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到前邊去開車離開了,再也不要回到這個鬼地方了!
桑紅一邊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邊翻開自己放在旅行箱內的包包,再次檢查了一下隨身物品,忽然,她驚恐地想起來一個致命的破綻——她把梅曉楠的鑰匙用特殊的藥水清洗處理之後,戴着手套放到了屬於梅曉楠風格的大包裡,那裡邊她清楚地記得梅曉楠各種有效的證件包括護照,都放在包內!
只要有任何一個需要找到梅曉楠又找不到的傢伙,進入梅曉楠的房子,然後看到她的包包,都會知道她走不遠,一直聯絡不上的話,就會設想到她的失蹤,畢竟她是有複雜工作關係和社會關係的人,最多三天,就可能會有人報警。
要是想給自己足夠的逃亡時間,是不是也應該幫梅曉楠造出一個外出或者出國的假象?
她現在首先要做的是,轉身回到梅曉楠的房子裡,把她包包裡的證件帶出來,把她離開需要帶着的隨身物品都帶出來,銷燬也好,總之絕對不能留在房內。
她怎麼會忘了這麼一個重要的事情,只想着自己如何能脫身,萬無一失地死去,卻沒有想到她的死自然會牽涉到梅曉楠。
桑紅祈禱着自己能有好運氣!
她以從來都沒有的虔誠,來爲自己未知的命運祈禱,來爲從來都不曾感覺到的腹內的孩子祈禱,因爲她知道,之後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除了要依賴她充分精密的準備之外,更多的還是要看運氣了!
問題是鑰匙放在房內了,她現在要如何進去?
她的目光停留在後備箱一側的工具箱位置,打開,看看裡邊配置得無比精美齊全的各種工具,桑紅終於爲宋大有對這個車子的寵愛微笑了。
她拿出兩支很細的撞絲類型的能藏到衣袖裡的手掌長短的細小工具,認真地回想着當初學過的那些開鎖的技巧,剛纔她隨意地合上門的動作讓她信心百倍,弄開一個鎖了半個鎖舌的門,對她儼然小兒科,尤其是最初開門的時候,她在驚恐中曾經很耐心地把門鎖擰了兩三個來回,那個鎖的基本原理,她很熟悉。
她從車子後蓋處直起身,認真地把後邊的鎖鎖上,然後繞到前邊,把隨身的包包放到車內,拿了串鑰匙晃盪在手裡,然後她看着四處沒有什麼動靜,就推推鼻樑上有些不適應的眼鏡架子,快速地往梅曉楠家裡走去。
她藉着鑰匙的掩護,輕易就打開了房門。
桑紅閃進梅曉楠的房內,反身鎖上門,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手套戴上,然後就看到了梅曉楠的包包放置在鞋櫃上,她耐心地看了一遍,很感謝梅曉楠的好習慣,她有着歐美人飛來飛去的生活觀念,把各種卡和有效證件包括護照都很好地收拾在那個卡其色的大包包裡。
最後一次進來,她不能再有任何的疏忽!
桑紅想到了筆記本,梅曉楠這樣的人,隨時隨地都可能工作,她的私人電腦呢?
桑紅轉身走向臥室,牀頭櫃——沒有,寫字檯上——沒有,牀上——她看到了梅曉楠的白色蘋果筆記本正放在牀上牀頭一側的一個小小精緻的電腦桌上,上邊隨意地丟着一件豔紅色的絲綢睡衣。
就你了!
桑紅把筆記本那過來,拔出充電器的插頭,檢查了筆記本常備的東西,裝入柔軟的保護內膽,裝入掛着一邊的漂亮的黑色筆記本包包裡。
這個包包很實用,桑紅把各種需要帶出去的屬於梅曉楠的小東西都放入進去,包括放在枕頭邊上的小小的筆記本和筆,然後小心地把東西恢復原樣,又從窗簾的縫隙裡觀察着動靜。
兩輛車自遠而來,一點點地走向這個街道——桑紅覺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她看着那兩輛車一前一後地開過來開過來,車速漸漸地慢下來——一直到了梅曉楠的門前,他們要過來了嗎?
他們是要找梅曉楠的嗎?
桑紅幾乎要嚇得從窗口逃開了——然後——她緊張地看着那兩輛車,它們沒有停,又漸漸地開向了遠處。
她鬆了口氣,覺得臉上的汗水都嘩嘩的,一絲絲鹹澀的味道流入她的口中,汗水讓她極其不舒服。
好了,外邊沒有人了,現在出去,快些!
桑紅把筆記本包包,背到自己的肩上,然後快速地擰開門,出門,隨手拉上門,她的雙手背在身子後邊,慢騰騰地走着,飛快地把手上白色的手術手套悄悄地脫下來,團在手裡,然後放入了口袋。
她這才大踏步地往外走,快步走向停車場,又一輛車開了過來,她鎮定地目不斜視地避到路邊,腳步帶着彈性,飛快地走向停車場。
她開了車門,閃身就坐了進去,然後猛地鬆了口氣,把筆記本隨手丟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她的手有些緊張地開始系安全帶,好幾下都無法準確地按到位置。
她只好低了頭,雙手努力,把安全帶繫好。
然後她擰了下鑰匙,開始發動車,看着後視鏡,開始倒車,轉彎,要開出自己的停車位,
她的眼角掃到一個人正向着她的車跑過來,冷靜冷靜,桑紅警告自己,前邊還有一道保安的門崗,她的車對他們來說是一輛明顯有些面生的車,會不會遇到盤問?
她看清楚跑過來的是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男生,十五六歲或者更小,他跑到桑紅的車門邊直喘氣,然後對桑紅明朗地笑笑,伸手敲敲車窗:
“您好,我是和你住在一道街上的鄰居,我是X高的學生,家裡的車突然出了故障,無法送我去上學,現在又快遲到了,所有——”
男孩說着話指着自己校服上邊彆着的校牌,上邊有他的名字。
桑紅擡手扶了一下鼻樑上有些往下滑落的黑色的眼鏡框,認真地打量着他,這個男孩子看着沒有什麼危險性。
男孩顯然沒有想到開車的女孩子看着這麼甜美年輕,看着桑紅微笑的視線接觸到他的眼睛,他的臉一點點地紅了,後邊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你想要搭車?”桑紅問。
“是——可以嗎?”男孩點頭,然後又問。
桑紅擡手把那邊座位上的包包和電腦包往後座上邊一丟,伸手推開車門,對他說:“上來吧。”
男孩把自己的書包取下,抱在懷裡,道了謝上車。
“把你要去的學校名字輸入導航,不然我找不到路。”桑紅說着指着他面前碩大的導航屏幕。
然後開始若無其事地開車出了停車場。
“好棒哦,改裝車?”男孩顯然也被車內的豪華氣象震住了,他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伸出手指有些拘謹地在導航的屏幕上輸入學校的名字。
桑紅瞟了一眼笑道:“據說進到那裡的學生都是北大清華的苗子,你高几?”
