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上海,此時京城至漢口鐵路尚未竣工,因此多是走天津過海路到上海。陳安膽戰心驚地坐上了海輪,生怕又是吐個稀裡糊塗。沒想到一路上風平浪靜,海輪又跑得平穩,倒是順順當當走到了上海。
經此一路,陳安更是下定決心,要掌握碧口至重慶一帶的航路,打通往上海的貨物運輸線,藉助長江航線和日夜不停的輪船,足夠將他的軍火生意做遍全國各地。
敲開上海徐伯蓀的地址,裡面出來開門的竟然是一個秀麗的年輕女孩。
“你找誰?”女孩奇怪地看着陳安。
呆了一下,陳安趕緊回答,“這個,這裡是徐伯蓀大哥的家嗎?”
上上下下看了陳安一眼,女孩回答,“你是誰?”
陳安糊塗了,先是找誰,又問是誰,到底是不是徐伯蓀的住址呀?
這時候,屋子裡又走出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沉穩地說道,“這位兄弟,你找誰呀?這裡是會館,不是私人住宅。”
“我找徐伯蓀,我是從遼東來的。”陳安客氣地迴應。
“遼東?你姓陳嗎?”聽到陳安的話,女孩突然插嘴了一句。
陳安和年輕人都驚訝地看向女孩。陳安有些吃不定了,“我是姓陳,叫陳安,跟徐伯蓀大哥是在遼東認識的,他告訴我來上海就到這裡找他。”
“這就對了,你是不是有可以裝七顆子彈的左輪?”女孩眼睛一亮,輕快地問道。
“有是有的”,陳安下意識地準備從懷中掏出左輪證明一下。年輕人飛快地按住了陳安的手,低聲道,“人多眼雜,到屋裡說。”
這才恍然差點闖禍了,女孩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頭。
陳安亦是嚇了一跳,馬上反應過來,一抱拳打起了客套,如同熟人般自然的帶着虎子進了會館。
年輕人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句,“哪裡認識徐伯蓀的?陳安兄弟。”
“遼陽城裡,我們從牢獄裡把他撈出來的。”陳安老老實實的回答,手上倒提着槍管小心的拎出了左輪手槍。
女孩馬上說道,“是了,伯蓀大哥說過好幾次你這個英雄少年了,我耳朵都聽煩死了,給我看看七顆子彈的左輪手槍。”
年輕人和陳安眨了眨眼,突然輕輕地呵呵笑了起來。陳安趕緊把子彈退出彈膛,然後遞給女孩。
年輕人拉住陳安,往內院走去,“別理他,陳安兄弟,還有這位兄弟,我們去裡面喝茶。維俊,你在外面小心點,尤其是手上的東西不要拿出去。”女孩歡喜地應了一聲,只顧在那裡把玩左輪。
進到裡間,一個十分相似外面女孩的姑娘正給一位中年人沖茶。
年輕人笑呵呵地說道,“這位就是徐伯蓀經常念在口上的遼東陳安兄弟,對面這位是李燮和,這位姑娘是尹銳志,就是剛纔維俊的姐姐,我叫陶成章。”
對面兩人起身行禮後,很是好奇地看着陳安,估摸着是徐伯蓀吹牛吹得太大了。
陳安有些不好意思了,拉過虎子,“這是虎子,我們陳家莊的兄弟。伯蓀大哥不在嗎?”
“徐伯蓀剛回浙江了,過幾天還會回來的。給我們好好講一講遼東徐伯蓀的醜事,抗俄的遼東少年英雄。”李燮和笑呵呵的迴應。
陳安大窘,心中把徐伯蓀好好罵了一通,沒事吹什麼牛。
很快大家就熟絡起來。
陳家莊的其他手下沒有還待在客棧裡,守着馬隊,畢竟還有兩萬多兩的金銀需要人看着的。陳安亦發覺陶成章等人行蹤十分注意保密,乾脆只帶着虎子出入會館,一邊聊天熟悉上海,一邊等着徐伯蓀大哥,倒是尹銳志兩姐妹整天纏着陳安講東北風情。
陶成章等人還多次在會館裡面組織演說和討論,主題赫然是“光復漢族,還我山河,以身許國,功成身退”。陳安縮在會場一角,靜靜的看着陶成章慷慨陳詞,李燮和奮筆疾書,尹氏兩姐妹神情專注,仔細地聽着他們的觀點和言論。待了兩三天,他就明白了,當年的拒俄義勇隊早已解散了,這批志同道合的革命人士悄然成立了光復會,陶成章是副會長,而徐伯蓀亦是主要骨幹。
很多人都注意到會場角落裡兩個沉默的年輕人,但是許是紀律使然,陶成章並沒有介紹,能夠容留陳安旁聽當然是爲了讓他接觸這些革命思想。
徐伯蓀大哥沒有及時回來,倒是林玉山找來了。當初他已經回到了陳家莊,再趕回來時又拖延了一段時間,反而遲到了上海。
陳安驚喜地看到,林月兒亦是跟着一起過來了。一把抱住林月兒,陳安興奮地直接抱着就轉了幾圈,笑着說,“你怎麼來了?”
