難看。
“哈,謝了啊,你們這對狗男女。”
李其穆心情大好之下,難得朗朗笑着,說了句冷笑話。
他暗暗計算着隱身時間,必定還有一個多小時,但是外面聚集而來的駙馬應選者應該會被國主派人接見,甚至親自考驗,他必須儘管趕過去,否則不好回去對凱恩奇族長交代。
原本,對於在遊戲中娶妻一事,雖然凱恩奇族長一再勸說和要求,他卻只在表面上認認真真地答應,做出全力以赴的模樣來應選,實際上心裡存着敷衍了事的打算——不錯,娶到一國公主肯定對他大有好處,但是,他心理上膈應,很難接受。
他不願勉強自己,也不願拖累一個有自己思想的NPC小公主。然而現在,他看了眼已經把門軒堂瘋狂啃吻得臉皮黑黑的阿爾娃公主,再看門軒堂隱忍而堅決的神色,突然疑惑:門軒堂本難道真的對駙馬不屑一顧?
不,門軒堂根本就是對駙馬之位志在必得!這種若即若離,恐怕只是小計策。
李其穆轉瞬看得明白,心頭的負面情緒驀地上升。與此同時,又一個朦朧的念頭在心裡滋生流轉着。
——我若結婚,狼牙會是什麼反應?他有沒有可能會對我不捨?
李其穆因這個念頭失神了一瞬,頓了頓才從門軒堂兩人身上收回已經空漠變質的目光。
他原路走出了啓星國主殿堂,來到在偏僻無人處,收斂了亂七八糟的心緒,微有迫不及待地查看剛剛收穫到的兩個東西。
先是國主的藏寶圖,展開來看,上面繪畫着簡陋的地理圖形,旁邊是難以讀懂的文字。
——這是什麼意思?還得先破解這些文字?
他皺皺眉,只得暫時收起來,又取出那個方正的黃金盒子。
這是“國主的遺物”。一國之主,留下的會是什麼東西?
他把黃金盒子穩穩拿着,翻來覆去細細看了一遍,看到了開口縫隙,沒有鎖,直接就能打開。他心存防備,謹慎地給自己施展可以維持10秒的護身月光盾,想了想,又耗費了一個“傷害抵消契約符”,這才倒轉黃金盒,把開口背對着自己,輕輕打開。
能夠藏在藏寶圖下方的寶物,肯定不簡單,別一不小心丟了命去。
“噗噗噗!”
黃金盒剛剛打開一條縫隙,裡面突然噴出一大片濃綠腥臭的毒煙,毒煙裡有混雜着牛毛一樣纖細的密密麻麻的飛針,竟是四面八方飛射,瞬間就把護身月光盾打破!就連“傷害抵消契約符”的護身光華都被毒煙飛針腐蝕着,發出“茲茲”的輕微聲音。
李其穆驚得不輕,慢了一瞬才旋身躲避。
“好險!如果這樣死了,黃金盒不知會不會爆出去。”
他眨了下眼睛,拍拍自己結實的心口,心有餘悸地慶幸着低頭看黃金盒。
黃金盒開口處的機關在發射完毒煙飛針之後,緩緩凹陷下去,盒子中間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則輕輕裂開,從下往上升起一片紅綢,紅綢中託着一面雕鏤着符咒花紋的黃金面具。
他試探着拿起黃金面具,剎那得到系統的提示:“玩家木齊裡,獲得‘罪惡’面具。”
國主的遺物是“罪惡”?
李其穆覺得詫異,期待地以意念選擇探察訊息。
罪惡(受到詛咒的榮耀面具):【第一次使用時,需要靈魂綁定】啓星國主奧格斯格,背叛了他的*人,他的兒女,他的子民,神聖的國主面具被罪惡玷污,已經淪爲腐朽的殺戮容顏。唯有奧格斯格的子孫後代可以戴上它,化身成奧格斯格的殘影。使用次數:3次/每天。
李其穆看得神乎,屏息凝聲,心念一動:“使用。”
“罪惡”面具瞬間與他“靈魂綁定”,不可交易,不可丟棄,不可爆出。
而他,身上原本月白色的牧師袍和斗篷突然變得漆黑黯淡,甚至連他的身體都有些半透明,如同月下惡魔的殘影。饒是他安穩沉靜,也不免微微一驚。
但他仔細看看自己,沒發現有什麼變化,這罪惡面具總不會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吧?
他粗起濃眉,立即點開技能面板,赫然發現技能面板上原本的牧師技能一個不剩,顯現出來的,則是他從未見過的職業技能。
一個個技能,全都是近身搏殺,乍一看是類似盜賊和騎士的力量之爭,但它們詭異之處就在於,它們雖然近身,卻只憑借腐蝕和詛咒傷人,而且,絕大部分都是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決絕技能。
認真品味起來,雖然沒有數據,但也可見這些技能並不超然,與現在的六個職業非常平衡。只是讓人覺得自己變身成爲了另一個獨特的職業者。莫非這是隱藏職業的另一種體現形式?
李其穆壓下躍躍欲試的期待,鎮定着研究了片刻,才摘下遮擋容顏的罪惡面具。
他收起面具,取消啓星國主殿堂範圍內的隱身,若無其事地往原本的聚集地走去。那裡已經有書記官開始對來者一一記檔和細細詢問着什麼,他的離開和迴歸沒有引起別人的特別注意。
他也不貿然四下亂看,寧然走到一旁坐下,忽覺有人注視他,他不動聲色,緩緩轉頭,卻微微一怔:狼牙,也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好回來看了一下,竟然又被修改到“存稿箱”了去了!這是爲什麼啊。我明明點的是“修改章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