“高三!”男孩聽她誇讚自己,不由謙虛道,“就那樣吧,你在哪裡上學?”
上學?桑紅覺得心神一黯,如果沒有遇到宋書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話,她現在是不是坐在某一個大學裡還是大一的學生?
“爲什麼確定我是學生?”桑紅不動聲色地問。
“額——”男孩有些尷尬地紅了臉,“你看着似乎比我的年齡還小,你的打扮,學校很多女生都這樣。”他指了指她臉上的糾正臉型的眼鏡框子,“可是,你怎麼會有駕照的?”
“我沒有駕照!”桑紅氣定神閒。
男孩頓時蒼白了臉,他想起了什麼,連忙擡手把安全帶繫上,臉上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問道:“你不會是揹着家人偷偷開車的吧?你的車技怎麼樣?”
這樣的改裝車,一看就價值不菲,一個沒有駕照的女孩子開着,這也太違和了!
男孩的模樣顯然讓桑紅的心很放鬆,她好像從來沒有和這樣年齡的男孩子打過交道,原來同齡人單純的交流是這樣的。
桑紅想到了黯淡的毫無記憶的高中生活,難得地愉悅,她笑着說:“估計一會兒你會看到的,你們學校還有多久上課?”
“二十分鐘。”男孩說,不明所以,其實他在想的是,是不是出了小區就換輛出租車?搭乘一個未成年還沒有駕照的女孩子的車,實在是太脫線了。
“現在對外邊的保安招手,讓他們快點開門。”桑紅按開男孩那側的車門的玻璃,男孩聽話地探出頭對保安招招手。
“快要遲到了嗎?”保安和那男孩顯然認識,瞟了一眼捲髮遮臉的桑紅,也沒有在意,估計是男孩的家人送他上學,畢竟剛搬來,認不清人也很正常。
男孩點頭。
大門很快就打開了,桑紅目不斜視,她的車子很順暢地從門口通過。
桑紅的手指在導航儀上邊又胡亂地劃拉了兩下,那男孩瞪着眼睛看,似乎寫得是最近兩個字,正納悶間,就看到了導航儀上邊的距離他們學校顯示的距離數據,竟然由二十五公里縮短到了只有十公里。
這是什麼導航儀,太精密了吧!
男孩有些意外,真的還有更近的距離?
這條路他可是走了將近兩個月了,有更近的路,司機是傻子嗎?還是他家車上的導航儀該升級了?回去一定要擺弄擺弄那玩意兒,去哪裡也找最近距離。
“你知道咱們市比較大型比較完備的電子產品市場都有哪些?我的電腦需要提升一下配置。”
桑紅忽然問了一個牛馬不相及的問題。
“提升配置?”男孩顯然想不到桑紅會問這樣的問題。
“你不知道?”桑紅有些失望。
男孩顯然覺得被她鄙視有些不舒服,當即就說了幾個名字,桑紅一一記在心頭,然後問他是不是也懂一些。
“都跑得很熟的地方了,全國的少年機器人大賽年年都是我們學校拿冠軍。”男孩很含蓄地說。
桑紅不由對他另眼看待:“推薦兩家你最常去的店,我要優質的高端配件。”
“要不,週末我和你一起去買好了,還可以幫着你把電腦改造得更加強大——算做我搭車的謝意好了。”
男孩子顯然覺得桑紅的水平,去那裡咋呼着有些浪費,他說着看也不敢看桑紅一眼,好像很清楚自己這樣的話有些過於殷勤了一樣。
“以後啊——以後再說好了,現在給我寫兩個店名,我急着用。”桑紅覺得哪裡還會有以後。
男孩子打開書包一側的外袋,從裡邊翻出一個本本,抽出兩張名片,看看桑紅明顯沒有他大卻硬是比他老成的模樣,不由猶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碼寫上,然後遞給她:
“去找他們好了,看到我的名字和號碼,他們會給你最好的配置,還有——你要是組裝使用的時候,遇到什麼麻煩了,就喊我一聲,我可以提點建議——額——可能你不會需要——額——很粗淺的建議。”
他說着把名片放到了桑紅前邊的平臺上,桑紅擡起一隻手,拿起來掃了一眼,放到一邊的名片格子裡,然後格子毫無聲息地合上,看不出一點痕跡。
“謝謝,你很謙虛,也很大方,有需要的話,我會給你打電話的。”桑紅說着按着導航儀的指揮,轉了道路方向。
“這條路真的能到?”男孩疑惑不已。
“反正你現在換車也會遲到的,爲什麼我們不試試呢?”
桑紅笑着把車駛入一個小巷子。
男孩看着那極其窄小的巷子,不由苦笑道:“這麼窄的路,是禁止行車的,一旦對面有當頭車的話,怎麼辦啊?”
“坐好了,正好讓你見識一下我的車技。”桑紅笑得很燦爛。
正說着,前邊不遠就出現了一輛當頭車。
男孩哀嘆一聲,就看到那輛車很自然地拐到了前邊橫着的巷子裡,等着讓他們先過。
“看看,有人很自覺的讓路。”桑紅笑得很開心。
男孩看着一輛麪包車艱難地拐到那個狹窄的橫着的巷子,知道那個司機一定很鬱悶,因爲這個小小的十字路口,真的狹窄得僅僅夠那麪包車轉彎,一不小心就會撞到牆的。
然後他看着這片從來都沒有到過的居住區,顯然是當地的土著居民。
宅院的房子蓋得很高很高,大門很氣派,有的人家,門前高高的臺階,斜斜地鋪下來,把本來就不寬的路,擠壓得扭扭曲曲,男孩只覺得進入了迷宮一樣,可是那導航裡那柔美的女聲,還在指揮車子,向前向前向前,這他媽的是什麼狗屁導航啊!