“陪你在外面過年唄。”月兒清脆地回答,大方地直接抱住了陳安的脖子,惹得衆人一陣偷笑。
忽然看到陶成章大哥帶着一個姑娘也站在一旁看着,陳安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來,連忙介紹,“陶大哥,這是我未婚妻林月兒。”
“看看就知道了,我也介紹一下,我旁邊這位姑娘是孫小云,呵呵。哦,對了,徐伯蓀明天就要回來了。”陶成章笑着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恩,今天,我就不在這裡聽你們討論了,陪月兒去逛下街。”陳安摸摸鼻子,當即決定重色輕友了。
大家頓時一陣鬨笑。
次日,徐伯蓀趕來了,衆人又是一陣熱鬧。
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徐伯蓀和陳安品着熱茶,悄悄地說起了話。
“陳少爺,聽說你也旁聽了好幾天,有什麼感想?”徐伯蓀笑眯眯地說。
陳安沉吟了良久,纔開口說,“伯蓀大哥,我總覺得暗殺不是王道。像我從甘肅出來的時候,也採用這個辦法除掉了一個對我陳家莊虎視眈眈的人,但是隻能暫緩一時,不能解決一世。所以,我這次又跑到北京去買了個階州遊記的武職,準備徹底壓服他們。”
徐伯蓀大吃一驚,馬上站了起來,“你現在是滿清的官僚?”
“伯蓀大哥,你還不瞭解我嗎,就是當了官,也是漢人的,而且我這樣子絕對不會當滿清走狗的,必然是想爲我們漢人做點事情的。”陳安趕緊解釋。
“你發誓?”徐伯蓀仍是不肯釋懷。
陳安急忙站起來發了個重誓。
“這樣吧,你親筆寫一份參加光復會的志願,不要落款,我作介紹人,如果聽到你爲滿清爲虎作倀,我就親手將它掛上姓名發到報紙上去。”徐伯蓀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幾天陳安將光復會的頭腦人物幾乎都認過了,不防不行呀。
陳安苦笑着趕緊寫了一張入會志願,立馬成了光復會的一名暗樁了,而且輩分好高呀。
拿到志願,徐伯蓀直接溜到外面,也不知道給了誰,然後才轉回來陪陳安繼續喝茶,不過臉色總算溫和了。
“說吧,你這個滿清遊擊跑到上海來幹什麼?”徐伯蓀故意板着臉說話,但是明顯已經放下心來。
陳安眨眨眼,慢吞吞說道,“我想在階州造一條鐵路,方便我的巡防營快速移動作戰,這就需要大量鐵軌,所以想開家鍊鋼廠,乾脆跑到上海來買設備和聘請洋人技術員了。”
徐伯蓀還沒聽完,一下子就給茶水嗆住了,噴得茶水滿地都是。
陳安趕緊走上前去,拍起了徐伯蓀後背。
半響才緩過勁來,徐伯蓀傻乎乎地看着陳安,“你說你要幹啥?就爲了讓自己的手下跑得更快,要建鐵路,還要辦鍊鋼廠?你瘋了,有這筆錢,我都可以直接買下陝甘總督了?”
陳安訕訕笑着,不好意思了,當然這只是爲了掩飾今後巨量的軍火交易嗎,總得找個東西遮蓋一下,其他東西走鋼鐵原料都不行,只好借這個荒唐理由了。
說了半天,徐伯蓀始終不能勸說陳安打消念頭,只好頹然放棄了,答應幫他去物色有保證的洋行。
陳安倒是個甩手掌櫃,伯蓀大哥答應幫忙了,他就讓林玉山帶上科瓦爾去找徐伯蓀,自己卻陪着林月兒去卿卿我我了。
過年了,大家都湊合在一起高高興興大吃了一頓,第二天又忙和去了,李燮和等人要去日本,陶成章要去南陽籌款,上海外國人多,就沒有所謂的正月裡不做事的習慣了。
“你們籌款是爲了買軍火?”陳安突然看到尹維俊在院子裡製造自製炸彈,順口問了一下。
“那當然了,只是買來的軍火不是太貴,就是質量太次,連**都買不足,只好我們經常自己製造黑火藥**了,但是威力沒有這麼好。”尹維俊一邊輕巧地壓火藥,一邊飛快的回答。
“要不這樣,我到時候搞些好貨色,按市價打個折扣給你們?”陳安現在根本是蝨多了不怕癢,反正還有鉅額的軍火訂單要完成,不在乎再賺點零花錢了,至於你們買去了是不是剛好打起來,他就無能爲力了,總是先賺錢再說了,不到他這裡買,其他人一樣賣得呀。
“這行,下次我叫尹維俊跟你聯繫。”女孩還沒有講話,剛走進來的徐伯蓀聽到了,深知陳安手上有巡防營軍械庫的他當然不肯放過了。
陳安點點頭,對尹維俊說,“我那頭,就叫月兒的弟弟,林玉山負責跟你接頭,你見過的。”
一樁生意就這麼簡簡單單敲定了。
“伯蓀大哥,今天這麼早回來,玉山那裡的事情有眉目了?”陳安談完生意,又說起自己的事情了。
徐伯蓀笑罵起來,“就知道你自己的事情。你回客棧一趟就是了,大體已經說好了。我們意外碰到了科瓦爾的一個波蘭老鄉,移民到美國,跑到中國來做發財夢的,所以需要你自己去拍板。”
陳安哦了一聲,心中暗自嘀咕,科瓦爾的老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