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想了想還是決定帶着簪子去找寧遠說清楚。
月華到底只有十五六歲,以前在宮裡沒有見過幾個男孩子,並不知道怎麼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那會兒寧遠把簪子丟給她,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人家寧遠就跑的跟兔子似的走了,這個簪子她也就收起來了。
其實她心裡對寧遠不排斥但是也不那麼願意,這個東西她就一直這麼收着了,中間寧遠暗地裡找過她幾次,她都找藉口推掉了,她這幾天腦子裡都是何珩,思緒亂七八糟的,也沒心思想這個事兒,等到了這會子,發現不合適。
她這個人心思多但是偏生骨子裡是個直脾氣的人,不喜歡彎彎繞繞的,這會子打定了主意要拒絕人家,就不會收人家的東西,這個東西雖小,還是還給人家合適。
秋雁以前老來玩笑的嘲諷她看着挺傻,說話做事卻聰明老成,可是有些時候呢又有點兒迷糊,這會子她走在路上,有點兒迷糊,腦子裡全都是想着怎麼去拒絕人家。
寧遠跟寧都尉談過了:
寧遠很內向害羞,自己知道母親獨自帶着他在軍營中並不容易,那都是寧家人害的,他從小跟寧家人保持距離,也不喜歡自己那個猖狂的哥哥。但是他這個人臉皮子薄,尤其是這幾年,寧成嗣年紀大了,人吧!年紀大了,看得多了,不似當年那般橫衝直撞,心軟了許多,肯和自己的兒子好好說話。
往常把這個兒子丟在軍營裡不聞不問,這幾年倒是時常把他叫過去,偶爾還帶着他歷練歷練,他以前很恨他,被磨了一二年發現也沒那麼恨了。他也知道老夫人當初是怎麼和丁夫人聯手的,但是老人家到底是老人家,沒事兒把他叫過去摟在懷裡心肝兒肉的哭,隔三差五的給他送湯送菜,送衣送被給他,他也不好趕出去。
他跟寧家人的關係並不是那麼水火不容,甚至有些曖昧不清,他痛恨自己的這種做派,但是他到底是寧家人,人家做絕了,他也不能做太絕。
上回寧成嗣喚他過去就是說童家小姐的事兒,當着他爹的面兒,他有些害羞和害怕,並沒同意,也沒有明着反對,只說自己的婚事必須問過寧夫人,寧成嗣作爲寧遠的父親他還是有幾分畏懼。寧成嗣當然不會相信寧夫人會聽他的,就沒再提起,只就寧遠在軍中的事兒扯了幾句就讓他走了。
這一次,寧成嗣叫他過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用一種父親跟兒子的口氣和他說話,而是準備了一桌酒菜,兩人第一次坐下來好好談談。
寧成嗣久經官場,圓滑深沉,把和人談話時的心理和節奏揣摩的恰到好處,讓人不知不覺的思緒跟着他打轉兒,寧成嗣言語中並沒有逼迫寧遠的地方,只是就婚姻的利弊給他分析了一番,讓他好好考慮將來。
寧遠從小到大都希望自己能在軍營有一番作爲,能讓自己和寧夫人在寧家人跟前兒擡得起頭來,天天想着練武,上戰場,打勝戰,掙軍功,青春熱血。但是要怎樣纔有一番作爲,他的腦子是模糊的,他十五六歲就入了軍營,經過這兩年的歷練,上過戰場也參與過一些軍裡的一些日常事務的處理,發現現實跟他腦子裡的戰場殺敵三千的熱血大相庭徑,自己要建功立業要走很長一段路,一個小軍仕到將官,遙不可期。
尤其是這次父親突然跟他分析,分析大理國和魏國的形勢,軍中的形勢,朝中的各種勢力,這是他全然未知的東西,這些東西他從未考慮過,他好似打開了新大門兒一般,原來裡頭有這些門道,是他不知道的。
最後,父親才說要提攜他,還說童家小姐對他的將來是個怎樣的幫助,父親會通過怎樣的方式幫助他往上爬。
他曾經爲一個藉助岳家往上爬,冷酷無情的父親十分鄙夷,但是這樣的人卻一路高升,再看一眼自己和母親,他第一次猶豫起來。