他覺得這個女孩子簡直就是傻瓜,這麼漂亮的車估計出這個迷宮一樣的居民區,不撞到牆壁也會被刮花吧。
他想着要是真的被擋住了,他要怎麼纔可能走出去?
桑紅很久都沒有這麼過癮地開過車了,乖了一個彎子,對面巷子裡一輛車已經走到了半道,司機鳴着喇叭,讓桑紅讓道,桑紅看看一邊那個窄小的巷子口,她不打算往裡開着避開。
那個司機幾乎眼珠兒都瞪出來,鼻子都氣歪了,他探出頭衝桑紅比了個下流的手勢,粗魯地罵着,自己似乎要倒車,可是,看看長長的曲折的巷子尾部,他氣餒地放棄了。
“你爲什麼不避開?”男孩顯然看得頭皮發麻,這女孩子是不是不會倒車啊!
“爲什麼避開?”桑紅說着依然開足馬力往前衝。
那罵罵咧咧的司機看着桑好的車不要命就從巷子那頭看着兇猛地衝了過來,連忙跳出車門,轉身就往遠處跑。
“你不要命了?會撞車的!”男孩的視力很好,他目測的距離,這輛車壓根兒就不可能過去的,他整個一覺得上了賊車的感覺。
“坐好了。”
桑紅雙目晶晶然地盯着那顯示屏上邊的距離顯示,快到那輛車子旁邊的時候,她就把車子一加速,男孩那邊的車輪就壓到了巷子的牆上了,男孩驚恐地抓緊頭部的拉手,眼看着牆壁和自己擦身而過,對面的那輛車,壓根兒連倒車鏡都沒有擦到。
那個正在罵的司機以爲自己會看到車毀人亡的悲慘局面,沒有聽到悲慘的嚎哭聲和鐵器撞擊的聲音,他連忙睜開眼一看,桑紅他們的車已經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了。
他當然看到了裡邊坐着的兩個年輕人。
靠——現在的孩子真恐怖,竟然來小巷子裡練車技啊啊啊!
男孩擦了下額頭的汗,看着桑紅扭過來的對着他狡黠地笑的小臉,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遇到了超慧少女!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看清楚桑紅的車技之後,出乎意料的是他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生出了信任感來。
年輕人是不是都有過這麼矛盾善變的情感,上一秒還恨得要死,下一秒就握手言和了?
“拿命訓練才做到的,呵呵,要不要再試一次?”桑紅笑着揶揄他。
“沒有阻礙,你也可以試着用車輪在牆上走啊,那感覺——真的太恐怖刺激了。”男孩子擡手鬆了鬆領口闆闆整整的領結。
“好孩子也有這樣的念頭嗎?”桑紅戲謔道。
“爲什麼不呢?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嘗試的。”男孩緊緊地抓了扶手,檢查了自己的安全帶。
“好了,我就再陪着你玩一把好了。”桑紅說着,又把剛纔的表演給他試了一把,不過是一會兒他是在牆壁上,一會兒又換成了她在牆壁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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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跌宕起伏的完全不按常理開的車,嚇壞了對面開過來的車。
轟然一聲,桑紅覺得眼前的視線開始開闊起來,他們已經到了寬闊的大街上。
她按着導航的指揮,飛快地把車開到男孩的學校門口,嘎吱一聲停了,笑着看看外邊來來往往的那麼多學生:“恭喜你,沒有遲到。”
男孩擡起手腕看看時間,推開車門往外走,笑得很陽光:“我覺得今天上午的經歷很——很——玄幻,話說——你不會是外星球來的吧。”
桑紅笑着對他擺擺手道別:“再見了,地球人先生!”
男孩子爲她的幽默絕倒,比了個打手機的動作,示意她以後聯絡他,然後就背起書包往校院大步流星地走了。
桑紅啓動車,開車直奔順路的一個古老的圖書館,她需要去那裡翻閱資料,已經下午兩點了,她的時間不多。
謝謝這個男孩子,爲她節約了很多的時間,她開始相信自己的好運氣該來了,連陌生人都能幫到她。
忽然,她的大腦一閃——不能開車過去,她的車現在最好停留在一個隱蔽又安全的停車場內,然後讓出租車帶她去要去的地方,她這車太招搖的,到了那個地方,說不定一眼就會被好事的人記住的。
桑紅把車子滑到了一家銀行廣場的停車位上,把需要使用的東西都拿好,揹着梅曉楠的電腦包下車,把車鎖好,把電子停車牌收好,轉身拐了一個街道,然後纔開始打出租車。
她順路買了三瓶果汁和一個老字號的肉夾饃,她幾乎感覺不到餓,可是她已經兩頓飯都沒有顧上吃了。
她在紅旗大道上招了一輛出租車,告訴那粗壯的司機,她要去XX大學附近,要速度。
司機接了她一張紅票票,看看她手中的食物,告訴她最好下車再吃。
桑紅笑得很開心,雖然她對出租車有陰影,不過,她現在覺得自己都是黑暗的一分子了,還怕什麼。
司機自有他的地圖,B市的司機大約五分之一的人,對導航儀壓根兒都是不屑一顧的。
但是這個司機顯然和桑紅此刻期待的一樣,似乎帶着一種死亡的衝動,他以自殺一樣的速度直奔她要說的地方,壓根兒不走有監控的大街,幾乎從不躲避其他的車輛,一邊開車一邊還自言自語地說着某種桑紅不太熟悉的方言。
所以,桑紅看着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竟然就到了她說的地方,臉上的表情不可謂不精彩。
她飆車的速度算狗屁!
桑紅飄飄悠悠地下來車,感覺雙腳終於安全地行走在人行道上的時候,她才發覺空蕩蕩的胃在造反,扶着電線杆她稍微平復了一下胃裡的翻江倒海,幾頓飯都沒有吃了?
她一邊喝着果汁,一邊啃着肉夾饃,往自己要去的地方趕。
穿過大學城,走過三個大街,東西吃完擦擦手,她便進入了一個橫亙在街頭的老書店——當初培訓的時候,教官說過和炸彈有關的疑問可以到這個地方尋找答案,因爲這個圖書館的書比市裡歷史悠久得多。
她現在的一身打扮,丟在人山人海的大學生堆裡,壓根兒就不顯眼,她一眼掃過去,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出現。
她快步走向了書店的最後邊,那裡有兩排書架,上邊顯示的標籤是“自由主義思想”,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來閱讀這樣的書籍。
秦青好像也曾經提到這個圖書館。
桑紅的手指在一本本書的書脊上摸過去,因爲這些書很專業,晦澀難懂,卻依然有着它存在的空間,沒有人知道上邊那不知名的小出版社到底是哪裡,但是桑紅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書。
她瀏覽了一下目錄,隨手又放回了書架裡。
然後她的視線又跳到了一個《自由主義者的菜譜》這個書名上。
書很新,她迅速地翻到了題目爲“製作定時美味糕點和陷阱”這一章,瀏覽幾分鐘之後,她發現這就是她需要的東西。
她迅速地找到她需要的配方,又到附近的暢銷書那裡翻出一本書擋着它,坐在一個角落裡,開始拿起小本子抄寫上邊的東西,她的眼睛時不時地還有留意周圍的動靜,以確保沒有人看出來她是抄寫這個高度危險的菜譜,抄完後,她把書放回書架,然後做出尋找其他的書的模樣,慢慢地很自然地溜了出去。
下一站是銀行。
桑紅坐在了暖氣充足的銀行裡,卻猶豫了——她要從自己的銀行賬戶裡取錢嗎?
一個不堪打擊要自殺或者精神崩潰的人,取出大筆的錢幹嗎?
桑紅覺得自己不能再動用自己的銀行卡了。
那怎麼辦,她身邊的現金極其有限,購買了需要的東西,難道逃亡的過程中,她還有承擔賺錢的壓力嗎?
太恐怖了!
她的大腦裡出現了又累又餓的自己暈倒在路邊的模樣!
連忙搖搖頭否決了這個打算。
桑紅找了個角落的椅子坐了,打開了梅曉楠的電腦,還是暫時看一下這個女人東西好了,看能不能提供什麼幫助。
她打開了“我的電腦”,看到分門別類的十多個文檔。
在一個銀行賬戶的名字下點擊了一下,裡邊保存了她的很多桑紅叫不出名字來的信託投資基金,數目很龐大,桑紅數不過來上邊的零。
桑紅的手指點開一張張的銀行或者基金賬戶給梅曉楠送遞過來的電子對賬單,國外某公司發出的最後的利息清單是一萬兩千四百二十九美分,並且聲稱如果她的資金繼續支持他們超過三個月,利率還會上調一個百分點。
在一大堆來往的銀行的電子郵件中,差不多都是此類的信息,梅曉楠這個女人到底有多少投資啊!
桑紅壓根兒都算不過來。
她遺憾萬分地想,梅曉楠的銀行卡是很多,看得出上邊很多通知她錢匯入的賬號類型,最常用的顯然是國外的一張萬事達卡和運通卡,可是顯然這些都是需要用密碼才能使用的。
桑紅瀏覽了“專業通信”文件夾中剩下的幾個文件,最後的一封信,日期是一週之前的,寫給一個叫做艾琳娜的人,這個人是一家國外旅遊雜誌的圖片編輯,雜誌名字叫做《行走山水間》,一個金融投資諮詢師和一個旅行雜誌的人有交往,真的很令人意外。
不過上邊的文字是英語版的,她沒有耐心往下讀,就退出了這個“專業通信”的欄目,打開了另外一個神秘兮兮的,以H作爲標記的文件。
一共有九封信,她點開最早的開始讀了下去。
1、週一的上午,約見了宋,被阻擋,見到了XX副部長——就當好事多磨吧!
2、週五的晚上,約見了宋,打扮一新過去,卻見到了XX主任——是他故意不見我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3、他越來越有男人味兒了,看着他出現在媒體上邊的圖片,我發現越來越無法剋制地想念他了。
4、週一的上午,再次約見,依然被阻擋,又見到了一個一身官僚氣的傢伙,宋書煜,你是在躲着我嗎?你不知道思念越壓制,就越容易氾濫成災嗎?
5、你以爲不見我,我就沒有辦法和你碰面了嗎?太幼稚了!
6、今天費盡周折,搭上了趙家這條線,纔在趙家的宴會上看到了他,他和那個相貌酷似我的女孩子一起,做出甜蜜溫柔的樣子,從他一看到我的瞬間,我就看出了他心底的滔天波瀾。
7、華威上市的案子牽涉到了章魚計劃,上邊讓我設法弄到那個東西,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8、紅草莓計劃會成功嗎?那時候我是不是已經成了國家的罪人了?這是我的祖國,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9、多好的時機,章魚系統成功合龍,和他見面,把紅草莓軟件送給他,希望他不會那麼快發現真相,機票已經訂好了——希望能全身而退。
讀完最後一封信時,桑紅的一腔疑惑化成怒火已經騰然而起,這什麼意思,這個女人難道是個經濟間諜?藉着宋書煜的疏忽,要竊走國家機密嗎?
她迅速地瀏覽一遍梅曉楠的備忘記事本,發現她還有還幾個日期上都標誌着H的字眼,明顯不是通過信箱的方式安排的。
讓桑紅擔心的是,梅曉楠到底偷走了宋書煜多少東西,他是不是知道,如果不能及時地通知他,那損失簡直是無法挽回。
桑紅關閉了這個文件夾,看到了一個類似遺囑之類的文檔,這女人的做派還真西化了,她竟然真的立了遺囑?
點開文件看了,不由咧嘴笑了起來,這個女人真的虛榮心無極限,她竟然要在她死後把她的全部財產都捐贈到國內A市的XX高中,條件是以她的名字建立一座圖書館。
呵呵,真的出乎她的預料,這個女人竟然對那個高中充滿着這麼深厚的感情!
如果不是剛剛看了梅曉楠來往的財務文檔,桑紅會覺得這女人是個笑話,可是,現在不了,她覺得這個女人還是有着真性情的,在A市的XX高中那裡,是不是留着她一生最美好的記憶?
和宋書煜有關的美好記憶!