當場寧遠迷歸迷茫,他腦子裡還是稍微拎得清的,並沒有答應,但是也沒有拒絕,寧成嗣的目的就是爲了點醒寧遠,目的達到,也沒再爲難他,放他走了。
雖然寧夫人對他很嚴厲,他很懼怕寧夫人,但是兩母子相依爲伴多年,寧遠有疑惑還是去問了寧夫人。
在以前寧夫人但凡提起寧老夫人都是一副鄙夷的樣子,提起寧成嗣巴不得扇一巴掌過去,千萬不要提起丁夫人,哪怕寧遠在寧夫人跟前提,她都能立刻翻臉。
這一次寧遠提起丁夫人爲他求的童家小姐,寧夫人的態度以一次模棱兩可,讓他自己做選擇。
有些原本很篤定的東西,現在在他眼裡就有些不確定了。
當月華來找寧遠的時候,寧遠很驚喜,寧遠人單純但是並不傻,他送簪子給月華的時候月華並沒有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了,後來找月華幾次月華都沒有答應,他就猜到了可能月華並不喜歡他,這會子看到月華來他既驚喜又激動。
“月……徐家小姐,你來了,我……我有話同你說。”寧遠顯得很緊張。
“正巧兒,我有話和你說!”月華吁了一口氣。
“你先說吧!”
“你先提出來,還是你先說吧!”月華正想不到好措辭去拒絕人家,這會子自然是讓人家先說。
寧遠在沒見到月華的時候還很猶豫,見到了月華這會子滿腦子就是她,什麼都被他一股腦兒的拋開了:“月華……不……徐家小姐……不……月華,我還是叫你月華吧!山有木兮木有枝,君慕卿兮卿可知!可否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啊……”寧遠漲紅了臉,脖子根兒和耳朵都是紅的,說話聲音剛開始很大,後來越來越小,小得月華幾乎聽不見,月華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勞煩你再說一次!給您賠不是!”
寧遠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這番話,這會子跟泄了氣皮球兒似的:“沒……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兒,你先說你的事兒吧!”
“我也沒事兒,就是上回這個東西,你給我,我想了一下,我收着不合適,我還是還給你吧!”說着把簪子掏出來給他。
寧遠看見月華的樣子忽然一臉挫敗:“東西你收着,我沒……沒別的意思,就是上回沐修出軍營偶爾看見了,覺得……覺得你帶着好看,就買下來了。”寧遠說完又覺得有些不甘心,心一橫,壯着膽子:“真的沒別的意思!其實我剛剛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讓……讓我娶你!我欽慕你,你……”
月華瞪大個眼睛看着他:“我……我沒那個意思。”月華完全沒料到是這個情形,肚子裡打的稿子完全用不上,話一說出來覺得直愣愣的,這會子只好想辦法描補:“還是給你吧!這東西我拿着,模糊不清的,畢竟男女有別,咱們這樣……我不好收你的東西,你若真……我這個人直脾氣,不喜歡曖昧不清,這東西給你,以後呢!咱們各走各道兒,你若看不起我,互不搭理就互不搭理,我也不爲這事兒怨你,你若真還把我當個人,咱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咱先把現在這關係撇清楚!您看成麼!”月華不太會拒絕人,說話的時候也是磕磕絆絆的。
月華看見寧遠站着不動,也學着寧遠把東西扔進他懷裡走了。
昨天寧成嗣也來找過何珩,言語值得探究,何珩覺得有必要找寧遠談一談,正好受了傷,多日不動,此時寧願多出去走走,因此他決定自己去找寧遠,他不僅看見了寧遠,還看見了月華,他們站在樹下說了好久的話,何珩覺得有點刺眼睛,再看見月華似乎把一個什麼東西塞在了寧遠的懷裡跑開,活像一個嬌羞少女,何珩目光暗了暗。