接下來的時間,桑紅偷偷地開了梅曉楠的電話,用懺悔的口吻給宋書煜發了一條短信,大意是說送給他的紅草莓軟件是個圈套,會盜取走國家機密,爲了確保宋書煜能夠收到,她連着發了三遍,然後迅速地把手機電池摳了出來。
她忐忑不安,不知道這個梅曉楠的文件代稱是不是能被宋書煜理解,畢竟紅草莓軟件太抽象了,她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東西。
不過宋書煜警覺的話,他一定會發現不對勁的。
宋書煜此刻正擰着眉頭,他的手指捏着菸捲,冒着藍盈盈的煙霧。
聽到了手機的振動聲,他以爲是桑紅回了電話,拿過來看竟然是個短信,還是梅曉楠號碼的短信——他當然沒有保存梅曉楠的號碼,可是,他卻能清晰地記住她的號碼,這讓他覺得很可笑,更可悲。
這個居心叵測的女人,他掏出短信,認真讀了,那面孔說不出是什麼表情,他把猶豫了良久的抓捕梅曉楠的命令,改成了監控梅曉楠。
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一旦真的給整個章魚計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他將上報有關部門,梅曉楠將成爲竊取國家機密的一級罪犯。
原來昨晚宋書煜拿着梅曉楠送給他的紅色的草莓形狀的U盤迴去,說情緒不復雜簡直是不可能的,到了家發現桑紅竟然不在。
聽着值班的警衛說桑紅開着車回去了。
宋書煜有點不高興,不過他沒有顯示出來,真是小孩子的脾氣,他回來晚了一些,竟然就會回孃家鬧彆扭去了,他看着黑洞洞的臥室,情緒很低落,想着今晚梅曉楠的多情和稠密的撩撥他的眼風,他的心情十分煩躁。
這樣的一對比,他就覺得桑紅有些矯情了。
不過他還是給桑紅打了個電話,她竟然沒有接,再打,她已經關機了。
關機!
她竟然不僅不接他的電話,還給他關機!
宋書煜抿抿脣,現在太晚了,明天再和她算賬好了,小丫頭脾氣慣得越來越有範兒了。
他大步走到了書房,開了電腦,忽然想到了刻錄的以前和梅曉楠在一起的照片的碟子,他嚇了一跳,開了抽屜看,卻沒有找到,回身打開電腦主機的播放盒,看到那碟子好端端地在裡邊放着。
怎麼會這麼粗心!
不知道那個小丫頭有沒有看過?
想到桑紅對他並沒有什麼過於反常的表現,她應該是沒有看過的吧。
他這樣想着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打開想要再看,卻覺得這樣聽沒有意思的,就嘲弄了自己兩句,把那碟子取出小心地收好了。
然後從口袋裡取出那個精緻的紅草莓形狀的U盤,他不由微笑了,這女人年齡雖然有了,可是,喜歡這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的習慣還沒有改。
他彎腰把U盤插入到讀卡器裡,然後耐心地看着上邊開始顯示的數據。
那些高手們聚集在一起,尋找破解華威上市數據裡邊的四點半個數據包,到現在都沒有能破譯出來隱藏的方法,這讓他有些不舒服。
他耐心地看着上邊的不停地出着的數據,他知道梅曉楠說過這個禮物很強大,顯然他這個小電腦估計是看不出什麼門道的。
於是他開始關閉讀卡器,想要退出,可是他的電腦竟然連鼠標都找不到了位置,鍵盤操作鍵都不起作用,電光火石之間,宋書煜忽然想到了傳說中的那種強悍無比的素有“粘即破”之稱的盜取文件資料的強悍軟件,連忙擡手拔下來那個紅草莓U盤,可是顯示器上邊的數據壓根兒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然在以原來的速度飛快地變幻着各種文字。
宋書煜驚恐地拽下了電源線,這這這——是不是把他電腦裡的東西都給盜走的徵兆?
他擦擦頭上的冷汗,不明白這個軟件是怎麼回事。
可是,顯然這樣的情況出現,太出乎預料了,他覺得即便是關閉了電源也無法阻止那種數據吞噬的速度。
他耐心地思考了一下,覺得把電腦帶到研究中心,讓那些專家們幫着看看,這種突然而起的念頭太荒誕了。
反正長夜漫漫,去哪裡正好解決一下問題,這個數據庫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顯然那些專家會有辦法藉助上邊的內容,破譯了華威上市的隱藏數據,四點五,這四點五意味着一個難以逾越的臺階。
慎重,必須慎重!
確定這個U盤的性質萬分重要,試想,如果它要是強大到吞噬一切,連測試用的章魚計劃都能盜走的話,該多麼的恐怖!
除非梅曉楠想成爲流亡人士,否則,她走這樣的險棋做什麼!
宋書煜當然知道梅曉楠垂涎這個計劃的動機,她背後的金融集團,將會把這個當成踏入中國經濟領地的墊腳石,如果被盜走破譯,以後他們的魔爪伸入中國,將會肆無忌憚地掠奪,不可遏制地吞噬財富。
他把紅草莓U盤裝到口袋裡,電腦主機取下,抱着走出了書房,到外邊喊了還沒有來得及睡下的保鏢,快速地趕到了研究中心。
果然,他的電腦主機在重新連接了顯示器之後,顯示了正常頁面,各種功能都很正常,好像他那種不好的感覺是中幻覺一樣。
難道他太緊張了,以至於草木皆兵?
一羣專家瞪着宋書煜的電腦,大眼瞪小眼,聽着他說着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讓後讓他把那個紅草莓的U盤再插入試試。
宋書煜想着他的電腦裡的東西很重要的都是看過後就刪除了,並沒有什麼致命的秘密,當即就把那U盤又插上了。
依然是不間斷的數據,什麼命令壓根兒都無法阻止。
似乎只有關掉電源一步路可走了。
“你們看着,據說,這個數據是專門破解華威那恐怖的四點五個隱藏的數據包,能看出來門道嗎?”
宋書煜沉聲說着。
看着上邊的數據飛快地變幻着,那幾個人也都坐到電腦的前邊試了試,似乎誰都沒有辦法能把那數據控制住。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宋書煜有些納悶不已,他皺皺眉問道:“以這樣的傳送速度,你們判斷一下,我這個電腦裡的內存文檔全部被它讀完,需不需要這麼久啊?”
“不需要,你這個內存的數據,這樣的速度頂多半個小時,可是這麼久沒完沒了的架勢還真的奇怪了。”
一個年輕一點的專家顯然想起了什麼,他拍拍那個在電腦鍵盤上邊徒勞地操作的傢伙,那人連忙起身,讓他坐下。
年輕人坐下,不假思索地啪啪啪地輸入了一連串的數據,雖然沒有終止那顯示器上邊恐怖的數據,但是上邊的數據卻可以根據他的命令,進行界面轉化。
那些圍觀的專家都恍然大悟。
那年輕人操作了半天,然後說了句:
“這個系統不是簡單的讀文檔,它還會根據你這臺電腦曾經的痕跡,還原你刪除過的文件,瀏覽過的網頁,總之,你這臺電腦裡曾經擁有和經歷過的一切數據,它都能強悍地全部復原了傳輸走,它是受着遠程控制的,沒有授權,我們無法終止它的這種行爲。”
“拔了電源不是就行了?”宋書煜挑眉問。
“呵呵,拔了電源也無法終止,全部把東西搞走它纔會停止,一般不瞭解的人會以爲拔了電源就行了,那是不可能的。”
那年輕人說着,顯示了幾個界面告訴那幾個同行,訣竅在哪裡。
宋書煜一想到所有讀過的信息都能被複原盜走,連關閉電源都沒有辦法,不由說:“那這上邊是不是壓根兒就不可能含有破譯華威上市的數據包的程序?”
“也不是,這麼強大,當吞噬的數據到達它限定的數據極限時,它纔會成爲一個正常些的程序,設計這東西的人夠變態了。”
那年輕人說,手下不停地鍵入着命令,衆人都默默地讀着上邊的東西,這是難得的一次增長見識的機會,這程序編排的手法,是他們國內的專家都很陌生的。
“那怎麼辦?就任憑它把我那電腦裡的東西都給弄走了?”
宋書煜想到了荒誕不經的事情,某某希似乎就是電腦失竊後豔照流出的,他雖然沒有什麼隱私在裡邊,可是,他這樣的身份,那些泄露出去的資料,被國外專家們進行破譯,保不準就會泄露了很恐怖的國家機密。
“有終止的辦法嗎?”宋書煜流汗了,高科技的東西果然高得能超出他的預料,真是邪門了,果然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當然有了,呵呵,放心好了,我正在用變碼符號,讓這臺電腦介入網絡上龐大的遊戲信息,還有幾個相熟的需要我做網管指導的幾個遊戲廳的寬帶終端,我都把密碼都介入進去了,它瘋狂地吸納數據,咱們就餵飽它好了。”
那年輕人笑着,分明有些小邪惡。
其他的人也都看出了門道,紛紛討論着這系統的特點,時候不大,就把這東西瞭解得七七八八了。
年輕人看着宋書煜黑着臉站在一邊,一副想要抓狂的模樣,不由安慰他道:“放心好了,這個東西只負責接收,它還不具備分類辨別的功能,我已經把它接收到的東西都介入了亂碼干預命令,它傳送回去的信息會成爲一鍋粥,遊戲和現實的信息分不清。
”那之前傳送出去的會怎麼樣?“宋書煜問。
”之前?你是說你在家裡已經試過了,沒有辦法解決,然後帶着疑惑纔來了這裡?“年輕人問。
宋書煜點頭。
”那我也沒有辦法,它輸出的數據都是按着時間來劃分的,一會兒我們看看原始文件,你能辨別出自己看到的那個初始文件的時間,在那時間之後的,也就是你剛剛翻閱的文件它盜走得最早。“那年輕人解釋着,很快就搜尋到了一個頁面,讓宋書煜看着上邊的文件辨識。
宋書煜看着上邊出現都是些心理學的東西,知道應該盜走的不過就是一週之內的東西,就鬆了口氣。
”好了,我現在就開始絞碎信息了,讓這龐大的東西闖入你的電腦,估計,這臺電腦該廢了。“
年輕人當然知道宋部長的電腦級別和配置,說着的口氣有些惋惜不已。
宋書煜看着他,認真地說:”能不能把這電腦裡邊的硬盤和原始盤都給徹底地格式化,你知道的,有些我處理的文件都是電子文檔的,被竊走了,損失就大了。“
”那就好,格式化其實也是不夠徹底的,看着我的必殺技,把你這個電腦變成徹底的數據垃圾桶。“
年輕人說着指尖如飛,鍵入了一些命令,忽然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這個程序顯示的問題證明它本身並不是華威那四個半數據包的剋星,這裡邊蘊含的意思是——數據包無限大又呈現出的無限小的一種隱形的特殊數據。“
”隱形數據?“宋書煜納悶地想,他的知識真的該淘汰了,他懂得不少,可是在這些人的面前像個傻瓜。
”哈哈——明白了,我們把隱藏的數據包篩選的數碼設定得太高了,其實,應該從很低的數據開始篩選!“
另一個人顯然想通了一個道理。
”是啊,咱們這兩天的努力都是從數據龐大的地方破譯秘密的,方向錯了,應該着眼的是數據小的隱藏數據包。“
又一個人歡喜地大叫着往自己的工作臺前跑,一瞬間再沒有人和宋書煜說話,他們都直接地奔到自己的工作臺上,開始快速地搜尋自己分到的板塊裡邊的小數據的數據包。
那個在宋書煜的電腦前忙活的傢伙,很無良地笑着說:
”宋部長,很榮幸地告訴你,你可以放心了,你這臺電腦徹底地廢了,拆毀了都不會再使用了,至於上邊的東西,等我們忙完了正事兒,會幫着你追查到老巢的,到時候無論它偷走了什麼東西都會給它毀屍滅跡。“
他說着動作很大地做出一個必殺的造型,推開椅子,飛快地撲到自己的工作臺前邊開始忙碌起來,對所有的人來說,破譯了華威上市這個偉大的功績,會被記載到史冊上成爲佳話流傳的,人一輩子能有幾次這樣揚名立萬的機會啊。
宋書煜聽着周圍清脆的鍵盤噼裡啪啦地脆響的聲音,他覺得很安心,有這麼多熱愛祖國,熱愛偉大事業的人都聚集在這裡,他是該放心的。
他微微地眯着眼,掃視着電腦顯示器上邊明顯都是怪異亂碼符號的一行行數據,覺得心情好極了。
他想不透梅曉楠這個女人,明明什麼都不缺,爲什麼還要鋌而走險地去做這樣的事情?
如果他對她充滿了信任直接就把那東西交給那羣人去對華威的案子進行過濾,是不是就要犯下彌天大錯了?
梅曉楠,資本主義的金錢真的已經腐蝕你的心,讓你忘記了祖國嗎?
宋書煜盯着那個插在電腦上的紅草莓U盤,想着該怎麼對付梅曉楠,不能打草驚蛇,是不是通過她還能挖到更多的覬覦國家機密的人呢?
他想到她那段空白的歷史,可怕的空白啊,她真的很擅長利用所有的機會,只是一面,就能夠巧妙地抓住他的心思,牽着他的鼻子走,險些讓一切毀於一旦。
還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把她交給有關部門去做好了,他們更專業。
宋書煜想了想,拿出手機要撥打電話,猶豫了一下,這麼晚了,你不睡總要讓別人睡吧,這麼強悍的東西,估計梅曉楠也不會想到會這麼容易就能被人識破。
放一放好了,他閉上眼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希望這個華威上市的申請,能被光明正大地駁倒,讓那些覬覦這塊財富的傢伙,都給他閉上貪婪的嘴巴,對中國走向國際化的企業,拿出尊重的姿態來。
他在凌晨的時候,被手機的嗡嗡震動聲驚醒,他看看是新聞出版署的電話,不由納悶地接了。
竟然聽到了很多報紙上報審覈的要爆料桑紅謀殺的新聞,宋書煜的眉頭挑了挑,說純粹是無中生有,讓他們想辦法把這個稿子撤了。
事件不長,幾個重量級的報紙都接到了撤稿子的命令。
這葉太歲還真的陰魂不散了,宋書煜嘆口氣,雖然他沒有聽過桑紅告訴他真相,可是,他顯然知道葉家把這件事算到了桑紅的頭上,唉——估計是堵不住悠悠衆口啊,不過,能堵住多少就堵住多少好了,他不希望桑紅再受到什麼打擊了。
再聯想到昨晚的晚歸,他頓時感慨萬千,此一時彼一時啊,不久之前,他還在不悅桑紅不懂事,梅曉楠很貼心很讓人留戀;片刻之後,他這心思就轉了,他想得到桑紅苦等他不回之後的煩躁不安,覺得她的心思可以體諒。
宋書煜認真地反思了自己的行爲和心理,覺得他這段時間因爲工作的壓力,顯然心太窄了。
想到秦洛水曾經說過的要他把梅曉楠控制起來的建議,他當時給人家的那個冷臉和有些狹隘的想法,多年的兄弟,不要因爲這個就把他得罪了,情緒化真的害死人啊,而人趨利避害的本質果然是誰都不能免俗——
當梅曉楠沒有損害到他的利益的時候,他對她是一種美好的欣賞和嚮往,當發現她利用和損害到他的時候,他的憤怒和羞愧和一般男人並無二致,這一認知讓他無地自容,對梅曉楠的感覺儼然就變得十分的複雜了。
他又撥打了幾個電話,讓那些人都密切地注視着網絡上的動靜,千萬不準有影射他和桑紅的新聞。
看看天亮了,負責早餐的人都來讓警衛傳達兩遍了。
宋書煜看着那羣眼睛都熬得紅紅的人,索性讓人把早餐直接送來了,可是,這羣人壓根兒聞所未聞地端坐着,沒有一個人起身。
一個年輕人起身伸了個懶腰,宋書煜連忙招呼他吃飯。
他對宋書煜呲牙一笑,轉身就往衛生間的方向跑:”一泡尿憋得受不了了,要放水,別喊了,大夥兒都憋着勁兒哪!一會兒就過完了。“
宋書煜苦笑了一下,走出了研究室的大門,到走廊上抽支菸,順便給桑紅打了個電話,依然關機。
他想了想,給桑紅髮了一個致歉的短信,又告訴她今天自己很忙,晚上會過去接她一起回家。
上午十點左右的時間,部裡下來文件,催問章魚計劃的事情,讓他下午三點去開個會。
宋書煜推開門看着那羣被累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專家,他生出前所未有的憤懣來,這麼多人爲了維護國家的財產夜以繼日地努力,那些被黑手當做盾牌的傢伙卻什麼都不知道,總覺得他是在雞蛋裡挑骨頭,給大家添堵,這催促開會的目的多明顯——
章魚計劃已經完成兩天了,華威的審覈案子按理說已經通過了,爲什麼還不批示下來?這樣拖延邋遢的工作態度,會讓外國人笑話的。
他聽着秘書長儘量委婉的傳達給他的通知,眉頭凝成了疙瘩。
他知道從他開始做這個部長就有人很不爽,一切能給他添堵添亂的事情,都不會錯過。
宋書煜有些覺得厭惡這樣當面笑背後使絆子的官場,可是,他明白,這樣的時代,把持着權力才能爲國家做出更多更有效的貢獻,功過是非,自有後人評說。
他進到研究室內,把下午去部裡開會的事情報告給大家,說:
”知道大家都累了,加把勁兒,到下午三點之前,依然沒有結果的話,我們——“
他話音未落,一聲尖叫傳了出來,正是那個年輕人:”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一個!在這裡藏着呢?利用了最原始的微積分方程式隱藏的!“
他又興奮地說了那個數據包的特徵,讓大家開始介入新的排除命令和條件。
片刻之後,又有人興奮地出聲:”我找到了一個!“
”我也找到了一個!“
”我這裡也有!“
……
他們飛快地把那些艱難地揪住了的數據包一條條地傳送到了研製中心的大顯示屏上。
嗷嗷嗷——
研究室內一陣歡呼聲!
這羣整整半個月都沒有洗澡沒有見過外邊太陽的蓬頭垢面的傢伙們開始歡呼着相互擁抱,距離宋書煜最近的那個專家也熱淚盈眶地緊緊地擁抱了他。
宋書煜看着這樣喜極而泣的場面,他的眼角溼潤了!
歡呼聲持續了很久,然後就是有人的大哭聲:”我們終於揪住了這些洋鬼子的狐狸尾巴了!“
”我們終於趕上了錯過的十年!“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能做出這樣強大的程序來,這種成就感,讓我覺得死而無憾。“
……
宋書煜感動地和那羣人一一握手或者擁抱,他說了很多,有些語無倫次,可是大家都理解他的想法。
最後,那羣人都開始飛快地整合着駁回的材料,並讓那些數據形成了淺顯易懂的語言文字,這樣宋書煜去做報告的時候,纔會更容易讓那些人知道章魚系統的強悍無敵。
宋書煜當即安排下去,讓秘書長把這些人的補貼都發到手中,安排到秦洛水的酒店去免費休假七天,可以帶家屬,所有的開支都由部裡來出。
那羣人笑得更開心了。
宋書煜看着一輛輛的豪車送走那些專家,他覺得心底的一塊石頭徹底地被粉碎了,下午,等下午三點之後的那個會議結束,他就可以着手安排和桑紅度蜜月的事情,他很累,這件事完成之後,這種疲累的情緒一點點地蔓延開來,讓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休整一下,一個人關在封閉的環境裡,看起來都會變得不正常的。
他取出放在衣服口袋裡的手機,翻看着上邊的未接來電,尋找着桑紅的名字——
沒有,一長串的名字看下去,沒有桑紅的。
宋書煜有些失落,這樣的時刻,他需要人分享成功的喜悅,可是,他撥了桑紅的電話,依然是關機。
他又撥通了林玄玉的電話,林玄玉沒有接聽。
出了什麼事?
從上午十點左右開始,親朋好友都在不停地給他電話,告訴他網絡上新聞的事情,宋書煜要抓狂了,乾脆地把手機丟到了抽屜裡。
那麼幾個高手顯然無法堵住網站的信息流通,知道這件事也不能責備別人工作不力,畢竟中國的網絡是一個失控的狀態,老百姓們還是需要一個疏通言路和怨言的渠道,那些自以爲爲民請命的人,不知道會如何歪曲這個事實。
他隨便開了一臺電腦,瀏覽了一下網頁,那些大型的網站上邊,壓根兒就沒有這個新聞,倒是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網站,竟然因爲這樣的新聞,而賺到了罕見的支持和點擊率。
宋書煜認真地讀了一遍,然後開始,一個個地通知手下,把那東西給弄掉了。
他現在最擔心的是桑紅看到。
現在就去林家看看她?宋書煜看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還有會議要開,這麼重要的總結會,不好好準備,顯然無法表達這麼多人這麼久的感情。
開完會就去接她回家,向她道歉,今晚帶她一起去秦洛水的酒店玩好了,那麼多的專家相處的時間久了,他竟然生出類似戰友一樣的情感來,桑紅也會喜歡這些真性情毫不矯飾的人們,他似乎聽到了桑紅那清脆的笑聲。
他強壓着心頭的激動,開始熟悉着那些準備好的開會材料,今天下午,他會有一個無比精彩的報告會,給國家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
桑紅又在梅曉楠的電腦上瀏覽了一會兒,她竟然找到了一個命名爲密碼的文檔,這一發現讓她又驚又喜,她連忙打開了一看,覺得簡直是阿里巴巴面對着藏滿寶物的山洞了。
因爲這個文檔裡梅曉楠所有的密碼都在上邊存着,分門別類,很清晰。
桑紅認真地尋找着她設置密碼的規律,遺憾的是,她很失望,因爲她找不到規律。
只好苦着臉掏出梅曉楠的卡包,取出一張國內銀行的卡來,然後對着電腦上找到了對應的密碼,默默地讀了幾遍,保證爛熟於心,這才關了電腦,走到自動取款機邊,去試試手氣。
之所以這樣做,當然是因爲到櫃檯上取錢,需要簽字,她怎麼知道梅曉楠簽字的模樣和字跡的特點啊!
桑紅忐忑不安地走到自動取款機邊,讓自己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個臉,排了一會兒隊,終於輪到她了。
她告訴自己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她心裡卻無限地悲哀,看起來人一旦犯罪,就會沿着犯罪的深淵一步步地滑下去,她現在不僅是一個謀殺犯,還是一個小偷了!
桑紅的心這樣一想,就覺得心裡一陣無法遏制的難過,她受過的所有的教育,從來都是如何往上努力,向上向善,取得別人尊重和信賴,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這樣的事情。
她緊張地輸入了密碼,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終於看到了電腦反應的省略號,然後就出現了選擇服務的功能鍵。
她覺得挺順利的,就照着上邊的功能鍵按了查詢餘額,只見上邊出現了梅XX,存款數額後邊好多個零。
只要有錢就行,她哪裡還有膽子去數啊,擔心後邊的人窺視到,她連忙按下了取款鍵,選擇了數額,看看取款機上邊標註的數額限制,她取了四次,取足了兩萬塊,這才退出卡,把錢裝好,轉身離開了。
她到外邊打了出租車,趕到了自己的車子停泊的銀行前邊。
又取了兩萬塊。
她看看時間,知道距離天黑沒有多久了,一切她都要在今天天黑的時候做好,拖延的話她的身份就會暴露。
她知道這個地方不遠的一個城市的死角里,外來居民聚集着搭建簡易房的地方,有一個即時焚燬的垃圾處理站。
她按着導航往那邊開着,只見到處都是簡易木板或者工地撿來的磚混着泥土壘砌起來的低矮的房子,破敗的棚屋,隨處可見的大寫”拆“字,她趕到垃圾場大門口的時候,正好是下午三點多。
她當然不想成爲垃圾場工作人員一天開始的第一個工作對象,更不想成爲最後一個,中間最好,她不希望有人記住她。
桑紅故作熟練地把可利用的垃圾投入分類的垃圾箱裡,然後她把車子後邊的兩大黑袋子垃圾提留着走向了家庭專用垃圾區。
”袋子裡有什麼易燃易爆物品嗎?“
垃圾旁邊的一個肥胖的老男人問。
桑紅搖搖頭,心底十分緊張——因爲她從來沒有來投放過垃圾,不確定這些人會不會扒開你的垃圾袋子來確定你是否說謊。
因爲她忽然想到了廚房的垃圾裡照樣會有噴發果醬的氣霧罐之類的易爆物品。
那老男人看了眼桑紅,顯然覺得這樣一個白淨的小姑娘不像是撒謊的人,加上他大概是半下午的陽光照射得渾身暖洋洋進而懶洋洋的吧,他不想動手檢查垃圾。
只是抓起桑紅帶過去的袋子就丟到了一個激將滿溢的巨大垃圾箱。
桑紅開車離開那裡的垃圾場的時候,從車窗裡伸出頭,認真地看着一架叉起式起重機吊起了那箱垃圾,那它穩穩地方放置在一輛大貨車上。
幾分鐘之內這些重要的罪證,就會被淹沒在兩噸重的垃圾當中,然後被運送到垃圾真正的墓地——目前B市用來處理所有垃圾的地方——海邊無邊無際的一個垃圾場。
在哪裡,不會有人追究濺滿血跡的衣服是怎麼回事,也不可能存在誰會找到那個清掃女工的衣服和外套,指證什麼,這就是她辛苦的目的,因爲她害怕某個拾荒人在市內的某個垃圾堆上扒拉出來這樣的罪證,現在她親眼看着罪證消失了。
現在她要去電子城和其他地方購買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了,她想到她偷偷抄到的菜單,覺得接下來的這些對她來說更是一個致命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